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忆忘记了》紫烟云梦

2、第二章 明媚的忧伤

　　一
　　洁白的墙上，贴着分班通知。
　　初晓连扫都没扫一眼，带着满身的阳光，走进学校的大门。
　　毫不思考的前进，右转，第二间教室。
　　在望见门牌上高一（2）班的时候，初晓着实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和姐姐初夏分在一个班，这下爸妈又要抱怨开家长会要双双到场了。
　　走廊上没有人，只有透过玻璃撒进了些阳光。
　　初晓眯着眼睛，望了望太阳，走进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了一个人，这出乎于初晓的意外，因为初晓自认为自己已经来的很早了。
　　那是个男生，坐在窗户旁边，似乎在睡觉。
　　初晓走进，默不作声。那个男生有干净的脸庞，安静的面容。
　　初晓心里默想，如果没错的话估计这就是自己传说中的同桌，那个差初夏一分考入学校的人——叶铭。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乖孩子，以后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帮自己抄抄笔记什么的。初晓其实成绩不差，只是有些懒。
　　初晓还在打算今后的计划，面前的男生却睁开了眼，懒懒的冒出了一句，“看够了么？我知道我很帅。”
　　“切~”初晓冷冷扫了他一眼，在心里收回刚才对他的所有评价。拉开叶铭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拉。
　　看见初晓一连串的动作，叶铭怀疑的看了看她，“你是初晓？”
　　“怎么，不像？”初晓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还没空去想，话就回了过去。
　　叶铭轻笑，目光转开，“我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像不像……”
　　初晓还想说什么，门口走进一个男生，视线自然而然的转移。当四目相对时，初晓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
　　正当初晓苦思冥想之际，那男生已来到他们面前。
　　那男生清瘦，眉头微皱，“你们昨天都没到吧？书本你们最好去领一下……”
　　初晓抬头，叶铭已经开口了，“我说季枫大班长，开学第一天你就这么官僚的跟我说话阿……”
　　初晓看眼前的两人似乎关系很好，自己在这里像个局外人，就向门口走去。
　　可是，一个问题仍在初晓心中挥之不去，那个季枫，究竟是谁呢？

　　二
　　“飞扬路，17号咖啡回忆，有公事谈。”
　　再次翻看短信，初晓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咖啡屋，怎么也不像是谈公事的地方，这个叶铭，到底在搞什么？！
　　推开门，初晓就看见叶铭，但意料之外的，季枫居然也在，不过是背对着她。
　　初晓走向他们，叶铭首先发现了她，接着季枫也回头冲她微笑。初晓却在这个微笑中恍神，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时一个明媚的午后。
　　一间明亮的屋子，传来好听的钢琴，是四手联弹，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他们配合默契，相视而笑。
　　后来，男孩要走了，临走之前把钢琴上的曲谱送给了女孩。
　　没有誓言，没有约定，仅仅一份琴谱，却撑起了那个女孩的所有梦想。
　　是的，女孩是初夏，男孩是季枫。
　　初晓嘴角撤出了一点弧度，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没什么动静，不知道……
　　“看看要不要点什么？”季枫推给初晓一份单子。
　　初晓看都没看，合上交给服务员，“一杯薰衣草茶，谢谢。”
　　叶铭一扬眉毛，“常来？看不出你怪小资么。”
　　初晓抬头，却直视季枫，“没有，只是我姐姐初夏喜欢来。”
　　“哦，看来你姐姐和季枫一个品位么。”叶铭没有在意，季枫却避开了初晓的目光，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初晓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季枫，你真的不记得了？
　　当薰衣草香弥漫在四周的时候，初晓扫了一眼叶铭和季枫面前的咖啡杯，“够奢侈的阿，在这谈公事。说你们有情调还是胡乱挥霍呢？”
　　叶铭立刻摆出一副“和我无关”的样子，“季枫定的，他喜欢请客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季枫也懒得理他，只是递给初晓一张通知单，是艺术节美术作品征集令。
　　初晓的美术和初夏的钢琴一样，是出名的优秀。
　　初晓没有说话，扫了一眼，淡淡回答，“成。”
　　季枫显然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愣了一下。平时除了作业，考试，初晓是从来不动笔的，上次美术老师让她上课展示一下美术功底她都没答应。而今天……
　　叶铭也是上下打量初晓，“你今天……”
　　初晓喝了一口茶，“我今天心情好，对了，今天你们请客。”
　　季枫笑了，初晓是个很优秀的女孩，骄人的成绩，出色的特长，良好的人缘，可人的容貌，和她姐姐一样。

