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忆忘记了》紫烟云梦

5、第五章 不能说的秘密

　　一
　　当踏上这片熟悉然而陌生了4年的土地时，叶岚心中荡漾起了波澜，一丝苦笑不易察觉的浮上了嘴角。
　　物是人非，叶岚想起这样的词。

　　二
　　那是一张已经有些被手握的有些皱的纸，上面写了一行地址。
　　对着一间白色公寓，叶岚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今非昔比。虽然刚刚大学毕业，可是如今的初夏已经是享誉盛名的钢琴家了，竟然还住在这个地方么？
　　但终究还是要碰碰运气的，而且这次事关……
　　上楼，叶岚有些恍惚，一袭白衣，衬托着她更加苍白的脸。
　　站定，凝神，叶岚迟疑的敲了敲了门。
　　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女孩出现在叶岚视线中，浅蓝的沙质长裙，长发及肩，面带微笑，让人一看就不免喜欢上眼前的女孩子。
　　虽然叶岚几乎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可是还是问出了口，“请问，是初夏么？”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是啊。”初夏歪头，露出好看的笑容，“你找我？”
　　“是这样的，这是季枫的日记，我想他会希望你保留它的。”叶岚说着把手中的日记本放到初夏手中。
　　初夏低头，那是一个简单的本子，但又可以看出被小心保管的样子。季枫……还真是像他呢……想起季枫，初夏不经意微笑。
　　“没什么事，那我先告辞了，再见。”叶岚匆匆离开，顾不上声后初夏的呼喊。
　　叶岚紧握着手，直到走出公寓，重新感受到阳光的时候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季枫……你喜欢这样的结局么？

　　三
　　再说初夏，疑惑着关了门。
　　季枫……他的日记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如果不是手中的东西，初夏差点怀疑刚才就是一场梦。
　　发生什么了么……初夏不敢往下想，手竟然有些颤抖。看……还是不看……内心在挣扎和徘徊。
　　算了，豁出去了！初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翻开了那本日记。
　　一切故事从这里开始。

　　四
　　98年8月31日
　　今天是高中报到的日子。
　　刚从学校回来。有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所学校，潜意识么。
　　因为这里是她的母校，因为这里有和她的回忆。
　　钢琴，在角落里安静的呆着，手抚过，有浅浅的灰尘。
　　有一年没有弹钢琴了吧，再看见它的时候我不免心里动了一下。
　　自然的坐下，没有意识的弹起来。
　　等到我回神，才惊愕的发现，我弹得居然是《纪念》。
　　这会不会是一个什么预兆？

　　98年9月1日
　　今天去班里，见到初晓，她的名字和她很像，所以昨天我特意记下了。
　　初晓的出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们竟然如此相像，若不是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潇洒是她不曾拥有的，否则我就几乎要脱口而出叫她的名字了。
　　后来我就看见了她，她们居然是双胞胎，难怪那么像。
　　十年前的错过和如今的相逢，代表了什么？
　　我不知道。

　　98年10月11日
　　由于是临班，每天总是免不了要遇到。
　　第一次眼神相遇，我打赌，她想起了我。
　　我看见到了她眼中的惊讶和欣喜，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我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肯定她露出了失落的表情然后又是一脸安详。
　　你一定忘记了，对不对？
　　然后，以后的很多次，我都会和她在走廊里打照面，有意的，无意的。但每次都是匆匆擦肩而过，从不说话。
　　我6岁的时候被查出得了一种病，很奇怪的病。医生说我不会活过15岁，而我现在站在16岁的尾巴上感谢上帝，让我可以再遇见她。
　　我不会奢求什么，只要这样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就好。
　　有时候会很想自私一点，和她再次成为朋友，可能的话再谈一场恋爱，也代表这个世界我没有白来过对不对？
　　但是，我不能让她想起我，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

　　98年11月8日
　　今天是周日，有很好的阳光。
　　每次到周日我都喜欢去一家咖啡店，叫咖啡回忆，那是我除了学校之外最喜欢呆的地方，它让我感到舒服和惬意。
　　不知道是因为它的装饰，它的格调，还是因为在这里我会遇见她。
　　我让叶铭约了初晓，学校艺术节征求作品，而我思来想去只有她最合适，虽然我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说动她。
　　她进门，我习惯的微笑，然后我看见她的眼神里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姐姐，很刻意，然而我却垂下眼，什么也没说，我可以看见她的手在桌下握得发白。这不是一个好的状况。
　　后来出奇的顺利，她仅扫了一眼，就答应画一幅画。
　　初晓是个很优秀的女孩，骄人的成绩，出色的特长，良好的人缘，可人的容貌，和她一样。

