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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纸醉金迷 ...

  •   结果,那日柳阴告辞后,当真一时断了消息。北汀中这三人,其中有两位可称是游手好闲之辈,自然乐得清闲,更兼谢怿隔三差五来与他们蛇鼠一窝,荀祁倒成了热锅上的唯一一只蚂蚁。
      可无奈他自持惯了,喜怒不向面上显露,只是唠叨愈发见长。谢怿是旁人家的小辈,陈之霂是心尖上的珍宝,便都幸免于难。唯独苦了陆凡几,夙兴夜寐,与那柄可称“万恶之源”的水果刀愈发熟络,手下不知多少瓜果血溅当场,削得坑坑洼洼罢了还要自己咽下去,也不知冲淡了嘴里几分中药味?大抵果肉也同苦香一同沤烂、咽得陆凡几味觉麻木了吧。

      这日,三位狐朋狗友各自盘踞在沙发一角,个个手中端着几本闲书,大有一开读书会、陶冶情操的架势,监护人在一旁无从挑刺,便也只好冷眼旁观。可无论是谁,只要话匣子一打开,那谈天说地便如火如荼了——
      “谢怿!”陈之霂忽然坐直身躯,动作幅度之大,挣得沙发另一头的谢怿一个激灵,只见这小孩儿把书团作一团、往旁边一搁,眼仁晶亮,“我且问你!”
      谢怿慌忙拿捏着鼻梁处,将一副阅读时才戴上的黑框眼镜从脸上拽下来,唯恐给陈之霂压歪镜腿:“祖宗,你有话好说,这样咋咋呼呼……”却兀地收声,侧目查探荀祁神情。
      陆凡几胆大包天,笑嘻嘻地接过话柄:“像只吉娃娃。”
      陈之霂不予理会,显然是心中有更要紧的事要问:“你认识柳阴么?‘垂柳’的‘柳’,‘阴阳’的‘阴’。”
      “认识的,我哥高中时的学姐,”谢怿茫然顺从地回答道,“柳姐怎么了?”
      “你哥前几天带来的客人就是她。”陆凡几答道,也将手中什么“黄金屋”、“颜如玉”统统闲置一旁,来作另两人的一丘之貉了。陈之霂颔首附议,高深莫测地蜷回原处,盘腿端坐。
      却不料谢怿毫无惊诧神色:“想也是她。”瞥见另两人精神大作,于是续上话弦,“柳姐是他们学校的高岭之花。我从前等我哥放学的时候,就常看见我哥推轮椅接送她,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身体抱恙,病如西子胜三分的。自打知道北汀,我就猜过那病有什么玄妙。我哥关照她就更不奇怪,他万花丛中过,唯独对柳姐动了真感情。可柳姐啊,是一直看着他女朋友如同收割韭菜似的,一茬更有一茬新。”
      “哇哦,”陈之霂叹服道,“所以她就是你哥的‘费尔明娜’。”另两人听罢,纷纷附议。
      专业素养颇高的荀祁愈发喜怒难辨,心中只觉这番八卦不堪入耳,出口喝止道:“少探听主顾的感情生活。”
      此言一出,陆凡几自顾自地祭出金钟罩铁布衫似的脸皮,而“主顾”的胞弟更加能理直气壮,便只有陈之霂听进耳去,恹恹地陷回沙发角里了。
      陆凡几见状,心里无限慈爱升腾,于是安抚道:“不要理他。老荀听不懂你的比喻的精妙之处,”——陈之霂听出其中有故事,好奇地忽闪一瞬眼睛,陆凡几则投其所好——“唉,我们老荀,根正苗红,家教严谨,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唯独洋书不读、洋字不认。”
      陈之霂振奋精神,垂首思忖片刻,又扭过脸去、含羞带怯地向荀祁吟咏道:“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话音未落,一片鬼哭狼嚎似的戏谑声四起。
      荀祁便是再情窍堵塞,看见那前仰后合的陆凡几也自然心中有数,倒如同冷面阎王似的不苟言笑:“小时候先生是不教英文,可我又不是没有看过电视。”
      于是陈之霂大失所望地把个后脑勺展示给他,唯独身侧谢怿,得以看见他细软鬓发下掩着赦红的耳根。

      正逢一出好戏谢幕,陆凡几兴味盎然,一串毫无特色的和弦响起,显然是老干部的默认铃声,果不其然,荀祁迤迤然接起电话,见他也不避讳旁人,又只用单音节字极尽敷衍之能事,就知他多半在和北汀的主顾通话。

