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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跪坐在地上,面对一众仙官,唇边冷笑愈浓。夜华连翼族明面上的面子都懒得给,直接将我押上诛仙台,罪名是冒犯天威,惊吓了天孙,又意图伤害墨渊上神仙体。呵,他倒是绝口不提给我治罪是为了替白浅出气。
      我玄女从来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当下硬挺过七七四十九道鞭刑,不曾叫唤一声。直到面临这戾气千丈的诛仙台,我才掀起眼皮向四周望一望。
      别人不知我在看什么,夜话却该是知道的。他立在天君手边最亲近的位置,只冲我遥遥一笑,一双细长眉眼中的讽意真让我恨不得挖了那对招子——他在笑我妄想离镜会来送我最后一程。
      确实是妄想了。我本应是最了解他的:最是薄情寡性,最是没有担当。可饶是如此,我仍是心底有他的。即使夜华要将我打落诛仙台历经轮回时他不置一词,即使白浅将我的脸毁得鲜血淋漓时他袖手旁观,即使他不喜我们唯一的儿子,从来没多看过北槐一眼。
      经历了这么多,我不知自己该不该后悔。
      母族日益式微,即使我那远方表姐嫁入显赫的青丘,但那窝狐狸到底闲散惯了,并不多得六界敬畏,所以娘家人暗地里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偏偏那青丘一族还一副我们得了大便宜的模样。所以说,我最是厌恶他们的,凭什么出生高贵,女儿个个姿容俊美,男儿都是精通神术,那最不成器的白四居然还入了折颜上神的眼。可我们一族,拼死拼活地修炼,纵然有过奇才,最终也逃不过陨落,因为我们没有上乘的功法,没有接触上神的机会,更别说拜上神为师了。我年纪小时,母亲便有意将我往青丘送,巴望能沾点福泽。我在青丘处处小心谨慎,听人说白浅得宠,就日日讨好逢迎。
      一次我大意弄坏了白浅的衣裙,心惊胆战地拿回洞府仔细缝补,遭了母亲几日的责骂。等我欢喜地将补好的衣物拿给白浅,她表情浅淡,似乎根本不记得这桩事,隔日我瞧见那叫少辛的小巴蛇将那衣服裁了做抹布。
      白浅长得美,不少上仙大妖都私下里有求娶的意思。我虽长得不差,是母族颜色出挑的,但与她相比,不是妄自菲薄,那堪称云泥之别。我原以为即使家世、血统与品阶不及她,但脸我还是能与她比一比的,然而我着实是自取其辱了。或许是疯魔了吧,我求着折颜给我换了面容。事成后我本是踌躇的,那张脸再如何也是我自己的,待在我身上也有上万年了,可亲眼看到白浅面带不虞,我真的是要喜疯了,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了她白浅难受的一次。
      我很是得意地回家看母亲,有了这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我日后定可嫁入高门。但母亲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我打醒了,就因为和白浅太过相似,不想与青丘交恶的人家就更会避讳我。我那没甚用的父亲战战兢兢地提出将我逐出家族,似乎晚一秒青丘狐族就会气势汹汹地踏平我们的地界。我到底是母亲嫡亲的女儿,饶是怨我造下祸端,但仍是禅精竭虑为我化解,想了诸多法子,最后将我指给个刚升仙不久的熊瞎子。
      我后来才知道,白浅根本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我们太大惊小怪了。事后,父亲还专门上门给青丘赔礼。这就是弱势者的愚昧,将高位者的不屑当做恩泽。
      我不愿就这么嫁做人妇。不是说我瞧不上别人的出身,而是我在青丘小心翼翼几千年,而今除了一张惹祸的脸,其他半分也无,这叫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我又一次来到青丘,委曲求全。
      好在转机来得很快。在我第一次见到司音时,我就认出了她。笑话,几千年的朝夕相处,我这张脸更是依着她的模子来的,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与离镜的勾结是我一手策划的,他本就是风流性子,我这张脸又实在好用。白浅以为,离镜的背叛是因为我的脸以及女子身份,可她哪里知道,这是我拿身体换的。她只知晓清贵的女仙不该婚前做出格的事,只怕在暗地里唾弃我不知廉耻呢。呵,我除了这,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鬼族与昆仑墟大战,我求之不得,而后屡献奇计,擎苍鬼君很是激赏我,令离镜与我完婚。离镜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但我是欢喜的。他不仅仅是我完胜白浅的战利品,更是我的夫君。我从来不敢想象,我的丈夫会是如此俊美,身份又是这般尊贵。
