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流光饆饠》饕餮之城

1、一

　　一段广为称道的佳缘

　　十六年前，云岫峰下，白烟缭绕。玉面先生同珠菕公主修百年之好，一对神仙眷侣连理比翼，更胜者其谁？

　　两个伤情人

　　“得不到你，那就得到天下。”

　　三把旷世奇剑

　　晋水老人铸三剑，清影流光与饆饠

　　清影属阳，五色充炉，削铁如泥，剑身细腻轻灵，柔韧有致以通犀相表，又有文玉相饰巨橐自鼓于剑鞘，以为标识。

　　流光属阴，淬以清漳，厉以石诸，剑长四尺两寸，初出剑鞘如月华乍泄，又有翡银绿玉镶嵌在剑柄根部，以为标识。

　　流光清影本是取阴阳互补之意，相互调和而冠绝天下，两剑缺一则形势锐减，故又名“鸳鸯剑”。

　　饆饠，至阴至寒，吸千年冻泉与冰晶之灵息，得万年琼玉之精华，于极北之地铸造，剑身纤修，有细纹配饰。

　　四位命运相连的少年人

　　五年江湖岁月

　　正是一年春来到，天暖暖，人也暖暖。街上行人皆满面蓬勃之气，只一位少年神色颓靡。

　　不由得想起爹爹强硬的眼神，那眼角的纹路是岁月无声的雕刻。怎么说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梓琂只身来到江铃，是逃避。如今远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反倒变得无拘无束，细想之下，未尝不是好事。这样心情不免又好上几分。

　　一路走来，疲惫不堪。少年白皙的面上渗出细密密的汗珠。干脆钻进一家小客栈。

　　店小二见着，面目晴秀，明眸红唇，虽有倦容，月牙白衫配上乌发流苏，气质却是上好的。想来是哪家小公子爷在外玩累了，忙上前迎合。

　　“这位小爷，打间儿还是住店儿啊？”小二笑得眼眯成一条线。

　　“先来几个小菜。”梓琂一路劳顿，也不多话。

　　“掌柜的，斟酒，有什么特色菜也一并上来！”转眼间店们前定站着一队人马，为首大声嚷嚷的壮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被这粗狂的喊声一震，梓琂只觉得浑身激灵，倦怠之意也下去了，正好回头来打量这群陌生食客。

　　“小的这就去。”伴随着小二的应答声，一袭火红华袍贴着玄黑鳞靴，抬脚轻步迈进店内。梓琂被这鲜红晃的眼晕，不由得好奇起这衣袍主人的模样来。刚抬头，这华服主人也恰低首垂眸，正对上梓琂探索的目光，不禁微微蹙眉，既而勾起嘴角，清澈的目光里尽是笑意。梓琂只觉得脸颊蓦的一热，忙低下头去。但感觉那目光狂放得仍再自己身上千回百转，梓琂被看得全身僵硬，手也不知道往哪放。

　　“姑娘，旁的位子可是无人？”华服公子轻声询问道，也不等梓琂开口，顺势撩开后摆稳稳坐了下来。梓琂心想好个霸道厚颜的家伙，之前慌乱的心情顿时平复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些许不悦与不屑。她抬头正视眼前这位男子，又是放肆的眼光在自己脸上四处散射，暂且忽略他清俊白皙的模样和修长雅致的身段，暂且不谈他刚才对她的称呼……等等，他刚才称呼自己作什么？姑娘？自己明明一副男儿打扮，怎的被这厮识破。莫不是爹爹派人尾随她道这里，见有间隙，正好趁她疲劳休息的机会将她捉回家去。梓琂心道不好，一只手下意识贴紧裤腿几枚银镖处。

　　且说这华服公子见着眼前这位姑娘高度警惕的样子，不由感到好笑。他“刷”地打开折扇，摇摇头轻笑道：“姑娘是不是在想本公子是如何猜到姑娘女子身份的？”他很自得地笑两声，忽而又凑近梓琂耳旁低低说道，“姑娘这细皮嫩肉纤腰明眸的模样，无论从五官轮廓或是身材也都是跟男子有差别的，其他人看不出只怪他们眼拙，本公子自是不会被蒙骗过去的。”说罢他又很享受地朗笑几声。梓琂看着他，眼角嘴角皆抽蓄。

　　说话间方才那大嗓门的壮汉也过来坐下。“公子，后日就是江铃霁王之女岳清清比武招亲之日，可公子您不擅武艺，大人的吩咐，您看这——”大汉低声询问华服公子。“本公子自然放在心上了。”华服公子懒懒答道，顺手夹了些刚上桌的菜，细细嚼着。

