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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 ...


  •   玄烨走后,明珠心头纵有千思万绪,也不得不先放下。他开口招来两个丫鬟,秋芳伶俐,忙拿来两个软枕,让他能靠着说话。冬儿则忙不迭又去斟水来。

      “后来如何了?”明珠瞧她两个动作并不似旁日灵敏,心下有了计较。

      冬儿闻言面上一苦,似有千般不满就压在舌下,但最终却只幽怨道:“救上福晋后,奴婢和秋芳紧赶着报皇后娘娘,并请了太医来。皇后娘娘携各宫主位得了信儿也都来了。后来又请了皇上来,后边的奴婢就不……”

      她说到这忙止住话头,明珠一瞥,只见秋芳表情严厉,正瞪着冬儿。他叹了口气,问道:“受罚了?”

      “没能护住福晋,是奴婢们该死。”秋芳忙请罪。明珠听她语气不似作伪,多带着愧疚倒非是恐惧,便笑了:“你和冬儿两个皆是弱女子,怎么护得住?”

      这身体拘束在闺阁多年,本就不甚强健,他又还在数九寒冬的池水里泡过,寒气入骨,即便已灌了药,身子仍旧虚弱。只说多两句话,便又咳了起来,秋芳忙给他顺着气。他摆摆手:“还珠格格呢?”

      不提她还好,一提冬儿便瞪了眼睛:“她?皇上只打了她三十手板,禁足罢了!”

      “冬儿!”秋芳轻斥,转头又轻声宽慰明珠道:“许是贵客还在宫中,也不能发落得太重,伤了天家颜面罢。”

      相比冬儿的天真率直,秋芳显是更聪慧些,这明珠知道,能说出这般话宽慰主子,也不能不说她不贴心。但他闻言却神色淡淡:“你方才斥冬儿,可知你说得也不对?”

      他喉咙干涩,本不欲多言。现下听了她们三言两语,却是不得不说。他这房丫头,即便是内务府分下来的,心也是向着他,他自然想多调教一番,能为己用:“圣人决议,岂是下边人能妄议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们入宫也有时日,不该不明白。且,你们是景阳宫的宫女,若是在外也这般口无遮拦,累己不说,连景阳宫也会跟着吃瓜落。”

      二女神色讪讪,又要请罪。明珠却是拦住了:“别跪了,膝头伤仍没好吧?”

      她两个行动迟缓不少,脸色在这烧着地暖的屋子里也仍苍白,明珠便猜到是在让人罚了跪,还跪了不短时间。

      他赏了化瘀的膏药下去,又以疲累打发二女。自己细细琢磨起落水这事,与冬儿秋芳所言不同,打手板与禁足已是足够让他意外的惩处。只因那还珠格格的身份,她是皇帝亲女,又深得宠爱,君不见她大闹婚宴也好,冲撞来朝贵客也罢,皇帝都是轻轻放下。这次竟能打了手板还传得阖宫皆知,或还是托了“五阿哥”面子。毕竟自己,好歹是那人上了玉碟的嫡福晋。

      思及此,明珠苦笑一声。人常说因祸得福,到他这儿,却是因祸又惹了另一段祸事。若非落水昏迷,他怎会这般轻易松了心防,要自己秘密不保。

      他这边心有千结,虽费思量倒也抵不过身子虚弱,囫囵着沉沉睡去了。

      因搬动不易,明珠一直被留在凝春堂修养。距他落水已逾二日,玄烨便在畅春园陪了二日。他本担着礼部差使,藏人仍在京中时,他是不得闲的,也万没有就为着后院耽误办公的道理。但那日弘历许是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又念他到底还算新婚,便让他好生陪着福晋几日。

      玄烨这回倒没有觉得弘历的旨意是要他“因情废事”,那日他得了后头的信儿,急匆匆赶到凝春堂,见着躺在床上面白若生宣、呼气如游丝的明珠时,不能不说自己实是心如擂鼓,若要比较,上一世赫舍里氏难产、或表妹病入膏肓时,他也曾有这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惧感。他与今世这位嫡福晋才成婚三月,并无多少深情厚谊,他也不是毛头小子,怎会如此心慌?他不解,直到此时细细想来,才知或许是天意冥冥之中的一种提醒,要他知道床上那个人有多重要。