      “是谢权,”荀祁向众人宣布道,“他说是,再拖下去也不合适。他借口做东,要请柳阴的丈夫出来聚一聚,把人家支开,具体什么情况,我们拜访了柳阴就知道——陆凡几,你去找身没给你揉皱的衣裳,谢权邀你和谢怿一同赴饭局。”
      “不合适吧!”陆凡几哀嚎道。这话也不全是搪塞,望城本地纨绔中也有高下之分——谢权这一类已经着手家业的可称是“大纨绔”,而陆凡几、谢怿一类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管卯足劲头败家的,只能勉强够格为“小纨绔”,平日酒肉聚会,则是大小各成一圈,唯有天王老子降下凡来,方才同仇敌忾、兄友弟恭起来。
      “不必多虑了,谢权是将大小纨绔统统请了一圈,非次日日上三竿柳阴的丈夫不得脱身,你们两个去也合规矩。地址我已经转发给陆凡几了。”荀祁三言两语打散陆凡几的如意算盘,差遣二人整理仪容,去往那酒池肉林。

      “啧啧啧,两圈人聚首,浪掷千金为红颜,风雅,风雅。”陆凡几给荀祁推搡得上了楼梯,口中仍要自顾自地点评道,正行到拐角处,猛然刹住了脚步,压低声音说道:“老荀,你当真知道那小孩儿念的什么诗?”
      荀祁满面深不可测的肃穆神情,且看陆公子又要作些什么妖。
      “嗨!你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想吊你胃口,”促狭的笑意就飘掠上陆凡几的眼角眉梢,“‘我怎能将你比作一个夏日?因你较它更加温和可爱。’啧啧啧,经典的情诗,高雅的选择。”
      如同石子如何殒身于水潭,荀祁面上在一瞬间泛起惊讶的涟漪,很快又成就一片清心寡欲的宁静,催促道:“别废话了,让谢怿久等。”
      始作俑者嬉皮笑脸地向房间里去了。而“万丈深潭”在原地伫立半晌,才听见那石子,悠悠转转地逆着上浮的水流,终于在那在潭底“咯噔”一声,落到实地。

      好容易将怨声载道的两个“小纨绔”关到门外去,荀祁在玄关处站定,终于松出一口气,回过首来,陈之霂已经将从暗室中出来,将那“灯”装进小木匣中,在相机包里放置好,斜挎在肩上时,只像个出门采风的学生罢了。
      陈之霂见荀祁只顾注视他收拾,动作不由一滞:“要带上的吧?”
      荀祁欣慰地点头赞许,暗叹道,到底还是自己家的小孩儿才叫人省心。

      且说谢怿开车、载陆凡几两人向东城区一处谢氏旗下的会所去,好容易在车水马龙中杀出重围,抵达会所时,那露天泳池边已然人头攒动,遍地狼藉,池水西北角还正漾开一团紫红的水雾,也不知是哪家公子邀这满池氯化消毒的产物共品美酒。
      谢怿到底是书卷气浓郁,置身此处,颇有些格格不入。而陆凡几,一向逢场作戏,过去告别名利场两三载,此刻一经露面,便博得满场口哨声声、欢呼阵阵。陆凡几一手松了松衬衫领口,向泳池那头大声喝道:“刘兄!这是哪家的明月又照沟渠了?”
      “刘兄”正遮着胸前一大滩红酒酒渍预备掩人耳目、溜之大吉——想来那泳池中的一团翻滚的美酒正是他求爱失败殃及的“池鱼”——闻言脚步一僵,满场目光道道向他投掷来,愈发无地自容,不由怒喝道:“陆凡几!我求你免开尊口了吧!”于是个个看客嘘声一片,为那“宝刀未老”的陆公子庆贺首战告捷。

      谢怿在这熙熙攘攘的热闹中,只愈发深感无立锥之地——那香槟宝塔满眼,其中酒液映着辉煌灯火,只让他倍感目眩;人声笑语阵阵,可那颠倒混乱的笑点究竟有何内在逻辑,他也统统一知半解,只觉万分嘈杂。这一切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和他是何等的难以兼容?甚至要叫他畏惧起来。
      于是此刻,更加倍怀念起些叫他得心应手的卷帙浩繁。
      而这念头,一旦给激灵起来,又无知无觉地滑向一个必然——秦容与。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已经是多日不见了。那样神仙似的人,如果不幸误入这酒池肉林,更会恨不能身不在此吧?
      于是,谢怿便陡然寻着一丝幻想出来的共情,在满室喧嚷中想起秦容与,顿时同周遭,隔得更疏离起来。

