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祠颂》鱼小宛

5、月晓风清陆龟蒙

　　日头悠忽晚，清寂的冬室饶有古趣，隔着时空與隐逸的诗人唱和，在月晓风清时沉淀那分典雅的情怀。在嘈杂的车马声消隐时，看案头前的茶烟氤氲，淡然流转於温柔的时光，携带一卷宫廷画卷入古，歇脚在清风亭间。
　　清风亭有一落第文人身在云外十多年，沉醉在烟霞可亲的田园。他如一不系缆之舟，悠游在湖光水色的太湖。从来士大夫隐居，约莫是看不惯朝纲败坏的庙堂，不與污浊的世风同居。寒窗苦读儒家书，一朝只为跻身显贵之列。如果浩然正气的大丈夫不能在仕途上有所为，退而求其次，他做了湖州刺史张博的幕僚。
　　陆龟蒙处於唐朝末年，当时的朝政宦官专权，朋党之间倾轧得厉害。曾经有一位史学家说过，唐朝灭亡的原因，竟在於那些藩镇。后来继位的那些帝王荒废朝政，一味地寻欢作乐。自古凡有定调，佳丽是亡国的祸水。但陆龟蒙为西施翻案，在《吴宫懷古》里说“吴王事事须亡国，未必西施胜六宫。”一个柔弱的女子瞬间怎么可能倾覆一个国家？
　　陆龟蒙虽隐居在吴淞江畔的甫里，自诩为江上丈人等隐士，但是这个江湖散人懷有任侠之心，不染风尘的仙人不是他的派头。陆龟蒙写了大量抨击时政的文章，给腐败的朝政注入了一粒辛辣的丸药。他在《新沙》里写道：
　　蓬莱有路教人到，应亦年年税紫芝。
　　他讥刺那些剥削农民的统治阶级，亦在《野庙碑》中冷讽贪官污吏为泥塑木身的鬼神。
　　陆龟蒙在《江湖散人传》里写道：“散人者，散诞之人也；心散、意散、形散、神散。既无羁限，为时之怪，民束於礼乐者外之，曰此散人也。”他的行迹散放在田野里，一身未经宦海沉浮。儒家的“学而优则仕”，举进士不第，索性放浪形骸得做起了野老，
　　中国文人的骨子里头有着魏晋名士的疏狂。名士派的作风是脱略惯了的，他们的清谈玄妙，流俗之人流于世俗的累积的见识。陆龟蒙从不與俗人结交。癖好藏书，书香乃他处于红尘中可闻嗅的清香。有书香盈袖，陆龟蒙的生活中又怎可少了一盅清茶。他置茶园於顾渚山下，并对各类茶具颇有研究。
　　陆龟蒙出身官宦世家，号天随子，祖上给他留下了数百亩田。先之前，隐逸诗人之宗的陶渊明朝夕躬耕田亩，趁醉酒纵诗情，“浪掷”一生光阴。两人虽亲身事农耕，但有时也会遭遇粮食欠收。因陆龟蒙的田地势低洼，常遭受洪涝之患，面临饥馑之苦。历代士大夫不屑下层的苦役般的生活，陆龟蒙却在亲事农业间，写出了一本农业专著《耒耜经》。重小情趣的人触目到的只是闲适的一面。若一个人没有衣食的后顾之忧，自自在在地可时时在南窗下闲闲摘花，望暮云收尽。
　　摆脱了儒家的礼法束缚，陆龟蒙顺应的是天人合一，把灵魂浸泡在书茶香中，一点一点地饱满轻盈起来，在造化里做了自然之子。他一生嗜好喝茶、钓鱼等，每有暇，便携带着他最喜爱的文具、茶灶、笔床，快意太湖。
　　诗人孤身月夜吟诗，总渴望有人與他唱和，方为诗意生涯的美事。盛唐诗佛王维在辋川闲居时，常书赠裴秀才。陆龟蒙和皮袭美（号醉吟先生、间气布衣）也常相唱和，两人合著有《淞陵集》。陆龟蒙的人文关怀或许受了皮日休的影响。两人皆勇於揭露时弊，忧国忧民。后皮日休却不知所踪，消失在历史册页上，有人传说他后参加黄巢起义。
　　陆龟蒙的身沉沦在江湖，心如一朵素雅的白莲，开在最俗气的烟火泥淖里，萎谢在月晓风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