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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阳两间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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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的人倒都是些能人异士。”卓东来说的这句话既听不出来是贬义也听不出来是褒义,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客观的事实。
白念听了他的话倒是长眉一挑,把手中已经不烫口的粥递给他,唇角的笑容暖融融的,看着卓东来兴意盎然的眼睛,轻道:“你知道的,他们不是凡人。”
是的,以卓东来的智慧,他应该一早就知道白念并非是普通人的事实。
微微调动了下身子,卓东来看着他暖融融的微笑,眼中的漩涡里掺了不少莫名的东西,可他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动作还是优雅的令人嫉妒,开口时,让人有种被美酒微微熏醉的感觉:“没错,当年我曾派人调查过关于你的一切。”
他又眯了眯眼睛,但却并没有看白念现在的脸色,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说了,白念也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罢了。
“我曾以为,一个轻功诡异身手不错,又能被一帮中流的江湖人追杀的人,要么是一个后起新秀,要么是身怀隐秘。”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卓东来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凌厉。
那日,卓东来送那趟镖到达江陵城内后,便让郭青去调查那个叫白念的人,可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郭青对我说江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名为白念,且又会看不出何种门派轻功的人,他苦心调查的唯一结果,便是在十三日前,有人在江湖上发出了一个不仅价值不菲又十分奇怪的悬赏令。”
奇怪的不是悬赏令的赏金和发出悬赏令的人,而是悬赏令的悬赏之人。
“悬赏令上的内容便是,能够击杀白念者,将尸首带到泰山脚下,便赏一万金,若是能够活捉,赏十万金。”白念的声音很轻,可是足以让卓东来听见,也足以,勾起卓东来的兴趣。
的确,卓东来初听时对此非常的感兴趣,一个近乎没有任何身世资料的人,没有任何江湖背景的人,怎么会招来那么“贵重”的悬赏?
所以,他当时的选择,便是加入了这场悬赏,在江湖上尽力搜捕尽力调查,终是传的江湖上人尽皆知,也让他在浑水摸鱼中,查到了些许眉目。
白念默默地摇头轻笑,看着他举止优雅的进食,单手撑腮,脸上的笑容倒是收敛了很多:“多亏了有大镖局的介入,江湖上的人碍于大镖局的威名和人情,对我的追杀逐渐放松,我才得以留条命,活到现在。”
白念在阳间能够逃出生天,就是因为大镖局的介入,除了那个与它对立的雄狮堂以外,没有其他的江湖人士敢追杀于他,以至于到了后来,他也为玄霄在阴阳两间争取到了平定的时间,才能活着还了卓东来这个人情。
“你不觉得我是贪图那些赏金吗,活口,十万。”卓东来看着他,脸上浮出几分笑容,将话题转向了他原来所谈之事,“我并非是有意救你,我只是对你的身份感到好奇。”
仅仅只是好奇?这可真是……无人可信。
下颌一抬,长眉轻佻:“我信,但是我也不信。”和煦温润的一笑,白念抬手别过几缕从耳后垂下的长发,“紫气东来说的话,是无人不信的,可惜,白念不信。”
这一时间,白念脸上的笑容是单纯的笑意,从椅子上起身,站直身子后,眼睛看着从门口透过来的光亮,轻声道:“我的身份很特殊,并非阳世之人,且身份颇高,你查到的仅仅只是这一点,对吧。”
可也就是这一点,你便知道我身上的价值有多么的诱人,若是真的找到我,你会放任一个有价值的人过大镖局而不入?这可不是紫气东来的作为。
上半身依在床柱上的卓东来目光一斜,看着他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只是他握着勺子的手,轻微的颤了一下。神色依旧平静。
接着,白念微微转身,一瞬间的出现在卓东来身前,带着他那一脸笑意,坐在他旁边:“你与我有恩,与我阴间有恩,我们的身份自然会告知你,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先告诉你一声。”
“何事?”卓东来剑眉一挑,对于他刚才的行为微微有些惊异。
“你现在,跟我们一样,已不是正常的人了。”
“哦?”其实卓东来并不惊讶白念所说的,他只是好奇他口中的“与他们一样”是什么意思,“我与你们一样?”
