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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针剂 ...

  •   顾三月,不对,编号X变成婴儿的事情在整个慕夫人宅邸引起了轩然大波。

      阿兰那声毫无预备的惊叫之后,抱着一团衣服疯狂走过整幢别墅的身影毫无疑问把她擦肩而过的所有家仆都吓了一跳,包括刚刚起床准备早餐的厨房,和才走出房间没几步的老管家格雷尔。慕夫人对此哭笑不得——一方面她完全不希望但凡出一点事情就惊动全楼,另一方面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的事情实在有点怪异得过了头。

      现在顾三月躺在慕雨以前用过的摇篮里,被好几个脑袋围着,像参观珍稀动物似的轮流参观。

      顾三月很恼火——早知道她经历的事情里还有这么不堪回首的一段,她就应该越过整个记忆回放的过程,直接忘得一干二净。

      有个人比顾三月更恼火。

      慕雨像个卫兵似的把手着顾三月的摇篮,用眼神警告着每个“假装”路过的人,把他们逼退在他的警戒线范围之外。从顾三月平躺的视角往上看,慕雨的身影显得出乎意料的高大,倒让她切实地感受到了几分“被保护”的感觉。

      原来不是在命定伴侣觉醒时突然爆发的情感。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慕雨就这样守着她了。

      慕雨终于把围观人群轰出了门外。他带着忧心的眼神回到了摇篮前,他甚至不敢把头探出超过摇篮的太大范围,生怕一个大脑袋吓到她。顾三月被他细致入微的举动吸引了,有些魔怔地把手臂伸向了他。

      慕雨的表情就像是得了某项世界大奖,或者中彩票获得了一亿元似的。他赶紧巴巴地牵住顾三月的小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嘿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傻笑跟这个孩子精致的脸实在是不太相称。顾三月腹诽道,然而还是下意识地回握住了慕雨的手。

      **

      在慕夫人宅邸的生活对于慕雨和顾三月而言无疑是快乐的。

      顾三月依旧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她无比专注于当下,因为那个“经历了就要忘掉”的念头就像块阴影似的蛰伏在她日渐敞亮的心头的某处,就等着她放下防备的一瞬间吞噬她。她不知道这场回放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也难以想象结束的时候她会经历怎样的痛苦。

      慕雨会给她读书。事实上,这也是她在这具充满限制的身体里的唯一一项娱乐活动。慕雨虽然只有六岁,但克洛维毫不吝啬在他身上砸下的教育资本。慕雨的房间里堆砌的都是晦涩难懂的名著和典籍一类的东西,他总是摆着个电子词典,遇到不懂的单词就一个一个地查,然后划线,做好笔记。

      事实上顾三月怀疑对于那时侯的慕雨而言,就算全部弄懂了每个词的意思,也未必能把它们串在一起搞懂这个句型。

      顾三月不知道那时侯变成婴儿的编号X是不是心智也跟着一并退化了——她倾向于肯定的答案,毕竟她就算通过异质化能力找回了一些记忆,她依然不记得那时侯和慕雨相处的事情,哪怕一点点细节。

      婴儿就像鱼,不记事,或者记了就忘。

      顾三月忽然有点明白了那个少年的意思。

      他将伤痕累累的编号X变回婴儿,事实上是把她的污浊不堪的苦痛回忆一并掩盖了。编号X始终是个背负了罪行的掠夺工具,哪怕这并不是她的错,并不是她的意识主导。她找到了慕雨,遇见了她值得信任的人。少年大概想她能在慕雨的陪伴下,像个正常人类那样无牵无挂地重新长大。

      这都是顾三月的猜测。虽然这想法充满了天真的理想化色彩,也给她,给慕家添了不少麻烦,但她突然有点不忍心去嘲笑。

      她只是依稀地记得这个少年是她重要的人。

      **

      顾三月知道慕夫人为了她的事情已经几近焦头烂额。

      就因为阿兰的大嗓门,慕夫人收了个“从女孩变成婴儿的怪物“的事情不知怎么就流到了洛宁安排在夫人身边的眼线手里,就这么捅到了慕夫人的母星。慕夫人,也就是克洛维,作为鸳族最小的公主,事实上也是最得王室的宠爱。平白无故在已经出嫁的公主宅邸里多出来个婴儿,无论前提多么离奇,总会招致各种各样不必要的口舌。

