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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二  ...
            
                
                
                    - 
                          不多时马车已至霁王府门前。
  湫月下了车,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衫,玉树而立,回眸间正巧瞥见梓琂鄙视的目光。
  话说这王府大理砌柱,白石围墙,朱丹漆门,琉璃填瓦。便是在这天将黑未黑的傍晚也不乏熠熠流光。
  王府早有仆从大开朱门相迎。“湫月公子,里边请。”
  湫月一撩火红的下摆,昂首迈了进去。留给后面众人一个气宇轩昂的背影。适时地,湫月耳边又传来一声游丝般的哀叹。
  进到前殿,主座上坐着一广额阔面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梓琂扫视四周,没找到比眼下这位更加有气势的人,想必这就应是霁王了。湫月上前几步拜见霁王,霁王大喜,又与湫月一番客套,方落了座。
  梓琂站在一角,感到有些许不自然,忙向一旁座上的湫月挤眉弄眼使眼色。正好霁王回过头来碰上这一幕,奇道:“月儿,你的这位小仆从可是身体不适?”湫月转头瞧见这用力过猛眼动过速的梓琂,不禁“嗤”的笑出声。“是月儿一时疏忽忘了介绍,这位其实是月儿的远房表弟,姓言名紫。表弟自小患有眼疾,久治不愈方成现在这模样。哪里是什么仆从。”说到“仆从”两字,湫月故意加重了语气,拖长了声调。刚松了口气的梓琂面色即刻又沉重了几分。
  “原来是表弟,长的倒还是清雅俊秀,只可惜……唉。”霁王盯着梓琂,目光里尽是惋惜。不敢耽搁,梓琂忙学湫月的样子向前几步见过霁王,也落座了。
  寒暄一阵,霁王便命人带两人去各自厢房休息。
  出到殿外,湫月走在管家身后,梓琂走在湫月身后。湫月梓琂皆被安排在王府西侧客房,两隔壁。两人并不交谈,各自进了房间。
  梓琂在屋里,无聊之极,又无事去找湫月。开始胡思乱想,自己不能一直呆在湫月身边,那厮背景深沉,万一自己不小心被牵扯进去,多不好。可是离开,自己身无分文,也不好。这样看来也只好跟着那厮了,扮演他的表弟。唉,还得装成一眼残的表弟。顿时梓琂情绪跌到了谷底。“唉,我自由自在驰骋江湖的人生在哪!”刚抱怨完,就听到窗外极轻的脚步声,一下,就安静了。
  “谁在外面!”梓琂喝道。顺势以极快的速度一掌拍开窗户。
  “在下路过时不慎听到公子的自言自语,决不是有心偷听。若打扰到公子,还请原谅。”白衣公子微微颔首,眼带歉意。
  轻风过处,百花飘落。
  轻云蔽月,丰神俊逸,一身白衣被温柔流泻的月光衬托得更是飘逸出尘,仿佛兮如嫡仙下凡,翩若惊鸿。梓琂看得呆了,一时竟找不到话说。
  这么精雕玉琢的五官,雅致柔媚的气质,就是在许多年后,记忆的浪潮仍然一遍一遍地拍打着梓琂脑海里的那块礁石。每当月光温柔的夜里,霁王府那一晚的惊鸿一瞥便历历在目,让梓琂心有余悸。
  “公子这是原谅在下了吧?”白衣公子嘴角擒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梓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她不知道的是,公子玄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也失了神。
  “今日相见也算是有缘了。在下岳玄,字念花。敢问公子姓名。”
  “公子玄,好久不见。对了,待我向清清姑娘郡主问好啊。这位是舍弟言紫。”突兀的声音。湫月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抢白道,把梓琂要说的话堵了回去,顺势抬臂扣住她的肩头,微一用力将她拉向自己并攀住。梓琂当下脸色黑了几分,凑近湫月压抑地开口:“移开手,厚颜男。”湫月却不以为然,附在梓琂耳畔吹了口气,道:“为兄现在是你表哥,你莫要忘记。”
  一旁岳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道有趣。
  “公子玄,没事的话我与表弟便先一步回房了。告辞。”湫月嬉笑着说完拖着正恼怒的梓琂回了厢房。
  关上门的一刻,湫月脸上方才还浓浓的还笑意尽数消失。
  “你不要招惹他。”湫月难得正经地说。
  “谁?”
  “公子玄。”
  “他就是霁王的儿子吧。岳玄,霁王也姓岳,岳清清也姓岳。啊……”梓琂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你在比武招亲中胜出,就可以娶岳清清?”
  湫月点点头。
  “那霁王就是你丈人,公子玄不就是你——”梓琂盯着湫月大量,露出很惊艳很不可置信的表情。
  “住口,谁说是本公子参加比武招亲了?再说就算公子我参加,就一定要赢吗?就算公子我赢了,一定要娶岳清清吗?再者,就算公子我娶了岳清清——”
  “怎么样啊?”梓琂巴巴望着湫月。
  “——嗯,那就是娶了呗,能怎么。”这时的湫月有些语塞,自己本来不是想这么说的,自己明明可以有很多很多道理的,但就是词穷,于是决定在口舌上争个上风,“人家岳清清也是玲珑剔透的美人,配公子我才真真是恰到好处。我不娶岳清清这样的佳人娶谁呀?难道娶你?”