      正逢此时,陆凡几端着不知何时饮尽的酒杯晃晃悠悠地回来,显然已经敬过一轮,领口松松垮垮地大敞着,恰如其分地和这满眼纸醉金迷融为一体。而他此时颧骨上正浮起两团浅淡的酡红,眉眼也如同盛着醉意,不得不拢成两弯明月的形状,方叫酒香不至于泄露。若非眼底仍然清明犀利,谢怿几乎要以为他已经不胜酒力了。
      “谢怿!你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陆凡几笑吟吟地,抬臂揽过谢怿脖颈,叫比他高大上许多的谢怿不得不折下腰来,迎接这口齿张合间劈头盖脸的一股酒香。四近的人留意到此处动静,心知这是东道主家中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弟,便只是纷纷善意地朗朗笑过罢了。
      谢怿猜想陆凡几这是有意提携他融入纨绔子弟中来,愈发自怨自艾,哀叹自己活像个初次给“大佬”领进名利场的小媳妇,从指尖到头发梢都只有“青涩”二字,于是向四周尴尬地憨笑一声。
      “大佬”胳膊肘上的力气却更重几分,谢怿腰杆弯得更加低,恰好附耳在“大佬”嘴畔:“你傻笑什么!不去找你哥,在这里杵着,活像尊佛。先掺本宫到室内去,这外头不是酒臭就是汗味儿,我快把午饭的银耳汤都要呕出来了。”
      谢怿此刻才发觉,那揽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震颤不已,夏夜里习习凉风拂面,他却如坠冰窟,又思及陆凡几的积疾,便一阵惊慌失措,将脚步虚浮的陆凡几又向肩上扛了些,而这病秧子仍旧在耳边喋喋不休,平日里唇枪舌剑、吐字清晰,现在佯装出舌头打结的模糊口吻,要将这一出“不胜酒力”的戏演得尽善尽美才好:“可……可不能在这吐出来哇,要让人知道,我陆凡几午饭还喝银耳汤,加桂花,一大勺糖,甜得掉牙——像不像小孩儿的食谱?我跟你说,就是个老干部照顾他家小孩儿,给他陆哥,喝、喝的什么玩意儿!”
      谢怿知道他是借此次装撒酒疯的机会放肆地大骂荀祁,联想起荀祁如何护短、自己近日如何成天用些清汤寡水果腹,不由也会意地哑然失笑,又道:“我倒是觉得,除了因为之霂口味清淡,他也顾及你身体,不做辛辣的菜色。”
      “哦?老荀也是个吃三年五载的素还甘之如饴的,岂不是唯独苦了你。”陆凡几虚弱地吐出几声裹着气音的讥笑。直到磕磕绊绊进到会所中的一处包厢,在长沙发边落脚,那外强中干的陆公子终于长舒出一口和缓的气来。
      “你喝了很多吗?”谢怿惊讶道。
      “没有,那些狐狸敬的酒我大多蒙混掉了,倒了泳池边一地……你可别让你哥知道,他太凶了,要骂人。”
      “你也觉得他凶?我以为除了我之外,人人都觉得他和蔼可亲。”
      “哈哈,从前不觉得的。是你怕他,我自然也有些怕起他来了。”陆凡几如同一株和风细雨也经不起的蒲公英,骨架松软地窝在沙发里。
      谢怿琢磨半晌,也不知道这东倒西歪的怪话有什么道理,
      反倒陆凡几话罢,如同蒲公英陡然僵直成了一块树皮,一副无意失言的模样,生硬地突然喊道:“你……你快去找你哥。谢权那阎王多半是自己陪着柳阴她先生,身体力行地灌对方酒。让你哥和他情敌待在一起太久怎么行,你赶紧走,走走走,多半在长廊尽头。等我缓过气来,就去找你们。”
      谢怿心中不能放心病号独处,可无奈被催促再三,只好翻箱倒柜地从包厢里翻找出一条毛毯披盖在陆凡几身上,又收获了几声“还是少东家呢,自己家的会所里东西都找不全”、“多管闲事,还不快去”之类隔靴搔痒似的讥讽,这才掩上门,向走廊尽头去。

