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者之歌》门谷容

6、引渡人（5）

　　傅泷泽一时有点恍惚，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这不合理，难道是我看错了？不可能。虽然视频模糊但看身形轮廓分明就是顾熙。
　　傅泷泽心思千回百转，连要去追林子豪的事情都忘了，满脑子里都是顾熙。他怎么会在那儿，怎么可能在那儿？如果撞到赵琳的人真的是顾熙，那昨天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又是谁？双胞胎兄弟？开什么玩笑。

　　混乱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方绪已经追上来站在他面前，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泷泽，泷泽……”方绪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出来？”
　　傅泷泽摆摆手，他暂时还不想让方绪知道顾熙的事情，便决定将视频的事情先瞒下，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装回衣袋里皱眉道：“我刚才看见林子豪，就追出来，追到这里他却不见了。”
　　方绪略微一愣随即道：“是不是你看错了……”
　　傅泷泽摇摇头，他转而问方绪：“你刚才电话打通了吗？”
　　方绪摇头：“没有。”
　　“监控视频发过来了吗？”
　　“还没有，要不我再打电话催催？”
　　方绪一愣继而摆手道：“再等等吧，毕竟警察也不方便，能答应帮我们就不错了，再催就感觉有些得寸进尺。”
　　“说得也对。”傅泷泽顿了顿接着道：“今天我们就先回家吧，晚上有消息了我再联系你。你可别像林子豪那样，手机当装饰。”傅泷泽笑着讽刺。
　　方绪点点头：“好，你注意安全，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儿，可能是昨天睡眠不足……”

　　方绪看得出来傅泷泽心里有事，他不想说自然有他的想法，方绪不会逼问。同时方绪自己也有些事情郁结于心，既然他们彼此都有不方便直说的事情，分开行动是最好的选择。
　　三言两句道别之后，二人都没有回家，各自心怀鬼胎，去寻找他们心中想要的那个真相。

　　八点十五分，华灯初上，傅泷泽推开零渡的玻璃大门。
　　和昨天的心情完全不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沉重且复杂。
　　酒吧里的服务小哥依然嘻嘻哈哈，见傅泷泽进来忙迎上去一脸神秘地低声道：“泷泽少爷，今天老板在。”
　　傅泷泽挤出一个笑脸道：“没关系，今天周末，过来玩玩也没什么。”
　　服务小哥恍然大悟‘噢’了一声，然后给傅泷泽比了个大拇指笑了笑，端着托盘走了。
　　坐到吧台边，今天傅泷泽却没有点酒，并不是因为柏凛在，而是他需要清醒的大脑来想事情。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几乎唤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脑细胞，太过意外也太过离奇。
　　实际上，傅泷泽对大多数事情都漠不关心，当然也包括这次的事情。不关心却也能尽心尽力只是因为他好奇而已。
　　他想知道林淼去了哪里，学校到底在不知不觉中发什么事情，监控视频里的人究竟是不是顾熙。同时，他对这个只见过一面又莫名其妙牵扯进这一起失踪案的顾熙本人也充满着好奇。
　　对陌生人的‘万有引力定律’并不是适合傅泷泽，如果有一个人能真正引起泷泽少爷的兴趣，那么这个人一定充满着令人难以望穿的神秘感。

　　板凳还没暖热，傅泷泽忽然听见一声响亮的叫喊，盖过酒吧嘈杂的音乐钻进他的耳朵，刺得耳膜一震一震。
　　“小泽泽——”柏凛以饿虎扑食状扑到傅泷泽身上，环住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泽泽，好久不来光顾小店呀……”
　　傅泷泽当然不能说他昨天才来过，背挺得硬邦邦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被凛姐嫌弃嘛，哪儿敢来……”
　　柏凛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生日那次闹得太大，我说你两句你还记仇了。”

　　柏凛右耳的钻石耳钉在旋转的霓虹灯下闪闪发光，似乎在炫耀它的存在。那是柏凛十八岁生日时傅泷泽送的。当时为凸显个性傅泷泽故意只送了一只，不想自那以后柏凛便只戴一只，还刻意露出来，每次见面都在傅泷泽面前晃。

　　“我就记仇了怎么的，今天你请我啊。”傅泷泽撇撇嘴，一脸不满。
　　柏凛笑道：“好好好，你说吧，喝什么？”
　　“咖啡。”
　　柏凛愣了愣震惊道：“今天周末诶，不来点儿酒？”
　　傅泷泽沉默着摇了摇头。
　　“你从良了？”
　　傅泷泽瞪了一眼柏凛，懒得和她说话。片刻之后柏凛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泷泽少爷想喝什么就什么。”说着到后面给傅泷泽磨咖啡去了。

　　今夜顾熙并没有出现，傅泷泽来回扫视两圈都没有找到。想来也在情理之中，人家并没有说他每天都回来零渡，只是临别的一句‘这几天我们还会再见’就引得傅泷泽坐立难安想入非非。
　　方绪走后傅泷泽把视频拿出来又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确定画面中的这个人就是顾熙。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态，也许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亦或许是为了调查林淼失踪的真相，傅泷泽就是想见顾熙，他想当面问清楚。

　　傅泷泽一边想着一边坐在椅子上用脚蹬着自转，忽然他瞥到昨天帮顾熙点单的服务生，便跳下来走过去。
　　“泷泽少爷，需要什么帮助？”服务生注意到了傅泷泽。
　　傅泷泽把服务生拉到旁边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里，开门见山问道：“你还记得昨天和我一起喝酒的那个人吗？”
　　服务生皱眉想了想恍然道：“啊，你说的是那个穿风衣的帅哥吗？我记得。”
　　傅泷泽点头十分赞同服务生对顾熙的称呼，接着问：“他今天有没有来？”
　　“今天……没有看到诶。”
　　“这样……”傅泷泽有些失望，想了想他又接着问：“昨天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吗，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服务生摇头。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傅泷泽还是决定问一下：“那你记得昨天他进来点单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服务生说：“唔……那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我刚刚打开灯他就进来坐下了。应该有八点了。”

　　傅泷泽脑袋嗡一声，仿佛比听到方绪同意和他交往还震惊。他昨天四点四十出的校门，五点多到零渡，坐下没多久就看到顾熙，算时间最多就五点半，怎么可能是八点？
　　他还停留在巨大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中，又听得服务生说：“不过泷泽少爷，你昨天好奇怪啊，进来坐下刚点了酒倒头就睡着了，那位帅哥进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你……”
　　傅泷泽猛地转向服务生，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你说什么？！我睡着了？”
　　“对啊，睡了好久呢，后来我们还商量这要不要把你抬到换衣间里去，怕在外面吵到你。”
　　傅泷泽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连判断事情真伪的能力都失去了，他从服务生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欺骗。
　　如果服务生说的话不假，那么就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睡着了？所以我见到顾熙的时候其实已经八点了，顾熙六点多在学校门口遇见赵琳完全是可能的，但我的记忆为什么会……”傅泷泽喃喃自语：“睡过去，昏迷？我和那些学生一样……”
　　傅泷泽大脑一片混乱，觉得再多想脑子就会炸裂，他连招呼也忘了打，便失魂般走出零渡，认为自己应该回家睡一觉，恢复一下精力。

　　事与愿违，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
　　他出门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桓不散的阴魂——顾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