　　98年12月25日
　　圣诞节，我没有出去。
　　圣诞我收到了不少礼物，可是有一个十字绣却让我印象深刻，我完全没有意料到会收到这样一个礼物。送的人叫林可若。
　　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初晓交给我一封信，说是隔壁班一个女孩给我的，我还记得当时她的表情很奇怪。
　　那封信很长，洋洋洒洒3大张，朦朦胧胧好像有些暗示，可是我无法回复什么。清秀的字体，署名好像就是林可若。
　　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是她的同桌兼死党。
　　每次我从1班走过时，都可以看见她们在一起，关系真的是很好吧。

　　99年1月5日
　　艺术节的美术作品展出，我也终于看见了初晓的那幅画，那幅名叫《钢琴的纪念》的画。
　　构图很精巧，背景是大片的薰衣草，似幻似真。然后薰衣草掩映着中间，有两个小孩在四手联弹，男孩背对着画面，而女孩微侧的脸庞却是满脸幸福和快乐。
　　我不禁愣住了，这样的画面多么熟悉。我努力想要忘记却始终不舍得忘记的画面。
　　回头后我就看见远处的她，也同样对着这幅画愣神。看来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幅画。
　　如果是这样的话，初晓打得是什么主意，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99年2月14日
　　很久以前就听到身边的人兴奋的谈论今年的情人节在周末。
　　尽管老师们是万般的不情愿，高二补课终归是不会蔓延到周末的。
　　本来今天学校还有一个讲座，就在我出门的时候突然又变了主意，没有去学校，转而去了咖啡回忆。
　　就这样一个午后，想给自己一些放松。
　　我坐在一个角落，刚端起杯子来，却发现了她。
　　她……今天也没有去么……在这里遇见她，是缘分么？
　　她直径走到了钢琴前，坐了下来，然后做了一件我根本没想到的事。她弹了一个曲子，是《纪念》！我突然手足无措，我是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

　　五
　　突然到这里是突兀的空白，晃了初夏的眼。
　　再翻，空白，再翻，空白……动作迅速而又慌张，当初夏有些想合上的时候，却发现又有一个新的开始，可是，空白了一年。

　　六
　　99年12月25日
　　我把林可若约到了咖啡回忆。
　　其实我是想和摊牌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但是话到嘴边我又说不出口，我怕伤害她，更怕伤害她。
　　所以我只好做了一个承诺，我会考到B大，那个她梦想的大学。
　　我做好了打算，到B大，陪她一年，然后出国，这是我和爸妈交换的条件。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但是，最后，能让我在她身边陪伴一年也是好的。
　　我满足了，真的。

　　00年1月12日
　　今天叶铭和叶岚突然来访。
　　他们这对兄妹总是这么精神旺盛。我也真的很佩服叶铭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依然能活得那么多采。
　　叶岚一直很喜欢在我的屋里乱转，似乎我的屋子可以满足她的好奇。
　　我也不管她，想转头和叶铭说话时却发现他异常的表情。
　　他盯着叶岚，眼神很复杂，有怜爱，又有宠溺。
　　我突然感到奇怪，正想开口发问，却听到叶岚的惊呼。
　　“季枫！这个琴谱有字哎！给C，是什么意思啊？”
　　我愕然，大概是什么时候不经意写上的吧。
　　我编了一个理由，说我不记得。
　　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想刻意忘记，我也不清楚。

　　00年2月8日
　　学校校庆可是件大事，对外开放不说，全高三更是因为初晓的一个节目而可以观看校庆演出。
　　难得的周六不上课，虽然周日还要补回来，可是全班还是很兴奋，像剪到什么便宜似的。
　　初晓的节目是钢琴独奏，《纪念》。
　　当帷幕拉开，我看到一个女孩缓缓走出，来到钢琴前坐下。那一刹我几乎停止了呼吸！是她！居然是她！虽然她和初晓是双胞胎可是我确定我不会认错！
　　手理顺刘海的小动作，弹琴前手微扬，以及那个曲子的感觉。
　　突然埋藏在心里的一些东西都蜂拥而上，我知道，我认识她，我值得了。