　　三
　　时钟悄然走向了凌晨1点。
　　初晓的灯还亮着，上次答应画要在圣诞前定稿，而现在还有一个星期。答应了别人终归还是要做到吧。
　　其实初晓答应的原因很大一方面是瞥见了上面主题——《纪念》，当时初步的构思就在她脑海里形成。
　　恩，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初晓打量着眼前的半成品，甩掉了画笔，一口气喝掉了刚才初夏端来的热可可，钻进了暖和的被子里。
　　初冬了，手不免总是冰凉的。
　　初晓在关灯前突然碰到了手机，初晓想了想，拨通了叶铭的电话。
　　“喂。”意料之中叶铭懒懒的声音。
　　“嘿嘿，是我。”初晓压低声音，毕竟现在很晚了，吵醒家人总是不好的。
　　“初晓！现在几点了阿！我告你骚扰！”叶铭有点清醒了。
　　“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晚安！”初晓没等叶铭反应就挂了电话，关机，手机一扔，满脸笑意入睡。

　　四
　　以后的一周一直是这样。
　　由于初晓也是为班级服务，叶铭向季枫抱怨无果后也就忍了下来，每天等初晓的电话到凌晨。毕竟在睡熟之后被电话吵醒是很郁闷的。但是在上课补充睡眠也是他的家常便饭，由于他的骄人成绩，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在电话那里听着叶铭强打起精神说话的初晓特别有成就感。
　　定稿那天进行的特别顺利。
　　才9点多，初晓就画上了最后一笔。
　　为了补偿最近几天的熬夜奋战，初晓决定今天好好补充一下睡眠。进入梦乡初晓正舒服呢，手机却铃声大作。
　　“该死！我怎么忘了关！”抹黑摸到手机，初晓嘀咕，接通，“喂？”
　　电话那头是叶铭满含倦意的声音，“初晓，你还没完成么？都4点了，我好困，能不能先睡了？”

　　五
　　下午放学，初晓却意外地没有动，懒懒的把头搭在课桌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叶铭见状，眉毛一挑，“哟，平时不是闪的比兔子还快么，怎么？今天准备睡在这了？”
　　初晓不满的瞥了叶铭一眼，“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阿？我今晚没饭吃正发愁呢。”也就是那么巧，在初晓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初夏晚上又有事不回家吃饭，而家里那是不要指望会翻出点什么东西的。
　　叶铭笑意更深了，“那走吧，今天哥哥我料理你。”
　　初晓眼珠一转，“此话当真？”
　　叶铭颔首，“不愿意就算了。”
　　初晓立刻跳了起来，“怎么会不愿意呢，难得你请客，不好驳你面子。”动作之迅速让叶铭叹为观止。
　　叶铭带初晓去的是市中心的大厦22楼的旋转餐厅。
　　优美的音乐，温馨的氛围，初晓十分享受的结束了此次用餐。
　　“还需要点什么么？”一位服务员微笑着在桌边询问。
　　初晓也微笑，“那，再一杯橙汁好啦。”反正叶铭请客，没必要替他省钱。天天就看他乱买一堆东西，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敲诈一下。
　　“你经常来？”初晓看看对面的叶铭。
　　“没有，不过是偶尔换换口味。”叶铭抬眼看见初晓面对容量如此大的橙汁皱了皱眉，笑容从唇边漾开。
　　初晓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少爷的奢靡生活啊，你爸妈都不管你的？”
　　叶铭笑得更深了，“管我？我在家整个就是一‘爱的天使’。他们争我还来不及呢。”
　　听了这话，初晓差点橙汁就喷出来了，“争你？争着打你吧？”
　　叶铭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回来我带你去我们家，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爱’。”
　　不瞒各位，初晓还是怪期待的，倒是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培养出这样的儿子。
　　叶铭结完帐，和初晓一起走出餐厅等电梯。
　　初晓看见旁边的安全通道，“叶铭，我们走楼梯好不好？”
　　叶铭瞟了她一眼，“22楼哎！你吃太饱了？！”正好电梯来了，叶铭大步向里走。
　　初晓嘀咕，“没情调。”快步跟上，走了几步却被堵住，抬头，是叶铭。
　　叶铭扫了一眼初晓，“那我们走楼梯。”
　　昏暗的楼道内，只有叶铭和初晓，除了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走了几楼之后，在后面的初晓忍不住出声，“叶铭，从下楼开始你就这样，你说句话会死阿？
　　叶铭头也没回，“你不是说有情调么，我正在好好感受呢。”
　　于是又安静的下了几层。
　　初晓估摸着快到1楼的时候，不想叶铭突然停住，“你上次艺术节的那幅画……”
　　黑暗中，看不清叶铭的面容，可是初晓也感受到了一丝寒冷，没有说话，从叶铭身边擦肩而过。解释就是掩饰，她对自己说。

