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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

  •   晨光熹微,雾霭迷蒙。空寂的小路上,身材健硕的仆人稳稳地推着一把金漆的轮椅。锦衣公子端然危坐,清隽的眉目间神情淡漠如霜。
      “爷,您冷不冷。”
      一阵秋风迎面扑来,浓重的寒意侵入肌骨。仆人停下脚步,从肩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件白狐皮的斗篷,披在主人身上。他微微颔首示谢,伸手系紧领口的绒带。
      ”您也真是的,大清早就要来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仆人见他拢住了斗篷,想来是冷的,不由轻声抱怨。
      ”有易山照顾周全,我自然没事。“
      他唇畔微扬,清冷的眸光流露几分温和之色。
      高易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从来说不过自家爷。
      曲径通幽,绕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此处约莫是前朝富贵人家的旧宅,房屋建筑早已颓败为断壁残垣,废墟外面的池子却保存完好。汉白玉的雕栏围砌,一池碧水柔波荡漾,想必是与外界的溪流河川连通,源头活水不断,方才在数年的光阴中清澈如许。
      石桥上黑曜石的碑铭,刻着四个古朴雅正的篆体字:一揽芳华。
      年轻公子的目光停留在碑铭上,深眸中泛起层叠涟漪,若有所思。
      ”已经是深秋了,荷花池里早就没有了花。“
      高易山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座精致的石桥,映入他眼帘的只是满目萧索。义愤之下他一时忘记了不能惊扰主人的规矩,他无法理解主人辛苦跋涉而来只为看这满池凋零。
      荷尽已无擎雨盖,翠色转为浓深的墨绿,浑圆的叶片褶皱起来,边缘枯黄憔悴。偶尔跃起的游鱼溅落几滴晶莹的水珠,轻颤在荷叶间,恍若盈盈闺泪。
      ”留得枯荷听雨声。“
      他轻轻叹道。
      转过头来,荷叶的断茎在风中摇曳,孤独的莲蓬垂落丝缕。记忆的碎片从脑海中疾驰而过,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象有种莫名的熟悉,看得他心口隐隐刺疼。
      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境,已经不止一次地侵袭过他。
      怔怔地注视着满目疮痍,神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幻象。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女子于花叶间柳腰轻摆,回眸一笑倾城,”夫君,我跳得好么?“

      他陡然一惊,缠绕指间的金线勒擦,锐痛袭来,眼前的幻象尽数消散。
      ”爷,您看那边好像有人。“
      高易山伸手指去,只见不远处的雕栏上侧坐着一个粉衣女子,裙衫单薄临风飘逸,整个人虚幻得如烟如雾,好像随时会因风散去。
      ”她怎么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会摔下去的,爷,我们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高易山刚想挥手呼喊,却见那女子身形趔趄,竟从高高的栏杆上坠了下去,落入冰冷的秋水中。
      锦衣公子神色陡变,还没等仆人反应过来,右手双指连弹,柔韧遒劲的天机金线如闪电一般挥出,延长竟达数丈,缠住那女子的纤腰,飞花溅玉间将她带出了水面,惊鸿身影翩翩,正在仆人担心她会抛落在岸上的时候,金线提拉,不偏不倚正落在玉人怀中。
      女子全身浸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几乎透明,勾勒得窈窕身形纤毫毕现,不能直视。
      锦衣人微微蹙眉,抱着她慢慢放到身前的草地上,让她侧卧着背对自己。
      轻轻捶打她的脊背,女子身体颤动,咳嗽几声,吐出了刚刚灌入的池水,慢慢睁开眼睛。
      ”姑娘为何要自尽。“
      一个沉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忽的发现自己的情况,又不由用双臂锁住胸前,身体慢慢蜷缩起来。
      ”我--我没有,只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没有人会坐在栏杆上赏景。“
      男子嘴唇一撇,似是有些轻蔑,”你不想告诉我也没事,不必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我真的没有--"
      女子不由心急,听他语声清冷含讽,更添几分嗔恼,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转头瞪着他。

