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宣战（含入V公告） ...
-
顾三月感到她的襁褓被人掀开了。她下意识地觉得冷，有风鼓进了她幼小的身体里，让她不安地扭动起来。
让她想想，现在剧情进展到哪一步了…对，格雷尔把她放在了水果摊的门廊前。她在第五世界了。
妈妈？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企图寻找养母的身影。视野里是和白昼也丝毫不相符的光亮。掀开她襁褓的手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就像有小火焰浮动在对方的皮肤表面，带着一种飘摇的温度。
不是妈妈。这个人甚至还是个小孩，很明显比她的妈妈要年轻许多。
她第一时间想起那个少年。但面前的人影虽然基本是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瘦小的身形和扎成两束的头发还是提醒了她——那家伙是个女生。
顾三月愈发地感到不明所以。她仰着脸企图分辨那人的身份，却发现她的眉目有着股令她觉得十分怪异的熟悉感。那女孩正俯下身仔细地看着她，五官在亮得有些碍事的光晕里若隐若现，嘴角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顾三月感到她的手忽然被对方轻轻地牵起，直到她整个人都被自然而然地拉出襁褓的桎梏。
她坐了起来，甚至开始用双腿支撑起身体。她开始走动，步伐越来越大，最终被那女孩带着小跑起来。她感受到她的骨骼在逐渐拉长，支撑着她的身体构建出一个更加匀称而成熟的骨架。她看着她的视线在拔高，最终超过了面前的女孩，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发旋在视野里蹦跶。
她从一个婴儿迅速变成了17岁的顾三月——女孩似乎带着她以快进的形式过完了记忆里的一幕又一幕。这感觉很微妙，正如亚瑟所言，既不会快得什么都看不清，也不会慢得有余地去留念。
她能清楚地看见妈妈在清晨的水果摊边忙碌着，高高垒起的红富士苹果上每一滴露水反射的光都跳跃进她的眼帘里。她噼里啪啦地踩过通往市立中学的每一个水坑，凌轩在她身边兴奋地播报各种小道消息的声音像回声般一掠而过，紧接着是课室里同学打闹的声音和老师不耐烦的苛责。
女孩依旧在领着她奔袭向前。她的两根马尾甩动着，深色的头发反射着酒红的光亮。她披着件对于她而言有些过于宽大的斗篷，顾三月甚至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一不留神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画面突然一转，她和女孩落入了一个装修富丽的大堂里。顾三月认出那是朗庭铂宫，而女孩粗糙的穿着并没有引起周遭衣饰华贵的人群的反感——相反，她气定神闲地穿梭在他们之间，就好像一阵悠然吹过的风。
顾三月不得不跟着她。她一直被拉着向前，女孩的力道不轻不重，而她似乎永远也找不到机会挣脱。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他高大的身形在顾三月身上投下一小撮阴影，身上带着的某种好闻的味道忽然在酒店黄玉兰的熏香中出挑了起来。
顾三月猛然感受到了对方忽然粘滞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这一部分是关于慕雨的记忆。
然而没等她回头，女孩忽然加快了脚步，连带着周围的场景产生了扭曲。
“不，你不能这样，求你慢一点！”
顾三月立刻恳求了起来，然而对方全然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势，这让某种恼怒的情绪缓慢地在她心里集聚，升腾。
顾三月终于发起狠来，一把甩开了她的牵制。
“你没听懂我说话吗？！”
“让我看看他！”
女孩被她激烈的动作推得一个踉跄。她顿了顿，以一个莫名有些优雅的弧度转过身，冲顾三月挑起一侧的眉毛。
顾三月不打算在她身上耗费过多不必要的脾气。她不管不顾地转身，一心只想寻找慕雨去了哪儿。
然后她注意到了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和孔雀蓝的眼睛。他拥有这个世界上的人体特征中最梦幻的两种，这总让她觉得自己的黑发和棕色眼睛黯然失色。
慕雨正远远地看着她。他的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投射到她身上，带着一种将她钉在原地的魔力。
慕雨的神情比她印象里的要温柔一些。他似乎打算跟她说话，她清楚地看见那两片纤薄的嘴唇有意识地分开了些许，他甚至迈开了步子，似乎随时打算走到她面前。
顾三月不知道在那一针药剂注射到她身体里后发生了什么。也许慕雨亲眼目睹了她冰冷的“尸体”，看见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着，掩映在白色的花丛里。也许她还要依靠单调乏味的脂粉和腮红支撑起一点点虚假的血色。
十七岁的顾三月在慕雨面前“死而复生”了。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慕雨会那样盯着她，让目光毫无保留地追随她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去。
“后来呢，你又消失了。那段记忆对我伤害太大了，我觉得我的脑子刻意模糊了它。你被带离了我的生活，母亲和格雷尔想瞒着我，但他们痛苦的神情太明显了，我没那么傻。”