  湫月的这么一番话让梓琂想到别的没有,只两字儿,幼稚。于是梓琂决定不吭声,给湫月一个“你太有才了,说的我都没话接了”的感觉。
  见梓琂半天不搭腔,光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盯着自己看。顿时颇感成就。
  “总之,离公子玄远一点对你较好。这个人很危险。”湫月得意了一阵,又觉着没意思。赶忙把跑远了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有多危险?”
  “简直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呀。”湫月打个寒战,“别看他衣冠楚楚翩翩风度,他的拈花惹草又好色可是这里出了名的!什么,你要问我他究竟有多好色?城南的怡红院知道不?那里的姑娘他都光顾过。还不止这些,他有二十几房侍妾你不知道吧,其中一大半都是被他玷污了身子找不到夫家最后迫于无奈嫁给他的。表弟呀,为兄实在不忍看到你惨遭那样的不测啊!”最后一句话湫月几乎是用嚎啕的形式表达出来的。他装腔作势地一把揽过梓琂的肩膀,紧紧抱住。仿佛失散已久的兄弟终算重逢般。
  梓琂愣住,这回她是真的找不到话说了。说不相信湫月方才的一席说辞那是假的,毕竟就梓琂这样一个深居闺阁的千金,江湖阅历还是极少。梓琂狐疑地望了一眼湫月,湫月向她慎重一点头。
  唉,原来果真是“拈花公子”呀。
  ——————
  第二天梓琂一早就起了床。习武之人早起的习惯在梓琂身上有明显的体现。正是三月间的天儿,离房外十几步的距离长有几棵桃树,记得昨儿管家带湫月与自己去客房时经过那里,枝上桃花已是三三两两含苞欲放了。梓琂最喜欢含苞的花儿,觉得只有在这个状态的花儿才最娇美,若是一旦盛放,就离衰竭不远了。太纯粹的太淋漓尽致的美好,反而让人厌倦。
  想着就往那里走去了。
  不远便望见一树星星点点的粉嫩,刚要几步向前,耳畔传来一阵箫声。梓琂寻着箫声望过去,从桃树枝叶缝隙隐隐透出少年公子模糊的剪影。公子衣衫随风扬起,月白色不染尘埃。一管长萧吹得更是萧肃清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拈花公子玄。梓琂忽然想到昨晚湫月的一席话,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想着她背过身欲大步离去。
  “既然来了为何又立刻要走?”背后传来公子玄幽幽的声音。
  梓琂不由的在心里叹口气,今儿可是不宜出门?转过头,霎时满脸歉意地望向公子玄:“在下方才见公子如此专注,不敢有任何冒犯,于是便想离开让公子得以清净。”说着她连连退后,几欲选走。
  “不要总公子公子的,显生疏。叫我名字吧。”
  公子玄的要求不高。但“玄”这个字,梓琂怎么也不好叫出口。梓琂本不善说辞,面对公子玄等待的目光,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正焦急间,忽而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霁王,这么早您也来赏花?”梓琂不回头也知道这说话者是何人,心下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只见对面的公子玄果然上当地回过头去寻霁王。她趁这机会忙三两下跳到刚来的湫月身边,盯着湫月,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激。湫月见梓琂这谄媚的模样,不由得也勾起嘴角。
  那边厢公子玄见自己被耍,也不生气,只笑笑道:“月公子每次都来的恰是时候啊。”
  梓琂一下没明白公子玄此话的意思,疑问地看向湫月,却正巧捕捉到湫月眼底冷然的敌意。
  “哥哥原来在这里呀,不是说好今早要教人家下棋的吗?又不遵守诺言!”好绵软的娇嗔啊,梓琂不禁哆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迎面走来一娇媚玲珑的女子,淡紫碎花长裙,白皙玉手轻摇一把浅紫绸扇,撅起的小嘴表达对哥哥的不满。如此娇憨可人的女子,梓琂都要看痴了。不经意间斜瞥一眼湫月,只见他早没了刚才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与之完全相反的状态——嘴角挂着痴笑,眼神色迷迷。
  “两位,这是舍妹岳清清。”公子玄介绍。
  岳清清显然也注意到这里除了哥哥以外还有两位公子,且皆是生的眉清目秀姿容清俊,不由心下一阵喜欢。却又要故作矜持地状似不经意凑近公子玄身边轻言问道:“哥哥这两位是?”
  “着红衣的这位月公子,小妹你早已认识的。旁的那位公子是月公子的表弟,只是姓名嘛,嗯,哥哥我也很想知道啊。”公子玄为难地看向梓琂。
  “嗯,我叫——”
  “清清姑娘莫非忘了三年前镜湖赏灯?”湫月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