这句话还真是……歧义颇多。
白念点了点头,眉眼间的神色倒是他惯有的温柔,只是眼中深处的冷漠还是被卓东来察觉到了。
可是他却似是不在意的咧嘴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额角:“没错,你现在既不能说是人,也不能说是鬼,跟我们是一样的存在,对了,我想你应该听说过“阴人”吧?和这差不多的。”
阴人?卓东来从这段话中一听见这个词便眉心紧皱,眼神分明透出一股阴狠。
“不过我说的这“阴人”可不是普通的“阴人”。”白念是个修习医术的医生且又是阴间的无常大人,感觉自比常人敏锐数十倍不止,察觉到卓东来心情有异,他也很快的解释起来,免得卓东来理解成其他意思,以后会有麻烦:“我们这一类“阴人”若是死了的话,可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们这类人只是容颜不老生长缓慢,而非不死之身,除了会点法术活的又久点外,其他地方可是比正常人还要正常,说不定哪天被人弄的重伤,就魂飞魄散了。”
白念说的确实不错,他们这类人,其实与普通人相比,根本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可怜。
不正常的人吗?卓东来眼中的阴狠慢慢褪去,看着白念,微微垂下眼帘,可眼中的漩涡越卷越深,优似利刃的眼神闪着微冷的光点,声音亦是微冷:“你到底想说什么?仅仅只是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干什么?”
卓东来现在对白念此时的目的有些拿不准,无缘无故的告诉他这些,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眼神不着痕迹的泛出点点苦涩,白念却还是冲他暖暖一笑,眼睛直直的撞上他那双可以溺死人的眼睛:“你知道吗,在阴间除了我的知交,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能如此的放肆,你还是第一个。”白念的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可是卓东来却隐约的听出了此中的含义,只是,他并没有开口确认,而是等着白念亲自开口。
“我位居无常,隶属帝君直系管辖的白无常,所以,你应该很庆幸,自己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欠下了人情,让整个阴间都受了你的恩惠。”白念微微弯起眼睛,伸手帮他把下滑的被子盖好,脸上还是那副温柔到骨子里的笑容,“卓爷,我们看不透你的命格,所以我要救你,让你活下来,这并不是在以命相胁的胁迫,而是再欠你一个人情。”
这白念不仅很有手段,心计权谋也是万里挑一,呵呵,可他真当我卓东来不如他?
卓东来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石桌的中央摆着棋盘,上面的黑棋已成包围之势,白子已经插翅难逃,毫无反击之力。
这两天,卓东来对白念在自己刚醒不久时说的话仔仔细细的想了很多遍,发现一向能够一眼看透他人的自己,居然看不透一个白念,甚至,连他那个温柔外壳下是什么样子都半分不清。
“卓先生,主人说您身体未愈,若是感到疲累请回屋歇息,这里不是大镖局,无需勉强支撑。”白骢端着托盘上的药,走到卓东来的身侧,弯腰放下那碗褐色清香的药,认真的传达着白念的意思。
“你家主人干什么去了?”卓东来将指尖的黑子落在棋盘上,看似随意,却一举将白子围剿,胜负已分。
看着卓东来收割着败子,白骢微微垂下眼帘,唇角悄悄弯起:“与您一样,收割败子。”
白骢并不讨厌卓东来,他很欣赏他,因为,他和自己的主人很相似,但是又不怎么相似。
“他输了?”拿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后又把棋子放回那个檀木盒子里。
“虽然只是第一盘,但是主人会串联好一整个局。”白骢眼底的色彩除了心疼外还有骄傲,对自家主人的自豪。
卓东来将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分好,眼神在外人看来依旧是那么高深莫测。
从白骢的语气来看,白念是在以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做局。只是是什么呢?会是命?这怎么可能呢。
“白念其实很聪明,也非常有手段,你很尊敬他,可是你为什么要担心他?是因为这个局从一开始的就很危险,说不准,他就会死,是吧。”
但是除了会危及他的性命外,还有什么是令这个镇定沉着的白骢都能担心的呢。恐怕没有了。
他跟主人确实很像。
白骢收回嘴角的弧度,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卓先生才智过人,白骢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