      只见他一身秋菊色云纹锦缎衫,高贵而不华丽,金色在初露云端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夺目而丝毫不俗,只衬得他一派尊贵气度,仿佛天降金童。
      置于膝上的双手白皙精致,手指纤长而骨节分明,月白温润,乍一看很像女子的柔荑。右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缠绕指间的金线,她立刻反应过来就是这只手,轻而易举,电光石火间把自己从水里救了起来。
      细细看去,抓握擒拿,弹拨勾悬,分明洪劲有力,弹指千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仿佛这只手轻轻一抬,天下就尽握在掌间!
      她心弦颤动,有些不敢抬头,但终究好奇压过了胆怯,还是慢慢上移了视线,直到看清他的面容。眉如墨画,鬓似刀裁,一双凤目似敛尽天上星辰,容貌端的是俊美无伦,竟比绝色女子更勾魂摄魄。只是他额间一点朱砂殷红如血,目光清冽如寒潭落月,周身透出的孤傲气息让人敬而远之,又仿佛是九重天上的谪仙。
      她愣怔地瞧着,一时忘记了,自己对着个男子如此痴看,是多么没有礼数的事情。她只觉得这容颜气度陌生而熟悉,仿佛隔世的重逢。

      男子见她抬起头来,正迎上了她探寻的目光。及腰长发淋湿后沾在身上,碎发紧紧贴着面颊,脸色因寒冷而苍白得有些透明,鼻尖冻得泛红。
      可是即便如此狼狈也丝毫掩盖不了她美丽动人的容貌,眉蹙春山凝翠,眼含秋水凌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虽然因为体寒和羞怯而显得有些柔弱,可是华韵天成,应该是原本尊贵的身份和与生俱来的出尘气质,让她显得不卑不亢。端的是,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在这空寂静默的山野之中,清流之畔,有种洛水女神的幻觉。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女子和幻梦之中呼唤他的人,有着相似的气息,可惜他从未看清梦中人的容貌。
      沉默片刻,女子垂眸轻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声音如露湿晴花,分外柔婉幽和。
      他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对话,不由又寒了面色,冷哼了一声道:“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罢,转动轮椅就要离开。一旁的高易山连忙走到他身后推动轮椅,缓缓向前。
      女子呆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敢情他还是认为自己想不开。轻言生死的人她自己都一贯鄙弃,更何况付诸行动。心头一阵烦恼,用力撑着地面站起来,疾步向他追过去。

      “喂!”
      女子气喘吁吁地挡在轮椅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他们。高易山猛地停住脚步,才没有撞到她。
      锦衣人不由皱眉,语声带怒:“你干什么!”
      一抬眸,两人身躯近在咫尺之间,她一绺沾湿的头发沿着雪白的脖颈蜿蜒垂落到胸口,发尖滴落着水珠,流入微露春涧的丰盈□□,湿透的衣衫紧裹,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上演着致命的诱惑。
      他有些匆乱地错开了视线,侧眸望向旁边的树林,静如止水的心如同飞石点破,荡起阵阵波纹,生平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玉白的面颊微微泛红。
      女子见他神色有异,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情态有多么魅惑,慌忙环住胸口,转身背对着他。
      高易山虽是个憨厚的愣汉,但并非不通人事,方才两人一幕尽收眼底,这场景不知道有多尴尬--
      他仰头看天,满脸写着“我不在,我什么都没看见”,嘴角却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原来以为公子衣不带水,八风不动,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除却对自己和师父边疆老人态度温和些,眉宇间总含着清冷气息,似乎世间万物他都不屑轻轻一顾。金钱、权势、地位、名誉、女人--这些男子们趋之若鹜的东西,完全不在他眼中。
      他觉得公子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无情,无欲,无求。
      他以为公子会在天山陪着师父,孤老终生,即使下山也不过游赏一遭。
      如今看来,不过是没有遇到心动之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此等尤物,不似人间,即便是佛祖恐怕也要动了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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