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子常戚戚》青岩白鹿

40、玉兰出嫁（一）

　　玉兰停下手中的针，抬起头望了望窗外，日头已经走过了东边。
　　早食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闻着那股豆子的香味，觉得肚子里有些饿，这味道是豆渣饼吧，家里头好久没吃过了，玉琴做出来的这气味还挺馋人的。
　　她将绣了快大半的嫁衣叠起，和针线筐一起放好，理了理衣裙，向灶房走去。

　　走到灶间，便看到两个小的正吃着香喷喷的豆渣饼，玉珠还好些，晓得拿双筷子，玉琴是直接上手，爪子弄得油乎乎，也不怕烫。
　　玉珠小口小口地低头吃着，是不是用嘴吹吹气，豆渣饼刚出锅，还有些烫。倒是玉琴眼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玉兰。
　　“姐，你也来啦，是不是闻着味儿了？”
　　玉兰无奈地笑了笑，拿过挂在西面墙上的布巾，弄湿了给玉琴擦手，温温柔柔地说道：“你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用手拿，你看看玉珠。”
　　玉琴“嘻嘻”地傻笑，回道：“手拿着好吃嘛，就要烫的时候吃才有味道，你看玉珠姐吃的，哪有我吃得香。”
　　“就你歪理多。”
　　玉兰替她把手擦干净，又拿了双筷子，硬塞到玉琴手里。
　　“你们俩可别吃太多，马上就要吃饭了。”
　　两个小的忙不迭地点头。
　　玉兰怕她们撑着，还是将盘子端走了，夹出两三块放碗里让姐妹两分。将剩下的豆渣饼放到柜橱里，就拿出米淘箩开始淘米做饭。
　　烧火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一边盖着木板子的盆，有些奇怪，玉琴怎么改用盆做腌菜了。
　　玉珠胃口不是很大，豆渣饼掺了面粉，也容易饱，吃了一个，怕等会儿吃不下饭，便放下筷子，打算留着肚子等午食。
　　看玉琴还在吃，便自个儿走到墙边，拿开木板子，打算看看面膜的情况。
　　玉珠半蹲下身子，掀开纱布的一角，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还有些水，大概要等到晚上才能好。
　　“玉珠，你这是做什么？刚我还以为是玉琴又在弄新腌菜呢。”
　　玉珠抬起头，对着玉兰露出一个神秘地笑容，回道：“玉兰姐，等晚上你就知道了，现在可不能说。”
　　玉兰只当她又弄什么新玩意儿，也不多问，烧好了火，就走到灶前开始炒菜。
　　苏家的生活是很规律的，过了初夏农忙，一般早上去地里，中午回来吃顿饭，下午过个午歇便开始做些散活，到了日头偏西才再去地里瞧瞧。
　　自从婚期提前，苏家的男人一有空就在院子里赶木头活。打嫁妆的都是慢工出细活儿，要用一辈子的东西，可不得好好琢磨着。可这次时间紧，所以只先紧着大件来做。
　　玉兰吃完饭又做绣活去了，嫁衣做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一些小活儿，玉兰就没让玉琴帮忙，打算自己慢慢做。
　　玉琴不太同意，这些日子为了赶时间，她看到姐姐为了赶嫁衣，眼睛都有些红，心疼地说道：“姐，你和我那么见外干什么，有我帮着，你做得也快些。”
　　玉琴年纪小，哪里懂得嫁衣对一个女子的特殊。
　　玉珠看着玉兰姐虽然眼睛熬得红红的，但眉梢的喜意遮都遮不住，便打圆场说道：“玉琴，咱们还有东西看着呢，而且玉兰姐做嫁衣了肯定来不及做络子，你手巧，我给你打下手，咱们帮玉兰姐把小东西做了。”
　　玉兰感激地看了玉珠一眼，玉琴是个直性子，有时候总是绕不过弯来，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怕说错了惹得妹妹伤心。
　　玉琴勉强地点点头，怏怏地跟着玉珠去院子里坐着打络子。
　　姐妹俩坐在院子里，玉珠用双手扯住线，玉琴手一动一动地编着结子，动作比以往慢了不少。
　　编到第五个时，玉琴终于忍不住，闷闷地开口问道：“玉珠姐，你说嫁人是什么？怎么姐姐自从订了亲，都很少和我亲近了，现在连忙都不肯让我帮了，你说她要是嫁过去了，是不是就不是我姐了？嫁人怎么是这么可怕的事呢。”
　　玉琴说道后头，鼻音都重了，玉珠只听声音，便知道她哭了。
　　玉珠的印象中，玉琴是很少哭的，至少她没看到过。这个傻丫头总是很乐观，一点点小事就能笑得很开心。
　　嫁人，玉珠也不是很懂，她想起了在外婆家的那日，她娘说的宽慰话和脸上落寞、心忧的神情，嘴里也是苦涩难耐。
　　书上没有说嫁人如何，也没有说不嫁人会如何，但玉珠知道整个秀山村，到了年纪还不嫁的，没有几个，而且玉兰姐，也是欢喜的。
　　玉珠放下手里的线，从怀里掏出手绢给玉琴擦了擦眼泪。
　　“玉琴，嫁人的事我也不懂，但玉兰姐高兴，我们也要为她高兴好不好？”
　　玉琴噙着眼泪点点头，将线头重新放到玉珠手里，继续开始编起来。

　　被玉琴少有的感伤一打岔，玉珠也忘了晚上查看豆腐面膜的事，等她记起来，已经脱了衣裳，躺在床上了。
　　外头天色也暗了，就是出去也看不见了，玉珠想了想还是先睡再说，一个晚上应该不打紧。

　　第二日，玉珠起来，穿好衣裳，就去灶间看那一盆子豆腐面膜了，她掀开纱布一看，白晃晃的一片，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弹弹的，触感很是柔嫩。就是没什么味道，玉珠想着下次可以加些奶或者花露进去，一定更好闻。
　　玉珠用竹刀切了一方块，放到碗里，便端着去找玉琴。
　　小姑娘大约昨日还是没想开，躲在被窝里哭过了，玉珠见到她时，精神头不是很好，眼睛也有些红肿。
　　玉琴不好意思的用手遮了遮，见玉珠没有取笑的意思，又将手放了下来。
　　玉珠摸了摸她的头，一手牵起她，一手端着豆腐，往玉兰的房中走去。

　　玉兰今日没有做嫁衣，看到姐妹俩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玉琴，瞧见她明显红肿的双眼，心中更是一疼，昨夜她听到的呜咽声果然是玉琴。
　　玉兰走过去，手里拿着绞好的布巾，半弯着身子替她敷了敷眼，歉疚地说道：“玉琴，昨儿个是姐姐想差了，咱们玉琴手艺这么棒，帮姐姐做衣裳，一定更好看，玉琴别难过，姐姐和你道歉好不好？”
　　玉琴听了玉兰的话，昨夜收起的眼泪此刻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鼻翼翕动，嘴唇一张一合，终于止不住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长姐如母，玉兰对于玉琴来说就是第二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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