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洛蒙》橘乃路

1、第 1 章

　　以前不相信人类之间相互吸引是费洛蒙分泌造成。
　　但是，现在，范正清相信了。
　　那个人只是坐在最角落的那种桌子上，静静地喝着5元一杯，最普通的袋泡红茶，偶尔翻动一下桌上的书页。
　　可为什么哪怕是微启的红唇间隐现的洁白牙齿都显得那么的——色情？！
　　一看就知道是一般理发小店手艺的发型，浏海几乎盖住了眼睛，老土的黑框玻璃眼镜、下巴上全是胡茬，地摊货色的衬衣、T恤和牛仔裤……
　　可几乎可以实体化的粉红色泡泡就是从这个只能用一个“挫”字形容的身体里不断散发出来。
　　那是个什么怪物啊？
　　范正清手上习惯性的擦拭玻璃杯，眼光却从圆领上的喉结移动到被衣服遮盖的胸部，再大剌剌地移向圆形玻璃桌面下的大腿之间。
　　是男的。
　　确认完毕后刚想移开视线，却撞上了来自好几个方向的目光——
　　右边阳伞下两个白领装扮的卷发女性。我说，大白天的，你们也好意思这样盯着男人的那里看！
　　投过去饱含深意一眼，马上收到“你管得着吗！”的两记卫生球。不愧是现代职业女性，我喜欢！
　　再看左边那位，哟~西装革履的中年上班族——男性。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呵，范正清在心中闷笑了两声。
　　那中年男子似被他盯得不安，在镂空雕花的实木椅子上局促地扭动了几下，终于放弃地站起身来，将茶钱放在杯边，踏着沉重而不舍的步伐离开。
　　“谢谢，欢迎下次光临！”范正清适时地大声招呼，并绕出柜台去收钱。
　　那散发粉色泡泡的根源这时也站了起来，从衬衣的荷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5元，用力捋平然后压在茶杯的下方。
　　“谢谢，欢迎下次光临！”范正清照样打着招呼去收钱，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瞟见，那小子转过街角后，马上有三个混混模样的青年跟了过去。
　　胆子不小，大白天的敢在老子的店附近闹事，存心让老子做不成生意是不是？！
　　范正清马上将钞票往围裙口袋里一塞，追了出去。
　　还没绕过转角，就听到那个死巷里传来呻吟声。
　　范正清掏出手机，奔过去，嘴里大叫着：“住手，否着我报警……”
　　刚好看到那挫小子单手将其中一个混混在空中翻了个个儿，一声闷响摔在垃圾堆上，一只脚用力踩上咽喉。
　　另外两个卷成虾子状抽搐的则是刚才听见的呻吟来源。
　　那挫小子傲立其间还蛮有大侠风范的。
　　TMD，根本不用老子帮忙嘛！
　　自讨没趣。范正清摸摸鼻子，刚打算走开。
　　谁知那挫小子突然身子一软，倒下来。要不是范正清眼疾手快，少不得摔出个轻微脑震荡。
　　抚摸着被铁头功撞得生疼的胸口，范正清开始琢磨今天出门没有看皇历，上面一定黄底黑字写着：“少管闲事”。

　　苏见鸿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擦黑了。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
　　慢慢回忆起自己最后是在巷子里教训了几个小混混，然后……
　　突然跳起来，检查身上……哦，还好，都还穿在身上。我居然会晕倒了！而且还睡了这么久！
　　不过这个朴素的房间飘着淡淡的烟草味，有种安心的感觉。
　　房门轻轻“吱呀”一声打开了，先进来的是宽阔的背部，紧身背心很好的勾勒出肌肉的线条和相较之下略显纤细的腰部。
　　因为两手都端着杯子，男人用肩膀撞上门后回过头来，突然发现苏见鸿醒着，于是对直愣愣盯着他瞧的苏见鸿狠瞪一眼，粗暴地递过一只杯子，杯中的牛奶都几乎被荡了出来。
　　“谢谢……”苏见鸿双手接过杯子，轻轻地啄了一口，好烫！
　　男人看他那样子笑了起来，将自己那杯放在矮柜上深吸一口嘴上一直叼着的烟，才不舍地将它挪到手指间。
　　“喝完这个想吃点什么？老刘说你是饿晕的。这都什么年月了，要是你饿死在老子店外头可说不过去。”
　　苏见鸿抬头看着着个说话粗鲁的男人，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很好看，很久没见过这种没有企图心的笑容了。于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
　　“那个，您的店里缺人手吗？我在找工作……”
　　谁知那男人脸色马上一变。
　　“老子店里不缺人，吃完了赶快给老子滚！”

　　十分钟后，苏见鸿又坐在了那张玻璃圆桌前，面前放着一盘散发出诱人香气的意大利肉酱面。
　　可他就是提不起食欲。
　　这回总算感受到了耶稣吃最后晚餐的心情。
　　吃完这一餐，可能真的就要饿死在其他地方了……
　　“还不赶快给老子吃！”那男人就坐在对面，不耐烦地猛抽手里的烟。
　　苏见鸿赶忙抓起叉子往嘴里扒了两下。
　　“真好吃！”真想不出为啥同一只手能做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看来男人对于他的赞美很受用，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面，无论怎样细嚼慢咽，总有吃完的时候。
　　当苏见鸿将最后一根冰凉的面条扒进嘴里，男人就毫不客气地将他扫地出门，顺便还将他那本《求职信息》一并扔还给他。
　　“不要再在这条街上呆着，要饿死去别的地方！”扔下这句狠话，随着门钟的清脆声音，镶嵌五彩玻璃的店门在苏见鸿面前无情地关上了。
　　半夜三更，要到哪里去呢？
　　苏见鸿漫无目地慢慢走在街道上，因为这种体质，在家的时候就给家人增加无尽烦恼，常常有人半夜唱情歌、跟踪袭击他、甚至潜入他们家……也托这个之福，他至少精通四种防身术。
　　为了不继续给家人添麻烦，他自己出来讨生活，可迄今为止找了不下五十份工作，全部都是因为被骚扰而干不下去。上次去青梅竹马的店里工作，还弄的人家夫妻感情不和，差点离婚……
　　没有钱，住小旅店也很危险，除了刚才那一觉，他很久没有安心地睡过一晚了……
　　自己这种体质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苏见鸿刚要抬头无语问苍天，苍天就给了他回应。
　　瓢泼大雨毫无预警地倾盆而下，不到半分钟就给他淋了个透湿。
　　在雨中狂奔几分钟后，勉强缩起身子，蹲在儿童公园的滑梯下。
　　呆愣愣盯着雨幕——这是天要亡我啊！
　　“半夜三更的你给老子在外面瞎晃悠个啥？！还不快滚过来！”
　　那人举着聊胜于无的黑布伞，连嘴上叼着的香烟都快熄灭了。
　　绝望的时候突然透过闪烁的雨幕，在昏暗的路灯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苏见鸿突然觉得眼眶一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胸口涌出来。
　　身体先于头脑，扑向那同样湿透的身体，感受到人体的温度后就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