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子常戚戚》青岩白鹿

35、外祖母家二三事（三）

　　张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火炉烧得有些旺，她都出汗了，看着玉珠不解的样子，笑着说道：“珠珠你哪来这么多怪想法，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艾草香包，哪有什么漏不漏，而且这艾草灰对人可好着呢。”
　　玉珠嫌弃地把香包放回簸箩里，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张氏看着她的动作就觉得有趣，每年端午都戴的东西，这会儿倒是嫌弃上了。
　　玉珠冲着张氏讨好地笑了笑，张氏嗔了她一眼，就顾着手上的活了。
　　倒是陈氏在一旁有些看不过眼了，这外孙女真是一点长进没有，不就是点艾草灰，别说没沾上，就是真沾上了，那也是好东西，这点都受不住，以后怎么当一个家。
　　陈氏想着，便开口说道：“玉珠，你坐到我旁边来，学一学，姑娘家这点事总要会做的。”
　　玉珠才不想做这活儿，便推拒道：“姥，我还要回屋子里做绣活去呢。”

　　“也不差这一刻两刻的绣活，又不指着卖钱，怎么，姥叫不动你了？”
　　陈氏的嗓门有些大，声音粗糙干瘪，一双眼鹰隼似的直勾勾盯着玉珠。

　　玉珠被看得后背直发凉，她向她娘投去求救的眼神。
　　张氏刚想开口，便被陈氏瞪了一眼。
　　陈氏看着这个闺女也是生气，好好的一个女儿养成了这么个懒样子，就是订了亲，嫁过去，也要被婆家指着鼻子骂没教养。
　　真是糊涂，女儿不教好，哪里是结亲，这是结仇呢。

　　玉珠见张氏也弱了气势，没了办法，只好慢慢吞吞，一步一挪地走到陈氏旁边坐下。整个人像是失了水的白菜，蔫巴巴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陈氏看了更是心塞，不知道的还以后怎么受虐待了呢。
　　她把手里的筐子塞到玉珠怀里，厉声对张氏说道：“你看看你把女儿教成什么样了，我小时候这么教你的，亲家母不说，我做娘的却不能不说，你这样子，是在祸害谁？”
　　张氏被训得红了脸，头都抬不起来，她知道娘说得对，可玉珠是她的心尖尖，她哪里舍得她受委屈。
　　张氏受得住，玉珠在一旁却是忍不住了，她听到陈氏训斥的话，眼睛一下就红了，哑着嗓子说道：“姥你说娘做什么，懒的是我，不高兴做活的也是我，你只管骂我就好，我听着受着，娘她一向孝顺你，你这么说她，她难受不难受。”
　　“玉珠！”
　　张氏提高了嗓门喝道，“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还不和你姥道歉，回房去。”
　　玉珠抹了把泪珠子，向陈氏行了一礼，低着头说道：“姥，我错了，你别生气。”
　　陈氏被她气得不行，但更气的是张氏，她不是什么刻薄人，教训人也是为着玉珠好，到底是个孩子，不懂事也是大人没教好，狠不下心。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回房。
　　玉珠朝张翠芬看了一眼，见她一脸严肃，眼里也示意她回房，只好起身，亦步亦趋地回了房里。
　　陈氏看着玉珠走远了，才对着张氏斥道：“你说说你怎么当娘的，这么大的姑娘了，四六不着的，你指望她以后嫁过去了能干点什么？她婆家再好，能像你这么惯着她？长辈说话哪有小辈回嘴的份，我是她姥可以不和她计较，以后婆家那边的长辈亲戚一个个的，她这样回嘴，你和茂山是不是得被人戳脊梁骨！”
　　张氏低着头，不说话。
　　陈氏看着她这样子，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小时候娘刻薄了你，你才可劲地宠闺女？”

　　“娘，我没那么想过，玉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又从小多灾多难的……”

　　陈氏听着这话，更是来气，这闺女年纪真是白长了，岁数大了，人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不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有你这么宠孩子的吗？一点活儿都不让她干，再好的娃子都让你养废了。娘从小怎么教你们的，多做事少说话，吃得了苦，才能受得住甜，你把这话放哪里去了？”

　　张氏杵在院子里受训，玉珠回了房也是不好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门前，她只能听得见外婆的大嗓门，轰轰隆隆地打雷似的，说的什么却不是很清楚。
　　待到张氏回来时，玉珠已经在房踱了半个时辰了，一见到娘，像是饿了许久的乳燕，急匆匆地凑到张氏跟前，说道：
　　“娘，是我不好，外婆是不是骂你了？”
　　张氏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开口声音温温和和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玉珠，你外婆虽然话说的厉害，可道理是不差的，娘宠着你，可你总要嫁出去的，娘看不了你一辈子啊。”
　　玉珠红着眼圈回道：“可嫁出去就要整日做活，不能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要嫁人呢。而且我舍不得爹娘啊，我是我们家的人啊，我不要做别人家的人。”
　　张氏被她的话弄得也湿了眼眶，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玉珠，你子安哥哥和干娘都是好的，你别怕，娘就是这么一说。”
　　玉珠揉了揉眼角，抬起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娘，我不怕，你也别怕。我听话的，你别担心。”
　　张氏把玉珠抱进怀里，眼泪是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怕玉珠发现，只把她抱得紧紧的。

　　等张老爹带着众人从镇上回来时，母女俩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苏茂山白日里没去镇上，而是和大连襟一道上山猎野味去了。他一看到张氏母女，就知道她们的精神头不太对，不过在饭桌上有什么话也不好说。
　　晚上，他和张氏两人进了被窝，他就低声问了起来。
　　张氏把白天的缘故和他说了一遍，苏茂山把她搂在了怀里安慰。
　　张氏觉得在女儿面前的坚强此刻都瓦解得粉碎，偎在自家男人怀里，默默地流眼泪。
　　苏茂山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翠娘，你别难过，孩子大了，总是要走的，还有我呢，你别难过。”
　　“诶。”

　　外祖母家的场景要切过去了。
玉珠也会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