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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唇枪舌剑 ...

  •   胡思乱想之际,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你来做什么?”
      女子哆嗦着没敢回头,此刻面颊也羞红得直到耳尖,“我--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要自尽,只是在看风景--我坐在栏杆上本来是抓紧的,突然看到你们过来,惊了一下就松手了--”
      “哦?这么说来还是我们的错了。”
      男子眉峰一挑,转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流露讥诮之色。
      “当然不是--是栏杆太滑太冷了,而且风很大--”
      她不禁回过身来,左臂仍护在胸前,右手拼命摇晃以示否定。
      “原来你是被风吹下去的。”
      他见她着急的样子,也不知是理屈词穷还是迫切解释怕他误会生气,那种狼狈而呆萌的样子透出了几分可爱,与方才大不相同。
      不知怎么就起了玩心,想逗弄她一番,
      “当年赵飞燕为后,衣云英紫裙于太液池畔舞,歌酣风起,若非冯侍郎舍吹持后履,险些仙去。看来姑娘自恃有飞燕之姿。”
      女子见他神色缓和,不似方才沉冷,只是唇角勾着哂笑,便也不再拘束,“岂敢,宜主家有彭祖方脉之书,善行气术,长而纤便轻细,举止翩然,人谓之飞燕。我贫寒孤女,怎会有秘方得她惊鸿之姿。不过赵后临风欲起时,有帝急呼持,有爱郎无方相护,我却待坠池淋透才承蒙施恩。果然是身份不同,命运不同。”

      男子眸光微闪,嘴角的笑意渐渐转善,心中暗赞。没想到这姑娘博闻强识,引古文竟似信手拈来,和他一般的毫不费力,而且敏慧捷辩,反其意而用之暗讽了他,不着痕迹地赢回了颜面,实在是漂亮。
      “姑娘伶牙俐齿,在下佩服。”
      他温和地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地朗润了许多,如同玉石珑璁,“是我误会了姑娘,只是以后赏景之时,切记注意安全。”
      女子有些愣怔地看着他这个笑,仿佛一簇梅花破冰而出,俏绽枝头,刹那间雪融春到,云淡天清。
      “怎么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情不自禁地赞叹,“你应该多像现在这样真心地笑,很温暖。刚才那些表情太不友好,容易伤人呢。”
      “是吗。”
      他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慢慢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山林间的蝴蝶,投下一片暗沉的影子,深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此生都不会有真正的快乐可言。既无亲近之人,又谈何伤害呢。
      ”。。。“
      女子抿唇不语。虽然不知道他缘何如此,但他的故事一定很悲伤。她善解人意地选择了沉默。

      一阵凛冽的秋风吹来,身上的水分加速蒸发,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捂嘴轻声咳嗽。
      ”抱歉。“
      年轻公子从沉思中抬头,见她锁着双臂瑟瑟发抖,就解下了身上的斗篷递给她,”披上这个会好些,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随在下去寒舍小憩,顺便烘干衣物。“
      ”多谢。“
      她嫣然一笑,也不推脱,开心地大大方方接过了。其实他不像表面这样冷漠,他有一颗善良关怀的心,体贴而细致。
      厚重的狐裘抵御着迎面寒风,暖意从周身的皮肤直蔓延到了心底,柔软的细毛挠蹭着面颊微痒而舒适,仿佛还残存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梅香清冷。
      恍惚间凋零的记忆涌上脑海,千里冰封的大雪之夜,幽暗的洞穴内篝火渐渐燃尽,满身血迹的少年虚弱地靠在石壁上,额头滚烫得惊人,口中喃喃说着胡话--她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悉心地替他盖紧,素白的指尖温存地拂去他面颊细密的汗珠--他在梦魇中不断地挣扎,狐裘一次次坠落,她不停地重新替他盖上,守护了他整整一夜--
      可惜,少年尘垢血污满面,长发散乱,模糊的记忆里看不清他的容颜,也分不清是记忆,梦境,还是幻觉。
      ”你怎么了?“
      男子见她止步不前,呆呆地拢着斗篷,手指不自觉地来回摩挲,便疑惑地问。
      ”哦我没事。“
      她如梦初醒,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提步往前走。

