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令》尾巴长

1、惊梦

　　山花烂漫处，我独自踱步其中。
　　春光乍好时，这片花丛向来是娇颜处处，我埋首忘情吸食花的香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焚香令。”清冷声突兀地响起，虽然清冷，却也甚是好听，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些风尘，我说的是听话人。也就是自己。
　　如果我早知道日后会因为这声音魔怔了，忘乎所以，这日，绝不会信步闲庭至此地赏花。但这又怪得谁，正如他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与他人无任何关系。
　　我还为来得及抬头看说话人是谁，眼前一派春日祥和之景忽生异变，瘴气熏天，花儿们的娇艳欲滴一瞬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蛊刺，遍地都是，瘴气几乎是熏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说惊蛰，你也犯不着为了一只花妖而痛下毒手吧？”
　　又是何方神圣？
　　我正诧异着呢，暗自怔了一会儿，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人轻揽腰肢，立于祥云之上。“你……”我着实吃了一惊，“你们……”，我竟然一时之间忘了怎样措辞，只顾着期期艾艾，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那青衣男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径直看我，然后说：“瞧你，还不打算谢我救命之恩？啧啧，这位姑娘是打算在在下怀里温存多久呢？”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然后是习惯性赔罪：“那个……我……对不起。”
　　“对不起？”
　　“还有，还有，谢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我就差把脸买进袖子里了，两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爹娘好像是这样教我的，出门在外，不能欺软怕硬，遇见比自己强的妖怪跑不过就求饶嘛，咱还是懂得点混江湖的道理的。
　　那青衣男子顿时忍俊不禁，回身拍了拍素衣男子的肩：“我就说她不是云岚嘛，云岚哪能这般卑躬屈膝？”
　　卑躬屈膝？
　　你不是我，怎知我这些年来，如若不是卑躬屈膝，怕早已在黄泉路上走了几个来回了。那些妖怪都欺我从小身子弱，爹娘又离世得早，无人庇护，我一个小花妖能活到现在，少不了在别人面前低头靠边走。食花蜜要等其他妖怪享用完了才敢上前吃点残羹剩饭，是早已习惯了的，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没妖跟我抢的地界，偏偏又被这两人毁了，我是气不打一处来啊，可又敢怒不敢言。
　　素衣男子像是叹了口气，附耳在青衣男子旁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低着的头非要趁着宽大袖口的间隙往上窥那么一眼儿，然后就硬生生撞上了那人迷离的眼，他竟是有意无意的看我，我早已又低下了头。
　　好冷。
　　我爹说，世上没有比万年玄冰更冷的东西了，我说我不信，现在也还是不信。我觉得，那人的眼睛却也真真是冷到骨子里了，比玄冰还冷，只单单看我的那么一眼儿，我就冷得只想打哆嗦。
　　“我们走。”素衣男子念决，很快消失了。
　　青衣男子只是笑，双手交叉架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然后说：“他是惊蛰，我是青岚。”
　　“嗯？”我不解。
　　“其实你不应该谢我，倒是惊蛰。”他又说，示意我看脚下的那片蛊刺，岂料此起彼伏的瘴气和蛊刺变成了丛丛的食人花，早已被施法降了，只剩烧焦了的残骸，黢黑遍地。
　　我这才明白，瘴气和蛊刺只不过是食人花布下的障眼法，先前那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致，看来也是食人花的妖术。
　　青岚继续说道：“惊蛰本不爱管这些琐事，不知道为何，刚刚竟会出手相救。我定睛一看，你这容貌……倒与他的旧识有些相似，也难怪他会出手。他啊…..”，我打算继续听他说下去，没想到被他伸手飞快地在我额头处点了一下，“这可不行，”他又笑，“我得留个记号，你说，要是有朝一日你再见我，忘了我是谁可如何是好？”
　　切。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摸摸额头，方才被青岚点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些发烫。
　　“我听得见哦，你在骂我。”他笑。笑得我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额，这人莫非有读心术？我万分忸怩，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尽是笑声，如魔音入耳，余音绕梁，久久不肯停歇。忽觉头疼欲裂，真真是疼，疼到了心坎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