      他怎么能不重要呢?他是他前世半生的肱骨,也是他藏了半生的欲念。是了,可思不可为的欲念。

      前世君臣此世成了夫妻,也怪他自己,竟没能抓得住二人相处时那隐隐约约的熟悉感。玄烨此时不免后怕,若那日明珠撒手人寰,他甚至还没能知道西林觉罗明珠的身子里,藏着的是他纳兰明珠的魂。

      这般又想到弘历对祸首的惩处,玄烨更是气闷。但他的理智也告诉他,弘历发落得并不能算太轻。甚至还惹得那素来“温柔善良”的延禧宫主位似有求情之意,再加上那小燕子哭喊几声,也亏得弘历仍能坚持打下那三十板子,一下不少。

      那日有令妃两边劝着,其他高位妃嫔讷不敢言,皇后与舒妃倒是主张严惩,皇后他能猜到,不论她与景阳宫关系如何,毕竟皇十一子恩养于中宫,小燕子与十一起冲突便是不给她脸面,且她本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但舒妃……玄烨想到她那日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只盼那一时的出头不会为她招致麻烦罢,如今已知“明珠”为明珠,玄烨也能理解他亲近舒妃的缘由,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便玄烨不想掺入后宫之事,也少不得留心些,想着如何能暗着护一护那钟粹宫主位了。

      明珠这一修养便养了几天,但到底不能把园子当景阳宫似的住着,到了初十他已能下床,一行人便回了宫。玄烨要开始忙前头的事,明珠拘在后宫,也只依稀知道个大概,他倒也不太在意,左右还是藏人的事。

      玄烨白日不在,明珠也轻松不少。自醒来后,他两个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没人主动提起那日那声“主子”:明珠想,以玄烨老辣,未必不能猜出自己得知了他的身份,但他既不主动来相认,明珠也不想去开口。

      刚回宫中二日,鄂弼夫人便递了牌子来。中宫与延禧宫也没为难她,让她得以见上女儿。

      “我儿……”鄂弼夫人抹着泪:“那日一早我便是心神不宁,及至傍晚陛下赐下不少珍玩,我便觉着是出了事。果然……”

      皇帝自然不会在他赏赐的圣旨里提明珠落水的事,只有贵人有些消息,但她那日并无伴驾,宫中传言也只是五福晋受了惊,依稀是和还珠格格有关。她便按了原话递出。

      既如此,明珠也不想解释太多,徒增鄂弼夫人牵挂,只安抚道:“孩儿不孝,惹得母亲担忧,不过您且宽心,将养了数日已无碍了。”

      “哎。”鄂弼夫人一叹:“你一人在这高瓦红墙内,做额娘的又怎能不担忧。”

      她似也觉得这儿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又顿了顿,转而提起别的来:“底下庄子有户人家的女儿,现今在我房里,那丫头是颇通些医理的,人也伶俐。不若额娘将她送进宫来,也好助你调理身子?”

      “额娘好意,但此事不妥。”明珠闻言摇头,道:“宫女采选俱需按制,怎可随便带个丫鬟入宫里来?”

      “倒是可托鄂贵人处行个便宜……”

      鄂贵人即是鄂常在,明珠从园子回来才知皇帝给提了位分,鄂贵人素日无宠,这次晋位或是就他落水一事对西林觉罗家的补偿之一罢。

      思及此,明珠还是摇头:“如今掌宫务的是延禧宫主位,鄂贵人处怕也难说上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这房里几个丫头也都是懂事的,不必再添置了。”

      “且……那姑娘虽是奴婢,未必也愿意入这宫里来。”明珠压低了声音:“何苦让人生怨呢?”

      “倒是额娘思虑不周了……”鄂弼夫人叹道,许是女儿的谨慎让她心酸,她只顾拉着明珠的手,半晌才道:“这样,额娘已请周大夫开了张滋补的方子,你且拿去。”

      “你身子本也不甚强健,不然也不会受了惊便要卧床这些日子了。这日子还长着,且莫落下什么毛病。那是关乎你一辈子的事了。”

      鄂弼夫人说得隐晦,明珠也听得出言下之意,也是怕他亏损了身子,于生育上有碍罢。明珠也不好多说,只宽慰她两句,收好了药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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