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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英雄挂彩,美人垂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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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已经是秋游的倒数第二天,明天我们就会飞回金鼎,所以今天下午会有一场交换生资格评审会,两校所有师生都会出席。现在古瑟离我而去,我发现我竟还没有勇气去面对同学。古瑟那把大伞,撑着的时候不觉得吧,要真收起来,还有点不习惯。想到这儿,我埋怨自己水性杨花。
外面的记者潮已经退去,我开始在大得要命的北陆学园里找寻蒲翼和甄媛的影子。评审会是两点开始的,照理说,甄媛那种性格的孩子,会提前一刻钟到。
“这古家大少爷为了那个黄毛丫头真是什么赔本生意都做,看到那天报纸没,出动那么多架直升机,动用那么多警力,自己还三更半夜用什么定位系统满山地搜,以前还真没发现他是那么个情种啊,人是帅又够有钱,不过我还差点以为他是同性恋,班里都不许放个女生的。”
“她原来男朋友不是蒲翼吗?见古瑟油水多,就把他给甩了,真是狐狸精。”
“现在人见风使舵的本事怎么那么高,真不愧是穷人出身的。”
“要是古瑟看上的是你,你还不是照样和你的伍家哥哥说拜拜了啊。”
化妆间永远都是最好的八卦散布中心,补妆的,开大号的,反正闲着无聊就会对某些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在一号包厢里气不打一处来,用水来来回回冲了好几遍,就像是发出无声的抗议。
出了卫生间,我径直向望月大礼堂走去,这座礼堂是由望月夫妇捐资建造的,礼堂的整体造型便是新月,背山而建,冬暖夏凉。
“来莱,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是蒲翼对不住你,你跑我这儿来,怎么逃到古瑟那里去啦?”
“简彬,你又开我玩笑,我和古瑟,你也知道的,算是逢场作戏。”
“这戏的投资也太大了,古老爷子要不是默认你是他未来儿媳,会肯那么大手笔?”
“对了,甄媛呢?你看见她没?”
“就是一天到晚和你腻在一起的那个甄丫头?没看错的话,就是那个两眼哭得跟核桃似的女生吧,她应该一早就在望月大礼堂了……”他话还没完,我就喊了一声“谢谢”便冲进大礼堂。
礼堂里人还不多,我一眼就能辨别出甄媛的磁场在哪个位置,她瘦削的脸庞因为那一双眼睛而显得特别突兀,白白的脸蛋越发没什么血色。
“媛媛!你怎么了?”
她一见是我,眼底流淌着怨恨,也充斥着无助,眼泪扑漱扑漱掉下来。
“是不是因为古瑟,其实我和古瑟没什么,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你别哭了好吗?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我和他不会有什么了,行吗?媛媛,我求你别哭,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看到甄媛为了止住眼泪,奋力地咬嘴唇的时候,我感觉我和古瑟的互动严重伤害到了我最珍视的朋友。
“他救我是为了你,接近我是为了你,对我好更是为了你,这些我都能忍,我喜欢他是我自不量力,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说蒲翼的,他说蒲翼不配拥有你,他说蒲翼连你的安全也保证不了,有什么资格爱你!天知道,蒲翼为了找你是怎么熬过那个黎明的啊,他是用翻遍整座山这样的信念在找啊,他后悔没有看住你的时候,掌心都掐出了血!要不是他发现你外套上的扣子掉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他不会在那个万恶的大坑里发现你,也不会在救你上坑的时候让那么锋利的长钉戳穿大腿,嘴里还念着‘幸好伤的不是莱!’,莱,蒲翼他可能要截肢……截肢……”甄媛的哽咽揪心揪肺。
我的脑袋被砖头拍死也认了,眼前被墨水洒黑也认了,我还没等得及眼泪滑下来,就不顾一切地飞出礼堂外,怎么办,怎么办,我惊惶失措,蒲翼他在哪里,蒲翼怎么了,为什么刚才甄媛的话像梦境,来莱的蒲翼,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
“他在我上次住的医院,这几天一直昏迷着,还叫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来,我陪他根本没有用!”
“甄媛,怎么办,我想不起那叫什么医院,我不记得这是哪里,怎么办,我可怜的蒲翼他到底要被怎么了?”我在北陆学园门口伏在甄媛肩上大口抽泣。
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到了医院,又是怎么问到了蒲翼的病房。
我完全不知道护士跟我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拨开她们的手,渴望能见到蒲翼。
“来小姐?我是这儿的院长,上次古少爷引荐过的,鄙姓……”
院长?我脑中灵光一闪:“院长大人,蒲翼他怎么样了,到底有多严重,求你快告诉我。”我都差点给他下跪。
“您放心,手术还是很成功的,古少爷已经交代我们要还他一个完整的人。”
“怎么?他有可能缺胳膊断腿吗?”
“毕竟状况不容乐观,还是有很多神经坏死的,如果手术后的复健失败,还得要二次手术的。”
“什么叫不容乐观!你骗人!有什么是我能给他的吗?”
“也许他需要的是鼓励,我会安排让您进去探视,希望首先他能醒来。”
就如我第一眼见到蒲翼时他那全体斜成七十五度的标准姿势,蒲翼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是歪斜的,失去健康血色的脸瘦弱得可怕,繁复错综的仪器缠得他姿态不再生动有力,但他仍然是俊美的蒲翼。我握着他的手时,那种凉锥心刺骨。
“蒲翼,我喊你,你听见了吗?”
“蒲翼,我对不起你?”