      克洛维始终在跟洛宁星那边的父王母后硬抗着。

      顾三月始终在慕夫人的身上留了个心眼。她注意着这个年轻的妇人的动向,看着她一天接打无数个星际电话,看她眉头的沟壑日渐深邃。顾三月清楚慕夫人留她在身边的唯一原因——那就是,慕雨喜欢。

      慕雨从头到尾都对她展现了极其强烈的保护欲。6岁的男孩已经懂事,他清楚母亲的焦急多半是来源于他们家的这个新成员。他可以想象洛宁星那边软硬兼施的精神折磨——还好现在事情似乎只被封锁在皇室的范围,而没被传到外族的耳朵里。

      否则还不知道要传得有多难听。

      顾三月逐渐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被送去第五世界。这也是她和慕雨分别17年,也不再认得彼此的原因。

      慕雨陪她坐在宅邸门前院落的草坪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儿童绘本。这还是他为了她特地买的,事实上男孩已经不再阅读这个层级的东西了。慕雨在念着绘本,顾三月在支棱着脑袋望着他。

      她得了个小名,还是叫“念念”。

      克洛维曾经让慕雨给她起名字。男孩苦思冥想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好的想法。按他的话说,那就是“给她起什么名字都是亵渎”。

      啊,这是何等的敬慕啊…

      听到这番说辞的顾三月不禁大为汗颜。

      慕雨这辈子虽然把泰坦星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但他的潜意识似乎还有些残留。顾三月还是愿意相信,她两次都被他取名叫“念念”,这事情总归不是巧合。

      慕雨还会给她唱歌。他的歌声是小男孩独特的童声,而令她意外的是他最喜欢唱的竟然是当初她被接上慕夫人的悬浮车时听到的那首。顾三月不太能听得懂那歌词,女人唱的是埃尔色星华语,词句间都是他们华族后裔的文化里独特的韵味。

      所以她敢断言慕雨也就是凭着发音给她背。

      “亦是这弱水三千,未渡先搁浅,”

      “可明明相隔天堑,却不觉遥远。城市或无涯荒野,白昼或长夜,”

      “万象都是你眉眼,神驰目眩。”

      顾三月偶尔想逗他,想问他唱的究竟是什么,什么叫万象都是你眉眼,什么叫弱水三千。她想看他装酷失败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或者考考他每天窝在名著堆里的文学修为。可惜婴儿不会说话,只能咿呀咿呀地给他叫好。

      她记得她自己对这段日子的评价——遥远如迷梦一般的生活。只剩下模糊的人影和草坪,书页,少年读书的声音。那曾经是她在第五世界生活时,每一个深沉的梦境里的归所。

      迷梦终究有幻灭的一天。

      **

      那是个夜色像幕布般厚重的夜晚。模拟天空的控制系统似乎发了脾气,只给这个晚上的天穹涂上了厚重的云层,而不留一点星辰的踪迹。春雨刚刚下过一场,三月是个多雨的季节,空气里充满了土腥味和生命蓬勃生长的气息。

      早些时候来了个装束奇怪的人。慕夫人有些着慌地把那人迎进了门里,脸色是掩盖不住的难看。来人义正词严地跟慕夫人讲了些什么,他似乎是个信使,把传话人的高高在上也一并表述得十分到位。慕夫人始终卑躬屈膝地听着,下嘴唇被牙齿噬咬得毫无血色。那人还带来了一只箱子,郑重其事地放在会客厅的水晶茶几上,厚重而毫无装饰的外表在整个精致而富丽的大厅里相当格格不入。

      顾三月躺在摇篮里。她下意识地微微摆动身体,让小篮跟着她的节奏轻微地晃荡。这种安抚性的环境能让她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接下来的发展。

      事实上她思考了也没用——

      她始终要按着轨迹走。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她再急也没用。对于那箱子里装着的东西,她多少有了点答案。

      她看见慕夫人和老管家格雷尔坐在亮着一盏孤灯的饭厅里,凑着昏暗的光线盯着那只箱子的内容物,不住地摇头叹息。从顾三月摇篮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慕夫人的脸。她不施脂粉,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过长的额发乱蓬蓬地搭拉在她的耳侧。

      慕夫人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她身后发出突然被移动的刺耳声音。格雷尔吓了一跳,把一根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下来。

      克洛维无法安静下来。她正像头被关在过小的牢笼中的焦躁野兽,不断在原地转着圈圈。格雷尔换了个角度望着她,让顾三月能看见他脸上痛苦至极的表情。

      他们的谈话声再度小了下去。顾三月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是在看一部色调压抑的默片。