　　00年3月27日
　　回家的路上突然遇到了路子言。
　　路子言是咖啡回忆的老板，很难想象一个刚到20岁的人居然开了一家咖啡店。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他居然还是F大法律系的高材生。
　　彼此熟悉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像这样坐下来面对面聊天却是第一次。
　　他无意和我提起了她，说注意到了我们弹得曲子是同一个。
　　其实我只弹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细心的发觉了。

　　00年4月16日
　　叶铭要出国了。
　　几天前，我才从叶铭口中得知原来叶岚从小就得了一种先天性心脏病。
　　要不是叶铭一脸严肃，我甚至怀疑他在和我开玩笑，我实在不能把“先天性心脏病”和那个活泼健康的叶岚联系在一起。
　　叶铭这次出国也是为了叶岚的病，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说话的时候我都可以看见叶铭眼中晶莹的液体。
　　突然就有一个局促的念头，若是我死了，会不会有人为我哭呢？

　　00年5月14日
　　叶铭终归还是出国了。
　　在校庆之后，初晓和叶铭的关系就有些微妙，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叶铭似乎有些避着初晓，初晓也倔犟着只要你不找我我就不理你。
　　呵，真是一对冤家。
　　其实叶铭很想和初晓正式说一句再见的，毕竟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可是他等了4个小时都没有看到期望中的人影。
　　在去机场的路上，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仍然看出了他眼中的失望。
　　所以我决定回来找找，所幸，我遇到了初晓。
　　初晓在叶铭登机前赶到了候机室，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却什么也没有说。
　　叶铭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初晓的身体明显得抖动了。

　　00年6月6日
　　还是到了这一天，高考。
　　转眼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也是她的生日。
　　很巧，我和她分在了一个学校，可是当我看见她居然坐在我前面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措手不及的欣喜。
　　很多次，我都想放下手中的笔，就这样注视着她的背影。
　　毕竟，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最接近她的一次。

　　00年7月29日
　　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意料之内。
　　虽然高考的分数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这是我可以在她身边呆的最后一年的唯一的理由。
　　最后一年，只有一年，一年后的今天我就不在这里了，总觉得有种悲凉的意味。

　　00年9月11日
　　今天要去大学报到了，我们约在了火车站见面。
　　很奇怪，她却怎么也不出现，按理说她不是个不守时的人。
　　林可若也觉得奇怪，频频打电话却是关机，当她实在耐不住性子往家里打得时候却得到了这个消息：她改了志愿，南方的音乐学院。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在火车上度过这几个小时的，我感觉我就在做一场梦，我多么希望醒来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南方的音乐学院。
　　那个我曾经的理想，那个我为了她而改变的理想。

　　00年10月8日
　　在和林可若去图书馆的时候，我碰到了林可若的班主任。
　　突见她的时候我就觉得莫名的熟悉，相似的眉眼，淡然的语气，浅浅的微笑。
　　而当林可若说了一句，“夏教授好。”我突然明了了。
　　夏晓琳，化学系1班的班主任，也是她的母亲。
　　我还记得小时候她曾经和我开过玩笑，若是她是姐妹3个，那么肯定小妹妹叫琳。

　　七
　　突如其来的大段空白，让初夏不知所措。
　　又隔了几页，才看见有文章接了上来。

　　八
　　02年6月9日
　　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同行的还有叶岚。
　　我寄了一封信给林可若，解释了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真的没有勇气来面对离别。
　　现在已经1年了，想想还真是快。
　　我天天呆在医院里，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每天叶岚都会来陪我，跟我说话，跟我聊天。她住在隔壁病房，由于没有合适的心脏进行手术，所以一直只是药物治疗。
　　叶岚给我带过一本书，叫做《钢琴的纪念》，是她写的。
　　虽然才大三，可是她已经小有名气了，很为她感到高兴。

　　九
　　到此日记是真的没有了。
　　初夏的手有些颤抖，猛然合上手中的日记本。
　　有一张纸从日记本里滑落。
　　清晰的字落入初夏眼中——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你。
　　心里那些自以为忘记的疼痛突然又冒了出来，她突然失去了接下去看得勇气。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切都结束了么？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