“蒲翼,如果你醒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未完成,你可都是答应了的。”
我在他身边唱着我们一起K过的歌,说着一起听过的故事,回忆一起走过的这个秋天。但是,蒲翼,他的睫毛仍然纹丝不动。
哭着笑着,唱着说着,我靠在他的床沿迷迷糊糊睡去。
“莱,莱。”
是幻觉吗,我明明听到有微弱的声音在呼唤我,在昏暗的壁灯下,虚弱的蒲翼眼眸仍然生动。
“你醒了。”我的口气就像是问早安那样的轻松随意。
“嗯。”他吃力地点头。
我吻遍他额头的每个角落,一滴滴眼泪渗入他的发丝。
“别哭,我很好。”蒲翼很想抱我,手无奈地动了动,还是没什么力气举起来。
院长说能在手术后那么短的时间内醒过来,本身就是个奇迹,想要完全复原可能性很大。我默默祈祷:主啊,无论你要什么,请为我留下一个完整的蒲翼!人生如戏,原来一次拉肚子也可以让事态发展得那么惊心动魄轰轰烈烈。
我已经在医院扎根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风吹不走雷打不动地在蒲翼身边做贴身女佣。醒后第二天的蒲翼已经可以进食流质了,也不再需要呼吸机,面色自然柔和了很多。
“莱,冯老师早晨让我告诉你,蒲翼妈妈打电话过来,让你有空替蒲翼回她电话,冯老待会儿就会过来看蒲翼。”
我拿起病房电话时,心里踌躇了一下,难道打电话的是蒲翼的养母?
“阿姨你好,我是蒲翼的同学,我叫来莱,蒲翼他现在很好,您别担心。”
“哦,你就是来莱啊,我听小翼提起过,我姓蒋,听说蒲翼在那里动了手术,我都急得六神无主了,你能让我听听蒲翼的声音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慈爱而焦虑。
“好的,您稍微等一下。”
我将话音设置成免提,蒋妈妈不断地问手术情况和手术后的反应,事无巨细,蒲翼则是充当安慰的角色,每对父母都一样,更何况,如果蒋妈妈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蒲翼那么孱弱,眼泪不知道要流几罐。
“蒲翼,你妈很好!”
“要是娶了你,她一定会喜欢你!”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这回是从蒲翼的口中听到。
我将头深埋在他的肩窝。
“从我找不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这辈子我要抓住的只有你。”
我摸了摸他掌心触目惊心的伤疤,热泪盈眶。
“来莱,蒲翼,我……”
我一屁股反弹起来,见到冯老满手的水果和满脸的疑惑。
“你们这对小冤家啊,好了,老师也不多说了,以后学校里收敛点就好了。”冯老的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今天,我们的大部队就要回去了,留你们在这儿老师也有点不放心,不过,我已经托北陆的大股东望月浅夫妇照应你们了。等蒲翼情况稳定了再上飞机。”
“谢谢老师。”
冯老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只能朝蒲翼扮了个鬼脸,然后乖乖跟在她身后。
“和古瑟的事解决了?”
本来我就比冯老高一个头,就算不好意思的时候想低头,仍会触碰到她的眼神。
“我们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事,不瞒您说,蒲翼是我男朋友。”
“我以前也提醒过你和蒲翼的事,现在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要你们不耽误学业,我也没太大阻止的意思,只是这次你和古瑟闹得有点大,女孩子嘛,怎么能让那种照片登上日本报纸的头条啊,我听说古擎枫因为古瑟的脱轨行为气了老半天,救你那天的阵仗听说最少也要九位数啊。来莱,老师希望如果对古瑟没什么意思,离得越远越好,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交集,你跟老师说,我帮你重新安排,你看怎么样?”
我在慌乱之下点头如捣蒜。九位数,怪不得要被人指手划脚,古瑟,他什么都敢干啊。
现在发现医院的味道也不会太让人难受,至少比被记者围堵,听别人讲闲话好。
一个小护士把一部手机塞到我手中,示意我接听,手语真是个好东西,全世界人都懂得呱呱叫。
“蒲翼还好吗?”
“放心,死不了!”我一听是古瑟,突然就来气。
“你气我没告诉你?我那也是迫不得已,连你都生死未卜,我怎么敢把他的情况告诉你,要是你当时有个闪失,赔上的是三条命!”
“怎么是三条?”
“你怎么把我给忘了!你瞧,现在不是都没事。”
“你还是混!至少你应该一出院就把我送到蒲翼身边,而不是让我在你手里栽尽跟头,你要是敢把报纸或者什么风声透露给蒲翼,我跟你没完。”
“你说我让你难堪了?我怎么想都是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对,我就想骗你进洞,所以白痴到还准备了在评审会后跟你求婚的戏码,我是想得到你,但我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加害蒲翼。”
“我求你别说了,古瑟,我配不上你,你别让我再欠你债,我知道我和蒲翼的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而且我也知道那代价很高,光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喘不过气,接下来的路,是平坦是坎坷我自己走,你别管了行不行?要是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一定赴汤蹈火。”我声泪俱下。
“说来说去,你就是让我放手,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做任何赴汤蹈火的事,那你觉得我现在切断一切援助后,你的蒲翼还能住五星级病房吗?”他的声音一下变冷。
我的手顿时无力,心上被砍了一道。
“能不做到那么绝吗?起码等我们回国!”
“所以你还想依附我,你真贪心。”
我双膝抵着下巴,捂着嘴无声抽噎,生怕惊醒了房里的蒲翼,也怕激怒了电话那端的古瑟。
“你哭什么?我告诉你,我会再在这里多待一个礼拜,他有什么岔子,你就打给我,记住,不管你把戒指塞哪里,随身带上。我最受不了你哭!”
电话断线了。我仰望四周,只觉得古瑟的视线遍布各处,他应该听不到我的哭腔才对,我已经那么小心了。
“你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
“想家了。”我莞尔,的确,爸妈应该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