      我助离镜登上了帝位,他却同我日益疏远。原来他只觉得我是贪图权势才勾引他,从而拆散了他与司音。我原先的确看中他的地位,可后来这份心思也就淡了。我目睹过离镜浴血执戈的模样,听见过他为弟兄身死而宁酊大醉的呓语,那张明艳的面孔时而狰狞时而恬淡,我都见识过。他从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一路走过,摇摇晃晃地长成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帝君。离镜不是花心散漫,他只是真性情,容易动情罢了。多谢老天垂怜,赐给我这么好的一位夫君。
      我为离镜诞下孩儿,取名北槐。离镜常望向北边,我知道那是昆仑墟的方向。
      我也记得,那一年我与离镜在外征伐被困于绝境,他的兵刃都被毁掉,彼时忽听到援军到来的消息,离镜很振奋,随手折下一根槐树枝,充作军旗挥舞,鼓舞军心。待那场战役结束,封赏将士,有人被赏金银,有人被赐官爵,轮到我时,离镜沉思了会儿,笑嘻嘻地将当日的槐树枝递给我,说知道我不在乎其他。
      离镜从未抱一抱北槐,连眼神都不愿多给,他更愿意陪着那一殿的姬妾。好在北槐年岁小,记不清明。
      北槐长得像他父亲,所以我越发疼爱他。可到底是我造的杀孽太多,留不住他。等我终于偷来墨渊的身体,却被赶来的白浅与夜华重伤。我知道,事情一旦败露,我在六界将没有立足之地,可我不害怕更不后悔。
      北槐,是母亲没用,看不到你长大的模样了。
      在我被带往天界之前,离镜曾让我把北槐的魂魄给他。不,纵使他为北槐寻了新的身体,可北槐只是个孩子心性,在腌臜的大紫明宫断然不会好过。
      我对离镜缓缓摇首。我看着他咬住唇的模样,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苦恼发狠的少年,那少年向我倾诉:“怎样才能让司音更喜欢我一些?”
      那时我方知,一个人无论地位如何,在面对感情时,都是分外卑微的。或许是那一刻,我欢喜上了离镜也未可知。

      “行刑。”司刑官唱到。
      纵有万千思绪也得敛一敛了。不必身后刑官动手,我纵身自森森的圆台跃下,万丈罡风将我的鲜血浸染上猎猎作响的玄色宫装。
      诛仙台会消去我的一身修为,等我到了人界,只怕多的是故人来报复于我。看来只有混迹人世,再度修仙,重临神界。

      我落在一片荒野,找了户人家休整几日,就女扮男装入了军队。
      我要以杀入道,这是除修魔之外最快成仙的法子,军队是最好的去处。我在人间呆的越久,北槐的魂魄就越虚弱,跳诛仙台时,我是将他的魂魄存于腹中的,北槐也受到了牵连。但这是我能想到照顾他最稳妥的方法。
      杀人并不难,而以杀入道更是让我的修炼一日千里,不出几年,寻常的散仙已经不是我的对手,过去的对头也来过几波,我一番苦战,拼着两败俱伤,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些仙人的身体我是看不上的,连我这个修炼的凡人都抵不过,如何配得上北槐的魂魄。
      何不将北槐的魂魄置入凡人体内,好叫他与我一道修行?我突发奇想,给他找来将死士兵的身体,而后成功了。我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我的儿子终于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曾经受过的刑罚,和现如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杀一人是为罪,屠万人即为雄。我受到皇帝的嘉奖,封王赐爵。北槐也渐渐从懵懂变得懂事,在我的提点下上了战场,步入仙途。
      人间浮华,声色犬马,过眼云烟。五百年之后,我携北槐飞升。
      面对众仙家惊诧的眼神,我微微一笑。五百年,在这群不思进取的神仙眼里不过弹指一挥间,哪里够修成正果。
      待从天庭退出,北槐问我:“娘,我们回大紫明宫吗?”
      只怕离镜的后位上早就坐了别的女人,我又曾历下弥天大祸,“回大紫明宫”实在是不该想的。
      我握住北槐的手,笑道:“不了,咱们回外祖家。”
      父亲已经因我的劣迹抑郁而终,母亲常受族人欺凌。这要强的女人看到我归来的身影,居然堕下泪来。
      我留下北槐照顾母亲,只手抹掉近半数的族人,登上族长之位。
      我那嫁入青丘的远方姐姐派人来打探,说是她的夫家举族震怒。我在管理家事,哪里轮得到一群狐狸嚼舌根?然而如今有母亲和北槐需要照顾,更有家族让我顾及,我再有诸多恼恨皆得咽下,转而带上搜罗来的宝物前往青丘。
      站在那黑黢黢的狐狸洞前,还没人讲我迎进去,我觑眼一看,身侧这不知何时来的男人忒眼熟了些——竟是我那五百多年没见的“前夫”,离镜。
      我收敛眼中的惊诧,向他行了个礼,心中了然:定是来求见白浅的。
      离镜怔怔看我半晌,嘴唇翕动,“玄女?”
      怨不得他,我被白浅划伤了脸,虽说后来用仙术治好了伤,可恢复了我原来的面貌,离镜不曾见过。
      “正是小仙。”我轻声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们我又开坑了。。额,保证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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