　　霁王？比武招亲？梓琂深知这公子有来历，背景定不浅，自己还不想卷入这是非纷争中去，草草吃了些东西便欲起身离开。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各位了，告辞。”言罢梓琂起身待叫小二结账，一摸钱袋，突然想起什么，停止了动作。

　　这天煞的贼子，偷东西竟偷到自己头上来了！梓琂暗暗问候那小偷全家。她回头瞟瞟华服公子与他的一干侍从，目光回转间翘了翘嘴角。

　　这边厢华服公子一行人正吃着，抬眼瞧见梓琂又倒了回来。“怎的，不是说有事在身不得久留吗？何故又折了回来。”华服公子轻笑着问道。“在下听的公子与这位好汉谈到比武招亲，莫不是要也参加？”梓琂故意加重了话中的“也”字，引得壮汉及其一干人侧目。

　　“小兄弟也有意比武招亲？”壮汉率先询问。

　　“在下有所耳闻。说这岳清清艳冠江铃，甚是貌美，如此在下也不免有些好奇这女子是否真如传闻所言。”此话不假，梓琂此次来江铃目的之一也是想看看这仙子般的美女究竟作何容貌。

　　“哼，光看看也就罢了。看小兄弟你这身皮肉，要是真到擂台上动起手来，怕没两下就要有苦头吃了。哈哈！哈哈！”壮汉语中处处显露出鄙夷。

　　梓琂气结，心道狗眼看人低，却也不表露。眼波流转间又勾起嘴角。

　　壮汉这边正笑得欢，岂料梓琂一步上前夹起菜碟中一颗豆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将出去，直逼壮汉喉头。整个过程连贯，动作一气呵成。壮汉尚不待做出任何反应，最后那一声“哈”被生生堵住，赫然变成了“卡”。

　　“好功夫！”华服公子拍手叫好。

　　可苦了那壮汉在一旁“卡”了半晌，好容易将那粒豆子咳了出来，憋得满脸重枣色。此时正怒瞪梓琂，本来的环眼圆滚得几欲夺眶。正欲有所动作，却让一旁的主子抬手止住。

　　梓琂忍住笑，眼中尽是得色。

　　“如此了得的功夫，本公子实在佩服。方才听闻阁下也要参加比武招亲，那大家也算是同路。不如与本公子一道，相互间好有个照应。”华服公子笑吟吟，眼中净是诚恳。

　　“如此这般……唉，如何是好……也不好扶了公子一番美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梓琂作势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犹豫不决，心下畅快不已，食宿终于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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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琂随着华服公子一行人上了马车。落座停当，梓琂稍稍打量，发现这马车内布帘皆为明黄色，熠熠耀目，倒是同外围的素布形成对比。这更坚定了梓琂心中华服公子有深不可测之背景的判断。

　　瞧着梓琂四下张望并且不住点头确认的样子，坐在对面的华服公子若有所思。

　　“哎，这是去哪儿啊？”梓琂好奇。

　　“霁王府。本公子名湫月，字肖恩。京城翩翩贵公子是也，可不叫什么‘哎’。敢问姑娘姓名。”

　　“梓琂……”

　　没等梓琂把话说完，湫月忍不住笑道：“紫烟？令母不会是姓赵名香炉吧。”

　　话音刚落，湫月就注意到对面女子脸色极黑。

　　湫月咳嗽一声，解释道：“家父曾提过如有女子名唤紫烟，其母必以赵为姓，香炉为名。”

　　梓琂心下大骇。母亲早已退隐十数年，现下知晓她名字的并无几人，且都是自己所认识的。不想今时今日竟被眼前这来历不明的男子——他爹一语道破。梓琂不禁有些许怒气，对湫月的防范更深了一层。

　　一路上湫月遥望窗外美景，山间尽是一片嫩绿，新芽抽丝剥茧冒了出来。百花含苞，虽未盛放，但姹紫嫣红的色泽确是有了的。已是日暮西山的时刻，田间三两家农舍袅袅炊烟隐隐约约，稀疏的几点昏黄的灯火也给挑明了。

　　湫月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无限陶醉。不禁打开嗓门高歌一曲：“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呃……弹到肠断时，春山眉黛低……”唱得煞是卖力，情动处更是摇头晃脑，有几处调高的地方拔不上去，还唱破了音。

　　这歌唱的，前言不搭后语啊。梓琂低下头，强忍住大笑的冲动。

　　湫月收声，转头瞥向对面低头抽蓄中的梓琂，嘴角向上一挑，摇了摇头，复又望天轻叹道：“愿得佳人长相守，袅袅炊烟最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