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负雪》半*鱼

17、第十四章1

　　第十四章
　　前方战报传来以后，御林卫快马加鞭，终于在三日后日落之时，赶到齐军营地。
　　赵臻的出现无疑给将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使梁国散布的谣言不攻自破。虽然此战损失不小，但好在齐军平时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竟然没有一个投降的逃兵。帝王对主将季明远颇为嘉许，夜间集合文武商量出兵之事。
　　季明远一派武将主战，气势汹汹，誓要夺回三镇，一雪前耻。
　　赵承易一派文臣主和，边关雪崩之灾尚未处理完善，不易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两边相争不下，直到月挂高空依然争论不休。赵臻拧着眉头让人散了，一人在灯下沉思良久还是不得头绪，索性放下走出去醒神。
　　才出营帐就看见一人在外伫立，也不知站了多久。寒风冷冽，他低咳起来，肩头颤动。
　　赵臻看着那背影，快步走过去。
　　“等了多久？”一边问一边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温云峤微惊，咳声也滞了一下。
　　“陛下。”
　　“病着就不该出来。”
　　温云峤又咳了一会儿完全平复下来，才说：“臣好多了，出来透透气。”
　　在子时？赵臻瞧了他一会儿。
　　“也罢，随朕走走吧。”
　　四周非常寂静，只有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以及瑟瑟的风声。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走着。温云峤偷看身侧赵臻，帝王的步履比往常沉重，神情凝重地想着什么。
　　一阵寒风吹来，痒意袭上喉头，温云峤抬手掩住唇角。
　　然后一只手很快搭在他肩后轻抚他后背，待他咳完，赵臻没有马上收回手，而是为他系紧貂裘的带子。
　　月光清冷也轻柔，温云峤沉默着注视着咫尺之近的帝王，他冷峻压迫的气势全无，神态平淡、又专注地做这件琐碎小事。这使他情不自禁地吐出今夜在帐外徘徊时，方才一路沉默时，心头翻来覆去几度要提又放下的话：
　　“陛下为战、和之事心忧？”
　　赵臻系带的手一顿，看他。
　　“方才我在帐外徘徊，几位大人出来时还在议论。”
　　“如此。”赵臻点点头，探询的眼色有一些了然。
　　帝王淡淡收回手，没有再说什么。
　　温云峤哑然，忽然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都感到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温云峤盯着脚下的秃地。
　　这几日战报频传，他深夜难寐，只因心中不断盘算与梁国周旋的良策。但现在赵臻不给他说的机会。
　　君子之交，谈何容易？
　　赵臻待他，仍如待治鹤府中人。
　　换句话，赵臻不信他。
　　温云峤脸色猛地变差了，一口气憋在喉咙，生生把咳嗽抑下去。稳住气息，尽量平静地开口，“臣以为可以先战后和。”
　　“三镇被梁国夺去，此时言和，相当于将三镇拱手相送，也灭了自己威风。一味打下去，却于雪灾难民无益。所以不如先打，杀杀他们的威风点到即止，这样谈和也有底气——”
　　他冒然开口，不给帝王插嘴的机会，身份尴尬，妄议朝政，是赵臻的大忌。
　　赵臻不由抬眼看他，却被他脸色吓着，“你这是干什么！”
　　“陛下不做君子，那我只能做直臣。”
　　赵臻反倒笑了，“直臣？”走近一步，“还是逆臣？”
　　温云峤攥拳抵住嘴唇，赵臻咄咄相逼近在他脸前，赵臻比他高不了多少，神情却像高高在上的俯瞰。那是对掌中之物的神情。帝王惯有的神情。
　　温云峤微抬起头直视赵臻。
　　半晌，赵臻发出一声轻笑，“别倔了。”伸手碰了碰他肩膀，“上回你看见暗卫，朕要想处置你那时就处置了。这话你不该说，但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看在这几分道理上，下不为例。”
　　“……臣错了。”
　　“错在哪？”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赵臻摇头，“你的话朕记住了。以后一并算。”
　　温云峤：“……”
　　赵臻勾起嘴角，举步继续往前走，然而发现身后人没跟上来。他转身发现温云峤立在原地，盯着脚下的一团什么东西。
　　“陛下……这，这是……”惊疑不定的声音。
　　赵臻快步走过来，看见地上白色的那物，怔了一瞬，神色如□□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