      他们忽然商定了什么事情。管家也跟着慕夫人一道站了起来,两个人忽然齐刷刷朝她的摇篮走了过来。

      顾三月吓得一颤,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现在她能听见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正在逐渐接近她的摇篮,黑暗的视野里只有单纯的声响,这让她愈发的毛骨悚然。

      慕夫人和格雷尔终于在她的摇篮前站定了。顾三月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正毫无保留地笼罩着她,这让她非常不舒服,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悔恨自己没有一对能撒丫子狂奔的有力双腿。

      “夫人,真的已经确认过了,这种药物如果不注射完全,仅仅会导致短暂的昏迷。”格雷尔的声音是带着沧桑气息的男声,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大提琴的嗡鸣。

      “格雷尔,你得清楚,我们现在是在拿她的命冒险。如果慕雨知道我失手杀了她,他会恨我一辈子的。”慕夫人的声音相比格雷尔要慌张得多,她的语速极快,带着短促的气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夫人,恕老朽直言,”格雷尔的强调里充满了深重的遗憾,就像在念一片悼词,“虽然我们不打算听您家人的指挥,但在少爷那边的解释,仍旧是念念小姐不幸「意外夭折」。您知道少爷在念念小姐身上的心思,如果他知道小姐还活着,一定会拼了命也要找到她的。就算他找不到,他接下来的生活也会始终有个悬而未决的记挂——他不会快乐的。”

      慕夫人满是绝望:“格雷尔,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慕雨他是个孤单的孩子,念念来了之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开心…”

      “夫人…公主殿下。老朽陪您长大,您的成长环境,也就是洛宁星究竟如何,他们对这件事会采取一个怎样的态度,老朽都心知肚明。殿下抗争到现在,那边的态度依然不依不饶,而殿下昔日在洛宁星的地位,现在自然也随着远嫁而有所回落。”

      “线下,恐怕已经不是殿下您能由着自己的好恶决定事情的时候了。”

      格雷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顾三月感到自己的摇篮被他轻轻摇晃了两下。老管家的动作很温柔,顾三月甚至能从其中感受到爱莫能助的无奈。

      “殿下,老朽希望您能为念念小姐冒个险,这也是念念小姐唯一的机会。老朽会帮您处理后续的事情——只需要葬礼在他们的眼线底下操办完成,就不会再有人追查念念小姐的下落了。”

      顾三月大概明白了格雷尔的想法。

      白天那个装束怪异的人显然是慕夫人的母星派来的信使。对方的态度十分坚决而粗暴,那就是让她死。她是个怪物,也是个来路不明的婴儿,出于任何情理范围内,洛宁星都不会容忍她长期存在于公主殿下的身边。

      信使带来了一剂能置她于死地的针剂。索性洛宁还是给慕夫人留了点面子,没有当众处决顾三月,而是让他们自行悄悄处理。顾三月不知道这松垮的做法是慕夫人的父母有意留给她的豁口,还是实在过于粗心大意所致——无论哪种,这都给了慕夫人和格雷尔思考救她的办法的机会。

      顾三月已经知道结局是什么了。她自然是成功活了下来,否则也不会平平安安地长到17岁。

      她就算不变回婴儿,也大抵不能在慕雨身边长留。第一世界的管辖是五层世界最为严格的,从基本的公民身份到教育到工作,每一项都有极其严格的审查制度。她一个平白无故出现的家伙,还是在慕家这种饱受瞩目的家庭,早晚会被人扒出来,然后淹死在吐沫星子里。

      所以顾三月没什么后悔的。她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跟慕雨一起长大。

      她现在的遗憾可不止不能跟慕雨一起长大了。她是在亲手把慕雨推出去,留自己坠入身后的万丈深渊里。

      顾三月瞧瞧地睁开眼睛,发现格雷尔正在光下稀释着某种针剂。打针是个挺疼的事情,她甚至怀疑自己有尖端恐惧症,不敢直视那东西的锋芒。

      顾三月索性闭上眼睛,把一切交给摇篮外的两人。她会想起白天慕雨对着某本小说在跟她解释她的名字,他的手指指着一句话,指头点在句子的末尾。

      「你是求不得的缘,也是放不下的执念。」

      **

      顾三月感觉到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血管逐渐汇入身体的支流里。

      她闭着眼睛,听见慕夫人的啜泣,感受着格雷尔苍老而粗糙的手掌握着她的胳膊时些微的颤抖。

      她能感受到那药剂像暴风过境一样刮过她的每一片身体组织,把它们都催入死寂般的梦境里。她觉得有水缓缓漫过了她的身体,逐渐将她沉入熟悉的幻境里。

      又来了。

      顾三月看着摇篮像条水面上的船只一般里她越来越远。她的手臂半伸着,徒劳地想抓住什么。

      忽然,她身下的巨大汪洋像电影的幕布般呈现了某种景像。她判断出那是某栋隐没在阴影里的高楼,而一个高瘦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在树丛的掩映间穿行。

