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水眸》佯悦

2、Chapter 2

　　可是继于“搞出了一番事情”之后，内心又再度开始忧虑比成绩的事情。于是一边忧虑，一边又鞭笞自己追赶班上成绩最好那几名大神的身影，也便成为了我的常态。

　　后来，在中考的黄金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随同妈妈去了一趟香港。这趟出行的实质不过是跟着一个旅游团跑马观花地看看这个城市。本着只要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就可以的心态，我没有对这次毕业游有多大期待，更何况第一次去这种从小知识在电视甚至挂历书看到的地方，未知性太大，脑补有难度。这种时候总会受诸多身边流言影响，有一种风往哪边吹就往那边倒的不坚定。

　　去过香港的朋友或是亲戚无不是跟随旅行团的，于是先前听到的那些如“那导游一下车就强迫咱们买东西”之类的话，静悄悄地来到了我脑海里。我于是心想，会不会不是特别好玩啊。那几天还有些舍不得网游上的队友，毕竟出去玩的时候没人抱着一个笔记本打游戏。

　　事实证明，我的舍不得，只是暂时的。很快我就被这次出行彻底洗脑，原先认为自己是个不错学霸的思想，变得更加坚定。

　　“只要能出去玩，几天不打游戏亦无所谓。”

　　“对嘛，玩得开心就好。”这些小心思在脑海里晃荡着，直到出发前。

　　出门时心情总是雀跃的。我所居住的城市接近三四线了，几年前根本连高铁的影子都见不到。于是来到广州的时候，换乘了动车，整个人便处于程度极高的亢奋状态。之所以一直认为自己是学霸，自己的成绩很好，也不乏“十分迫切在今后去大都市生活”这么一个愿望的驱动。

　　然而到了深圳关口的时候，欢快的心情瞬间就丧失了好一部分——排队过关的人实在太多了。那天香港居民的通道，人又异常少。尽管彼时对香港身份特权之类的事情没有太多关注，却还是注意到了身份证一刷就可以进出的便捷。

　　我们随着游客大军缓步挪动着。估计是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看，于是大家都呆呆地望着不远处那些刷身份证过关的人。身边的妈妈不得感叹，“永久居民刷身份证过关，真是又快又方便啊。”

　　仅这么一句话，我心里难以言状的落差感就出现了。

　　其实不用出境，就算是去一趟一线城市，堪称不一样的地方也不绝如缕。如果今后去了香港念书，就可以走香港居民的通道。彼时没有想到，两个通道都有人满为患的时候，只是自己没有看见而已。

　　但自从那天起，我就认为大城市比自己的家乡好太多了。至于有多好，自己也不清楚，就是朦胧地有着这种想法。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隐隐约约不知不觉出现在心中的力量，一直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活了好些年。甚至在最颓废的时期，也因为这种力量对自己的颓废而叹息过，对自己的状态动摇过。

　　过关之后坐在旅游大巴上一直听导游介绍这座城市。那种最基本的科普，有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人只是呆着耳机，欣赏外面的风景。我只是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坐在靠左的窗边，纳闷为什么对面一直不见有车行驶过来。

　　后来才发现自己像乡巴佬一样傻，全然没有意识到，这里的车都是靠左行。还有好多好多在当时看来可谓“神奇”的点，一时间把那种之前只能在沉迷于游戏中获得的短暂快感抨击得支离破碎。

　　“之后要好好学习”这样的话，总是在外出的时候，讲出来才是最坚定的。只是连我自己也无法保证，这样的坚定会持续多久。好像那颗看起来终究脆弱的心灵总是经不住现实与压力的打击，一次次把和自己的约定销毁，然后翻出许多病态的理由最为支撑自己去颓废的柱子。这样一个黑漩涡，再往后的几年，我也没能挣脱出来——当然如果我最初就没有掉进这个漩涡的话，也就没有这一串故事了。

　　我们随着导游进行着所有旅游团都会走的、千篇一律的路线。看维港，玩乐园，逛街。自小比较热衷大都市，尤其在不了解现实的残酷之前，觉得大城市就是什么都好。

　　然而第一次站在星光大道上的时候，放眼望向对面的港岛，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么多楼，几乎都叫不出名字啊。我顿时感受到自己的孤陋寡闻。

　　清楚记得小学的时候语文书里有一篇课文是介绍玻璃的，课文的配图就是中银大厦——彼时完全不了解这是什么楼，只知道这楼好像是香港的。站在海边的心情和小学那阵子其实相差无几，因为这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神秘。

　　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寻觅星光大道围栏边一个空隙，照相。先照景色，然后照人。完事之后也就差不多到了导游叫集合的时间了。第一次跑马观花地赏景，也不可能有多仔细。

　　那个年头，iphone还没有推出拍摄全景的功能，我就自行选了一个比较远，但是几乎能够把整个对面景色框住的角度，照了一张维港。

　　后来我一直用这张图片当桌面壁纸。图片只占据了屏幕中间部分，上下两部分都被很大块的黑色占据，但是看起来总有一种很棒的感觉。当然，壁纸是在离开香港之后才换的。

　　所有人在那天下午抵达了海洋公园，我也是在那里才真正感受到游客大军的力量的。只是为了想去每一个展馆参观，排队都要将近一小时。在闷热的七月底，顶着太阳，眼前是被铁链分割成的一条一条通道，里面站满了人，如蜗牛般缓缓挪动着。回头一看，游乐园里，真的接近了人满为患的程度。于是我想，这个城市平时的样子应该不是如此吧。

　　倒是妈妈先说话了。“今后你要能来这儿读大学，就可以选人少的时候好好玩一下了。”

　　顷刻间我就感到，出来玩内心也是有负重的。

　　其实考港校这个朦胧又宏大的目标，也在心里盘旋很多年了。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对于好学校有多难考完全没有概念。心里倒是自信得不行——肯定没问题的啦。

　　然而事实是，肯定有问题的啦，而且问题十分严峻。

　　认清自己的实力之后，一切梦幻泡影都破碎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身上，或者说心里，发生过这种故事。当目标渐渐不朦胧的时候，要么就是你足够厉害，就快要能够handle it；要么，就是现实的残酷把你冲刷得几近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