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子常戚戚》青岩白鹿

34、外祖母家二三事（二）

　　玉珠想要抽回手，却被吴氏牢牢拽住，她一对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她，像是能从她身上看出银子来似的。
　　陈氏见到儿媳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都要坐不住了，想着终究女儿在，不好直接下了儿媳的面子，厉声说道：“老大家的，你拽着玉珠做什么，赶紧让她们娘俩安置去。”
　　吴氏听着婆婆的大嗓门，心里一哆嗦，手上的劲就送了，玉珠连忙抽回手，小兔子似的窜到了张氏身边。
　　吴氏看着玉珠逃窜的动作，再看看婆婆不善的神色，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刚刚我是欢喜过头了，翠芬你可别介意啊，你知道大嫂我的，就是性子急了些。”
　　张氏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给了她个笑脸，带着玉珠去里厢收拾了。
　　张氏先帮玉珠收拾了房间，换上了带来的被单，套上了被套。她知道小女儿的性子，这点小事她还是能依了她的。
　　大姐和小妹都嫁到了村里，只需要正节那日过来就行了。晚上住的自然也是自己家。至于二姐，一来娘家屋子少，两个女儿挤不下，更何况各家都有孩子，地方更是不够。二来嘛就是二姐向来和小妹要好，小妹每回也亲亲热热地请着二姐往她家里头住。
　　张氏心里头也是明白的。
　　二姐嫁到了镇上，汉子又有做吃食的手艺，日子自然过得比她富裕，再加上二姐会做人，不像她以前，毛毛躁躁地，有时候说话得罪了人也不晓得。
　　玉珠在一旁看着张氏忙活，她倒是凑上去帮过，可惜被嫌弃了。
　　张氏做活利索，动作流畅，玉珠在一旁反而是碍手碍脚，索性让她站到一边去，也能腾出点空当。
　　三两下玉珠的床铺就拾掇好了。
　　张氏嘱咐玉珠收拾下自己带来的东西，就出去整理她和苏茂山的房间了。
　　玉珠坐在床上，把小包袱打开，带来的物件一下全摊开了在了床上。最大头的是一个绣绷和一些绣线。
　　玉珠可想好了，她在姥家反正是出不去的，也不想被姥姥指派着做活，这时候拿绣活做借口最好了。
　　反正……
　　玉珠想着拿起绣绷，手指轻轻抚过上头画好的轮廓，粉色的烟霞爬上香腮。
　　绣布上头画着一只小猪，是玉珠昨日花了一整日的功夫贴着画纸描好的。为了画这只猪，她可废了许多纸。
　　她绣活不是很好，要绣的像样，得先把轮廓画好了，再开始绣，才能不走样。
　　玉珠将绣绷和针头线脑一起放到了小篮子里，放到了床头的小柜子上，又开始收拾起其他小物件。
　　虽然她和几个表姐妹玩的不是很好，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不为了她们，也要为了娘的脸面。在这点上，玉珠还是很懂世故的，就像二表姐那样，明明讨厌她讨厌得要死，表面上还要笑盈盈地拉她一起玩闹。
　　玉珠虽然做不来她那样，但是维持表面的关系还是做得到的。
　　她从家里带来了几朵绢花，都是京城的时新花样，送人想来是不差的。
　　玉珠自己是个不爱戴绢花的，不过干娘喜欢，每趟秦恒从外头回来都要带些新鲜的样式给干娘，她沾了干娘的光，每次也能得到一些。
　　不过想着秦恒送她的小玉猪，玉珠就将绢花厌弃地扫到一边，正好送出去，眼不见为净。

　　到了吃午食的时候，二姨一家也到了，她们是从小姨家放了放行李才过来的。
　　玉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堂屋里很是热闹。
　　二姨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以前如何玉珠不知晓，但从玉珠记事以来，就是个巧嘴儿，她一来就能把堂屋里弄得热热闹闹的。在这一点上玉珠以为红莲表姐是深得了她娘的遗传。
　　而且不但是嘴巧，眼睛也尖，一瞧见玉珠的身影，便笑着说道：“咱们玉珠出来了，二姨一进门可听到你大舅妈夸你呢。”
　　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接着说道：“说来也是巧，你们两表姐妹可真是亲的，红莲前些日子卖了副绣品，得了一两多银子。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子，一定要买了胰子来给外婆和几个表姐妹。”
　　一旁的吴氏听着二姑子也带着胰子回来，可觉得这回端午节是赚大发了。在她们靠山村，胰子可是个稀罕物，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都是用皂角，皂角没了就只能凑活了，也有人家去镇上买黑皂，虽然颜色不好看，可也够村里人稀罕半天了。
　　吴氏连忙从二姑子手里拿过小布包，生怕她收回去。
　　张二姨看着大嫂的动作，心里头一阵鄙夷，真是人穷志短，不就是点胰子，哪用得着这样。
　　不过面上倒是不显，还冲着吴氏和善地笑了笑，又拿起张氏带来的胰子，仔细看了看。
　　“翠芬，你家玉珠可真是能干，这胰子看着倒和镇上铺子里卖的差不离，我前些日子还看到有个你们村的后生挑着货担卖，原来是我们玉珠做的啊。”
　　张氏一听她二姐这么说，脸色就是一变，开口语气也有些微怒：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珠珠还是个小姑娘呢。”