　　六
　　高二的日子就这样轻飘飘的过去。
　　有叶铭的存在，让初晓的生活没有那么单调。有时候初晓都在想，如果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过去该多好。
　　立夏的一天清晨。
　　初晓走在校园里，阳光透过树隙柔柔的撒在她身上。在她准备上楼的时候，却看见叶铭在远处一棵香樟树下发呆。
　　叶铭的身影看起来很寂寞，一个人望着树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初晓心里空撞了一下。
　　“怎么了么？”一个清脆的声音让叶铭的眉毛动了动，初晓靠在树的背后，眼睛盯住地上的落叶，“现在就开始感伤了？”
　　叶铭没有回答，只是靠在树的另一侧，仰起头看天空。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只是感觉眼睛深深刺痛起来。
　　叶铭深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树干，抛来一句话——“再不走就迟到了。”
　　初晓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叶铭跑远的背影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表，离上课还有不到1分钟！该死！也许最后只有她会迟到！“该死的叶铭！我白为你担心了！”于是也迅速跟了上去。
　　很悬，初晓前脚奔进教室，后脚铃声就响了起来。
　　初晓恶狠狠的瞪了叶铭一眼，坐了下来。
　　本来叶铭还是一脸的心安理得，但看见初晓满脸怒色，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刚才在上楼的时候，他颇为好笑的目睹了初晓乱穿草坪被校长抓到的全过程。
　　叶铭浅浅的笑，但笑容里仍然隐藏不了他淡淡地忧伤。

　　七
　　“注意，老数已经注意你好久了，现在讲到28页第5行。”从右侧传来一张纸条，龙飞凤舞的字。打断了初晓的发呆。
　　初晓的思绪连忙抽离，翻看课本，刚找到那一行。
　　“初晓，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幸亏看到了……初晓回答完问题，坐下，看见数学老师怀疑的目光，低声对叶铭说了句“谢谢。”
　　“在想什么？那么专注？”叶铭眯起眼睛，边抄笔记边问身边的初晓。
　　初晓手不自然的拂过额前的刘海，淡淡地说，“没什么。”
　　叶铭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虽然他知道是不可能会是“没什么”的。
　　其实初晓是在想高三开学前在咖啡店和初夏的谈话，初夏落寞的笑容，眉宇间的忧伤在初晓心头挥之不去。