      对这处家族产业,谢怿恐怕当真不如陆凡几熟悉,只觉得新奇非常——这会所越向深处去,灯光便愈发黯淡暧昧,装潢也由外延那艳俗的金碧辉煌向内敛的清冷过渡,直到尽头,隐隐能听到潺潺流水阵阵,又有竹节敲击石块的声响。走廊尽头厚重的双扇门虚虚掩着,其中光景,赫然是又是一处露天的日式庭院。
      谢怿曲起指节叩门,说道:“哥,我来了。”
      便听其中一阵朗朗的敞怀笑声:“来了?进来进来。”
      推开门去,便能见到全景——一处人造池塘旁丛丛竹林,在晚风中飒飒作响,扑扑簌簌地摇曳生姿,而竹林旁安置着几方石质的桌椅,桌上却也有个个土陶色的酒瓶东倒西歪。
      那傍着石桌的一圈石凳,正当中一席坐着谢权,虽然那先前招呼声中笑意盈盈,可谢怿看过去,却从中那僵硬的微笑中嗅出了万般的烦躁暴戾——他这次有失足把握确认,这并非是什么心理作用。由此观之,此处实在是一场“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酒席。
      谢权左手边一席,端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瘦削的面庞正中嵌着一个挺立的鹰钩鼻,神色似乎天生阴郁,较谢权更胜三分。恐怕正是那“情敌”先生。
      而情敌再左一席——谢怿瞳仁向中央皱缩了一瞬——那挺直着脊梁的背影,挽起的一截衬衫下露出白玉似的手臂,平放在石桌上,显示出与那光滑的石面相类的剔透质地。
      ——秦容与。
      “秦老师怎么在这?”谢怿无法察觉自己究竟是何口吻,颤抖或镇定、暴怒或礼貌,他统统不知,就连这话,也仿佛是由旁人说出、他再如同看客般听进耳中,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小谢……”秦容与转过脸来,面颊给酒气涨红,仿佛由一片晚霞填充。
      谢权讶异道:“你认识秦容与?”
      ——你认识秦容与?问得好,问得精妙,这无心的一句话,便昭示出亲疏远近来。仿佛对于秦容与来说,谢怿认识他才叫稀奇,相熟才是巧合,好似他认识秦容与,也只是间接地、顺带地认识了什么过路人似的。
      原来秦容与竟是谢权的老相识,却从不曾向自己提起过一星半点。
      “秦老师不是说从不喝酒?”谢怿眼下确认自己话中有质问意味了。
      “兴尽时,也会喝一些……”秦容与尴尬地软下声气,几乎是在请求什么似的。
      而那阴郁的中年男子仿佛读懂了此下情景,更给挑起了盎然的兴味,令人厌恶地嗤笑一声,说道:“容与哪里是喝一些,刚刚一路从泳池边敬酒进来,是千杯不醉啊。”
      谢怿深知这不过是显而易见的挑拨离间,可眼下他的确给激怒了,他看见秦容与,如同看见一个生人,而这个生人在几天之前,还曾用一个眼神责备过他是如何弃他于不顾,仿佛他真的孤苦伶仃,亟待谢怿拯救,而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这些天因愧疚和负罪辗转难眠、无限地在心中重演那个眼神,都是无谓的,那的确就是一个生人,至少秦容与正是这样界定他们彼此。
      “秦老师身上,我不知道的事,可真多。”谢怿轻轻地笑了,竟然有些释怀意味,笑罢抬腿便走,将什么社交礼仪一概抛之脑后,只管闷头向前行去。

      “哎哟!”一声惊呼才叫谢怿从浑浑噩噩的怒气中醒过神来,是踉踉跄跄的陆凡几,“看路啊小谢!”
      “我们回去。”谢怿生硬地说道,只顾拖拽着一株脚步虚浮的病秧子横冲直撞,一路也不知捱了多少白眼和辱骂,直到在车里坐下,浑身阴云仍旧挥之不去。

      “谢怿?”陆凡几眼下声气已然缓和过来,口齿又清晰伶俐起来。可绕是他再巧舌如簧、八面玲珑,也不能读人心意。
      谢怿只觉心烦意乱,心知不该迁怒,却也只能冷淡地吐出一声敷衍:“嗯。”
      陆凡几叹息一声,再不管他脑中兜兜转转是何念头,自顾自地引经据典道:“怿,悦也。从心,译声。”
      “……”谢怿没有心思答话,便由他自行交代下文。
      陆凡几却仿佛不知受到冷遇,笑嘻嘻道:“唉,你既然叫谢开心,总不好愁眉苦脸的吧?”
      车中又是一阵死气沉沉的静默,直到陆凡几这面皮也要给尴尬磨损,谢怿又轻声问道:“那你呢?”
      “我?我叫凡几,凡几就是多少,”陆凡几伸出一个饱满的懒腰,懒洋洋地向车顶天窗外黯淡的星空看去,“这就像一个注定早夭的人该叫的名字,生下来起就要把所剩时日问个明白,听起来活似一个顽固的讨债鬼,眼巴巴地向世间求索补偿,可这世上又并没有谁欠我什么。”
      谢怿仍旧不答话,陆凡几也不恼火,只是嘻嘻哈哈地续上话弦:“名字本义莫名其妙,就总想在书里找到三两句含着‘凡几’的好寓意的诗句。可是风格迥异的文豪落到我这处,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不知凡几’,车水马龙不知凡几,锦绣繁花不知凡几,那么多闹嚷嚷的东西,全都不知我。”

      “这就是我的名字,不如谢开心一半好。请您千万知足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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