　　张二姨被她呛得脸色一僵，笑容险些撑不住，她倒是忘了，这个妹妹向来不是个软性子，哪怕这些年在苏家被磨得平滑了不少，每次关系到玉珠那个懒丫头，就跟长了刺的刺猬似的，动不动扎人。
　　“翠芬你可别误，谁不知道咱们玉珠从小就许了人，这些年怕是节礼年礼都收下了不少呢，大伙都看着，哪里会误会啊。”
　　张氏听了这话脸色更是一青到底，差点就要和二姐吵起来，幸好苏茂山按住了她。
　　到底是来过节的，要是两姐妹闹得不愉快，岳父岳母这个节日可就过不太平了。

　　陈氏在一旁听着，对二女儿说的话也很是不满，虽然她也看不惯玉珠这个外甥女的懒散劲，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哪里有这样埋汰人的。
　　陈老太性子硬，但到底大过节的也不好斥责人，尤其还是嫁出去的闺女。
　　瞪了张二姨一眼，便让吴氏摆碗筷，准备开饭。
　　张二姨被亲娘瞪了一眼，一颗争强好胜的心终于收了收，带着一家人坐下。
　　她看不惯三妹一家，明明比自家穷，但因为攀了个好女婿，竟然也事事强起来了，这回这个向来上不得台面，只知道躲懒的外甥女竟然还会弄什么家事皂，肯定是她亲家那头弄出来的。真是懒人有懒福，老天爷不长眼。
　　她的红莲红梅哪个不比玉珠那丫头好，做事勤快，为人处世哪个不夸，哪像哪个丫头，从小被养得那么娇，什么都不会做，性子不讨喜，到了外家还要自己备着什么被单整套，真当自己是个娇小姐，怎么都矫情不够。
　　越想越是生气，那么好门亲事竟然被他们撞上了。

　　这一餐饭，众人都吃的索然无味。张二姨吃过饭就带着人回小妹家了，说是要安置行李。张氏哪里不知道她，就几件换洗衣裳，哪里还用安置。
　　不过她心里头一口气也还憋着，人要走也正好，省得看着膈应。
　　张氏一下午帮着大嫂和娘用艾草灰将家里家外熏了一边，用备了热水和菖蒲叶子让玉珠泡澡。
　　端午驱邪气，可保一年平安，尤其小孩子，微光低，容易招惹见不得人的东西，得里里外外用菖蒲水清洗一遍，才能去晦气。
　　张氏给苏茂山也备了一桶，不过被苏茂山厚着脸皮拉着一起洗了。
　　晚上，张氏躺在被窝里，心里对二姐白天的话还是介意地很，推了推旁边的苏茂山，嘀咕道：“茂山，你说二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小时候她还给我摘过野果吃，怎么这些年，你说她老是说咱们珠珠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惹得到他。”
　　苏茂山嘴笨，也不是个爱说人长短的，更何况对象还是二姨子，她知道翠娘虽然心里头恼着二姨子，可到底还念着一家人的情分，她自己说说不要紧，他却怎么说怎么不对。

　　只伸出手，将她搂了过来，拥在怀里。
　　张翠芬也没接着说，将头靠在自家男人的胸口，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端午是个大节，一大早，陈氏领着吴氏就用大锅煮起了粽子，张老爹也领着大儿子去镇上采买。过节自然要吃肉喝酒，还要买五黄，这得去镇上才能买齐。
　　张家大姐也是一早就来了，她男人是猎户，节礼就拎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过来，在村里也算是体面了。
　　张姐二姐和小妹不一会儿也来了，手里也都领着东西。
　　张二姨没事人一样，照旧和众人有说有笑地说得热闹，还给了几个女孩子一人一把五彩绳，玉珠的也没落下。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张氏一口闷气还没咽下，二姐这般做派，她也不能硬扛着，显得小气，就把玉珠带来的绢花分了出去。
　　吃过饭，张老爹提议去镇上看赛龙舟。
　　端午村里是没什么活动，要看热闹得去镇上，玉珠清明刚出去过一趟，也没什么兴致，不想去人挤人，就说了一声，一个人回房做她的绣活去。
　　张氏不放心女儿也没去，和陈氏母女俩留在家里做艾草香包。

　　玉珠绣了半个时辰，眼睛有些发酸，便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散心，看到娘正在用炉子烧艾草，而外婆坐在一边，将烧出来的灰装进小布包里，用线匝实。
　　玉珠看得好奇，便拿着小板凳，坐到张氏旁边，问道：“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艾草给烧了？”
　　张氏挥挥手，示意她坐远点，说道：“烧艾草当然是为了艾草灰啊，你这孩子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没有艾草灰怎么做香包啊。”
　　玉珠有点小惊讶，怎么香包是用灰做的，她一直以为是把新鲜的艾草装进去啊。
　　玉珠想着拎起外婆做好的一个香包，上下抖了抖，问道：“娘，这都是灰，怎么带啊，会不会漏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各地的端午习俗怎么样，蠢作者记得小时候我妈都是带我回外婆家的。
还有艾草灰是个好东西，不过真正的艾草灰是做艾灸剩下的，我高中同学宫寒痛经痛得厉害，就是用艾草灰小布包贴在肚脐上，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