　　八
　　校庆姗姗来迟，由于是对外开放，所以校园里气氛异常热闹。
　　初晓和叶铭靠在栏杆上，看着过往的人群。
　　“听说等一下表演你有节目？”叶铭想起从季枫那里看到的节目表，“咱老班一定为你自豪吧？全高三就我们一个班有节目，造福了全高三都有演出看。”
　　“以我为豪？”初晓唇边有一丝弧度，如果老班那只从得知这一消息后就摆出的一张臭脸也叫做高兴的话，那估计世界上就没有人不高兴了。
　　初晓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回见。”说完冲叶铭挥了挥手，往礼堂走去。
　　“嘿！哥！刚才那个女生是谁？交女朋友了都不告诉我……”初晓走后，叶铭身边就突然出现另一个女生。
　　叶铭微笑，“小岚，你来了阿。”
　　“嗯。”叶岚挽住叶铭的手臂，“哥，我来的时候听说礼堂很热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嗯。”叶铭宠爱的望了望叶岚，向礼堂走去。
　　礼堂的节目已经开演，所以四周比较暗。
　　叶铭拉着叶岚匆匆穿过几个人，在后排坐下。
　　刚坐稳没有多少，叶铭侧脸想问叶岚要不要喝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主持人好听的声音，“下面有请高三（2）班初晓为大家带来钢琴独奏《纪念》。”
　　掌声四起，叶铭的背僵硬了一下，目光转向舞台。舞台上灯光昏暗，一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生走了上来，灯光聚焦在她洁白的皮肤上，头发随意的搭在肩上，更显出一种特有的气质。
　　叶铭望着台上的人，不经意看见季枫同样有些僵硬的身子，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浮到了嘴边，一时间出了神。
　　等到掌声再次响起，那女生的匆匆离台，才唤醒了叶铭。他也匆匆离开座位，直奔后台。
　　叶岚也注意到了叶铭的不对劲，正准备发问，刚转头就发现身边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再向四处寻找，才发现叶铭正在远去的背影。
　　后台的初晓，正准备离开，刚才她听见了N多个版本“叶铭和他女友亲密来礼堂看演出。”由于之前没有询问，所以她也不知道叶铭究竟有没有女朋友。不管不论怎么样，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初晓刚走了几步，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叶铭，脚步慢了下来。躲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还好，是他一个人，初晓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心态。
　　叶铭看初晓的眼神有点复杂，“难道你真的是季枫念念不忘的十年前？”
　　“我……”初晓低头，片刻又扬起，“其实我……”
　　“叶铭！你走了也不叫我！”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印入初晓的眼帘，表情一下子僵住，看她亲昵地挽住叶铭的胳膊，心里一下子凉了一块。
　　“哎，学姐你也在。”见到初晓的叶岚有些惊喜，“你刚刚弹得曲子很好听哦，对了，我听说季枫也会呢，季阿姨还说这个曲子是季枫送给以前一个邻居的，可是季枫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貌似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
　　“季枫，他，失忆了……”初晓的眼神有点空洞。
　　“小岚，别说了。”看见初晓变了脸色，叶铭连忙止住叶岚。
　　初晓后退几步，手交叉握成突兀的白，“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了。”然后和叶铭擦肩而过。
　　叶铭显然想伸手拉住初晓，但又想起了什么，手停在空中，就这样看着初晓从自己身边跑远。
　　“初晓！”不远处有个女生追了上去。
　　叶铭的眼神重重的落了下去。

　　九
　　春末夏初的风总是凝结的冷。
　　初晓抬头望见校园的香樟，耸了耸肩自嘲，明明说不过来的。
　　因为是周末，校园里没有多少人。
　　初晓匆匆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校园，空得让她心疼。
　　四个小时前，她收到叶铭6个字的短信——“香樟树下等你。”当时她固执的没有任何行动，可是，四个小时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这个地方。
　　果然已经不在了……心里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情况，可是初晓还是失落了一下，自己果然还是不值得等的。
　　初晓回过头，准备离开，她多么希望可以在她转身的时候听见叶铭的声音从背后想起，然后看见他一如既往地微笑。虽然其实明天就可以看见他，可是此时的心情却是那么强烈。可是，这并不是老掉牙的电视剧，初晓背后，只留下一片寂寞。
　　一辆计程车就这样停在了初晓的身边，开门，是季枫。
　　“上车！”季枫的语气不容置否，没等初晓回过神，就被季枫拉进了车内。“叶铭下午5点的飞机，还在还有1个小时。”
　　“飞机？他要去哪里？”初晓还是有点晕。
　　“美国。”淡淡的回答。
　　车停后，初晓是几乎奔入候机室。隔着几个人，初晓看见叶铭站在入口处拥着叶岚，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叶岚是叶铭的亲生妹妹，在车上，季枫这样告诉初晓。可是这个时候，初晓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飞往美国的747号飞机准备起飞，请还没登机的乘客尽快登机。”广播里说。
　　叶铭的目光望向入口，看见了初晓，愣了一下，然后笑容绽开。又看见了随后跟来的季枫，笑容停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提着行李回头走了。
　　初晓望着叶铭的背影，很想冲过去，很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那个喜欢装酷的叶铭。
　　那个喜欢和自己贫嘴的叶铭。
　　那个晚上给自己打电话问能不能睡觉的叶铭。
　　那个自称“爱的天使”的叶铭。
　　那个陪自己下22楼的叶铭。
　　那个心细到可以看出自己不愉快的叶铭。
　　那个上课提醒自己上课进度的叶铭。
　　……
　　离开了，在这个春末夏初离开了。
　　只剩下初晓，一脸明媚的忧伤。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