      顾三月翻了个身,面部朝下地看着这块怪异的荧幕上的景象。她就像是飞升在那些景象上方的半空中,这种鸟瞰的视角让她不太适应。下一秒,失重的感觉忽然袭击了她,让她不由分说朝身下的景象至坠而去。

      这感觉就像跳水。

      顾三月感觉格雷尔所在的地方和她隔着一层类似于水珠的表面一样的东西。她直直冲破了那层似有似无的屏障,撞入一大片柔软而冰冷的物质里,引发周遭景物的一阵剧烈的抖动。她向格雷尔怀中的襁褓迅速靠近了过去,整个人像被暗流带着直冲往前,最终跌跌撞撞地到达小婴儿的躯壳中。

      这是她经历的最剧烈的一次场景转换。

      她几乎感受不到这具躯壳的生命迹象。她的心脏像个被拖欠薪资的工人,正在要死不活地敷衍着它的工作。她的呼吸很艰难,吸上来一口,得铆足了力气才能攒齐下一口。

      显然婴儿顾三月吃了不少的苦头。

      抱着她的人的面容只在一处昏暗的路灯下一闪而过,然而她还是认出了格雷尔的面貌。他的眉头上是深重的沟壑,额侧的银发被汗水浸透。这个老人显然无法在一整个婴儿的重量下承受过快速度的移动,只能勉强维持一个还算平稳的行进路线。

      她依稀判断出格雷尔刷开了大楼的门卡,大跨步地走进了已经了无灯光的圆形大厅里。巨大的球形雕塑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深重的阴影,影影幢幢的轮廓犹如张牙舞抓的鬼魅。

      顾三月下意识地在格雷尔的怀抱里紧了紧襁褓。

      格雷尔正在送走她。

      接下来就是她作为“顾三月”的生活了。她的养母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虽然听起来有点诗意,但其背景却简单至极——她的养母姓顾,而她是在三月里被她从水果摊的门前捡到的。

      忽然有什么橙黄而亮的光线照射到了她的身上,引起她几声难耐的声音。顾三月把脸藏进襁褓深处,躲避着这个突然灯火通明的狭小空间里直指她脸颊的光亮。

      然而事与愿违,她的襁褓忽然被人拨开了。没了厚实衣物的保护,顾三月披着单衣的婴儿躯体在凉夜里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你很难受,再忍一忍吧。”

      格雷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想起,夹杂着她分辨不出的情绪。顾三月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什么——药剂对婴儿的作用让正在感受回忆的她也感同身受,她只想睡觉,一直这么了无牵挂地睡下去。

      狭小的空间忽然动了起来。有光亮透过弧形玻璃时断时续地在顾三月身上流淌成金色的亮线,她勉强偏头看了眼窗外加速飞逝的景物,意识到他们正在跨界电梯里。

      原来如此,她就是这样被送到第五世界的。

      格雷尔已经把软布重新拢回了她的脸上。顾三月乐得安生,她已经不想再理会这回忆的进程。她感受着电梯安静而飞驰着的速度,带领着他们由享乐天堂坠入芸芸众生抵死求存的地方。

      骤然开启的电梯门带入了全新的世界的气息。似乎一场大雨刚刚下完,空气中充满了植物腐败的气息和浓稠的土腥味。顾三月记得这味道,她曾经在无数个下雨的日子里遇见过她,然而泰坦星的雨水总是不如自动系统来得慷慨,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雨了。

      “你放心,慕雨很快就会忘了你了。小孩子总是最无情的生物,不是吗?”

      格雷尔似乎压低了身体对她说话,他的声音就隔着襁褓响在她的耳侧。

      嗯,我希望慕雨很快忘了我。

      “我只希望你今后做个普通的女孩,越普通越好。”

      嗯,我也希望我能普通点...

      “我很抱歉。”

      慕雨,我也很抱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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