      刚才所有的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此刻才感到脚下冰冷的刺疼。大概是坠入池中的时候把绣鞋也掉落在水里了吧,不知道顺着水流漂到了哪里,即便找到也没有工具可以捞起。也许他的金线--只是事到如今蒙受他救命之恩,施衣之恩,已经是心存愧疚无以为报,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呢。
      女子咬紧牙关,跟在他们身后,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光着脚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碎石瓦砾割得她柔嫩的双脚伤痕累累,斑驳的血迹染红了一路的落叶。
      正当她疼得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伙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赛华佗,好久不见啊。“
      为首一络腮胡大步上前,腰间佩刀明晃晃的耀眼,”找你一趟可真不容易。“
      锦衣公子神色一凛,”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赛华佗近来不是对荷花池特别感兴趣么。“
      他得意洋洋地捋了捋胡子,”这个地址,还是仁济堂的老李告诉您的吧。“
      ”你们竟然跟踪我。“
      他慢慢收紧了手中的金线,微眯的凤眸中寒光乍现,”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别呀,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嘿嘿--“
      黑衣人抱拳拱手,”还请赛华佗高抬贵手,为我家少主人治病。“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贵府够执著,我早已说过,石少爷花街柳巷之徒,我断不会救。“
      ”赛华佗,我们好言相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站在头领身后的瘦高个按捺不住,冲上前来指着他喝斥道。
      欧阳明日墨眉冷凝,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攥着金线的手指正欲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这算是个什么态度嘛。“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掠过,那人痛呼了一声,捂住刚伸出的手,鲜血从指缝间慢慢渗出。
      竟是一块小石,猛击到他的食指之后,反弹出去滚落到轮椅旁边。
      欧阳明日抬了抬眉毛,回眸去看那个偷袭者。真是高手深藏不露啊,原以为她就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不料手上功夫如此了得,这一手暗器操纵,排到江湖上也算是名列前茅了。
      女子见他回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神里似有惊诧赞赏之色,便俏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悄悄竖起那两根手指晃了晃,好像很得意,很受用。
      她的笑容纯净而明亮,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不沾染尘世的丝毫杂质。她是那么容易开心和满足,好像他对她有一点赞许的目光,她就能感到整个世界的阳光。
      他望着她,好像在看一轮明月。

      ”谁,谁干的?!“
      瘦高个气急败坏地瞪着眼前的三个人,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
      ”赛华佗都已经说了不救,你们还这么死缠烂打。“
      女子歪着头鄙夷地看着他,”庄主姓石又这么大架子,看起来是枫林山庄的护院吧,真不愧是天下三大山庄之首,这脸皮之厚也是无人敢出其右。“
      ”你--“
      那人像被噎住了一样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断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俏丽的姑娘会说出如此犀利的讽刺。
      ‘哈哈哈--”
      高易山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那泛绿的表情,差点拍手鼓掌。
      欧阳明日微垂头颅,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黑衣首领似乎见过些世面,强行按住了就要发作的手下,腆着脸再度行礼:“手下冒失还请见谅,愿赛华佗看在我们辛苦找寻荷花池的份上,到敝庄走一趟。”
      “原来这个地方是你们告诉老李的,多谢费心了。”
      欧阳明日一圈圈转着手中金线,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当他的速度越慢的时候,将来出手也就越狠。
      “不过,就凭你们敢跟踪我这件事,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头,深黑的眼瞳聚焦了视线,冰冷的目光锋锐如刀,整个人如同一柄破冰而出的三尺青锋,寒淬透骨。
      女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没有想到他神情的变化如此之快,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最初的他清冷孤傲,遗世独立,仿佛昆仑月照的琼冰碎玉,冷艳刺目。后来他对她淡淡一笑,语声也渐渐温和起来,宛如西湖水染的郁郁青莲,风静温恬。刚才回眸凝视她的时候,他眉眼之间已是盈满柔和的笑意,就像芳庭临风的芝兰玉树,温润秀雅。
      可是就在几句话之后的此刻,他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息,让人不敢逼视,对待敌人如同寒潭深渊的千年古剑,狠厉无情。
      她有些莫名的害怕,却更有些莫名的信任,明明该退避三舍,却不由自主地再度靠近他,躲在他的身后,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受到任何伤害。
      她近乎偏执地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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