顾三月记起了慕雨对她说过的这句话。慕雨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一直在试图给她讲清楚他们之间经历的事情。但顾三月明白这对于他们而言太难了。慕雨是那个她甚至只认识了一个月不到，实际上分别了十七年的慕家少爷，也是那个从培养舱中救了她的实习生慕雨。他们似乎经历了很多很多，又似乎经历得太少太少。
有时候她只想让这些纷繁的过去一扫而过，如果她能跟慕雨重新拥有一个未来，她愿意跳脱所有过往的桎梏，去书写一个她有记忆的故事。
关于慕雨和顾三月的故事，不是编号X，也不是念念。
顾三月的心情忽然有些微的雀跃。慕雨的形象是如此真实，这让她有些欢欣地迈开步子，打算下一秒就迎上去。她会向他介绍自己，会问他是不是对全境模拟游戏感兴趣...介不介意帮她追回一条金鱼。
之类的东西。
她这么想着，直到慕雨突然伴随着周围的人群和刚才还萦绕在她周围的灯光和熏香，一道随着一声突兀的响指声像烟一样消散了。
顾三月徒劳地在那逐渐缭绕开去的烟雾中抓挠了一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愤恨地转过身，发现那女孩正保持着食指和拇指贴合在一起的姿势，带着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看着她。顾三月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但她确认她就是那么一副表情——这个女孩跟她并没有多么和谐的关系，顾三月也不明白她打算把她带去哪里，只是本能地对她怀着一种巨大的排斥。
“你不需要用那种眼神望着我，顾三月。”女孩说话了，她的声音就像是立体全景声似的，回荡在这个逐渐变得了无一物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顾三月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一片镜子般空阔的水面上，天际线从目之所及处一直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
“你不用摆出一副那么着急的架势，毕竟你才是那个做决定立刻擦除全部关于他的记忆的...只会佯装出表面上的大义凛然的自私家伙。我做的仅仅是用一个响指让回忆的播放在你面前消失而已。”
—— 我绝对不允许我的伴侣干出任何自作主张而不过问我意见的蠢事——尤其是自己留在冰冷的外星，而把我赶出数十光年之外。——
慕雨的话忽然飘荡过顾三月的脑海，让她的胃部一阵抽紧。而面前这个家伙正拿腔拿调地用和慕雨类似的口气在指责她，这让她愈发地烦躁不安。这烦躁指向的倒不是受到苛责而感受到的屈辱，而是这女孩能和慕雨共享同一种思维而让她感受到的某种个人领地的侵犯。
她在嫉妒那个女孩，就因为她能和慕雨一道，站在某种受害者的角度跟她较劲。
“我只是让他的一个虚假的形象消失罢了…而你是在自作主张地把他整个人扔出你往后的人生。”
女孩用几乎冷酷的语调指出了事实。而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你知道我并不关心你以后过得怎么样。…你可以开开心心地把全部记忆一扫而空，无牵无挂地去当你的杀人机器，但是慕雨不一样。你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让一个完全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让他彻底失望，然后把他逼走。你跟他的亲人一样，总是选择最坏的方式去解决你们的关系——但不一样的是，他的亲人别无选择，但是你有，而你甚至完全放弃了那个机会。”
“你的所作所为简直让我不想再看下去。你真的太蠢，也太自以为是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的狠戾，像子弹一样扫射到顾三月身上，把她打得千疮百孔，无所遁形。
“你这个小屁孩，你明白什么？！”
顾三月猛然抬起头直视着女孩，而她意外地发现她脸上那些碍事的光亮正在缓缓地消散而去，并逐渐显现出一个愈发清晰的面容。某种恐惧忽然在顾三月的身体里流窜，仿佛面前那个人的身份在一瞬间变得极度危险起来。
最终顾三月看清了那个对她大为苛责的人到底是谁。
那的确是一个小孩，约莫十岁左右，宽大的斗篷让她的身板显得愈发瘦小。她有着一对在有些营养不良的脸颊上显得过大的眼睛，棕色的瞳仁，和在光线下泛着隐隐的酒红的深色头发。她的目光是冷漠的，又像一道关得死紧的门，藏着背后的万千秘密。
顾三月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被一记仿佛烧红的烙铁般滚烫的东西堪堪擦过脸颊。等她反应过来时，女孩已经支棱着她一侧已经变成小炮筒的手臂，那精致的小武器有着白色烤漆一样光滑漂亮的表面，此刻正冒着几不可见的灰色细烟。
顾三月知道那小孩是谁。她知道，或者说简直太熟悉了。而熟悉的同时，又有巨大的陌生感贯穿其中，令她矛盾而费解。
那小孩是她自己。
“我相信慕雨对你提过我——甚至提过很多次，”女孩歪了歪脑袋，挑衅地晃了几圈她的小炮筒。“我是念念。你现在最想擦除的——你全部人格情感的来源。”
“而我现在要替慕雨，也是替我自己，好好地教训你。”
在顾三月猛然放大的瞳孔中，念念再度举起了她的武器。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宣战（含入V公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