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陈年旧史

5、第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2

　　半个月后，白老四带白杨去县城里卖货。白杨一个人坐在后堂，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拉着白老四的衣角：”爹，我出去走走。”

　　“别走远了。”

　　“嗯。”白杨一贯的惜字如金。

　　白杨在公园里漫无目的溜达着，看到有个老头摆个摊子，正在吹气球，旁边放着两把□□，白杨有些心动，走过去看，偶尔有小孩去打，很少有能打中的，天气也有点冷，人也不多。几个当兵的排成一队走过去，样子很是扎眼，一个矮个子的兵突然停住，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直奔那个打气球的摊子。看到他们踌躇满志的样子，白杨不由得走进了看。

　　听到一个高个子的兵说：”回去让指导员知道了，又该骂咱们不务正业了。”

　　“怕什么，那是五连指导员，不是咱们连长！”好像连长是个很可怕的人似的。

　　“就是，连长在北京那边呢，他长天眼了看见咱们在这玩。”

　　几个人都陆续的打了，可惜成绩都一般，。那个矮个子的兵很生气的把枪放在桌子上：”老子在三连是神枪手，在这都成了狗熊了。”白杨笑出了声，几个兵立刻不乐意了，怒视她。白杨倒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丫头，你笑什么，你厉害你来啊！”白杨心动了，走过去刚要掏钱。矮个子的兵说：”先别给钱，要是你能打中五个我就给你掏钱，要不然，我们的钱都你掏！”

　　白杨还是不说话，过去拿枪，瞄都不瞄，只听见枪响球碎，十枪打过去，十个气球炸成一圈，几个兵都目瞪口呆。老板也是个早年退伍的老兵，看见白杨挺高兴：”我这好长时间都没人打这么好了，小姑娘，这个给你！”说着递给她一个大号的浣熊。

　　白杨接过浣熊说：”谢谢。”抱在怀里软软的，白杨挺开心，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喜欢这些。转身要走，高个子的兵连忙叫到：”小妹妹，等会！”

　　矮个子的兵也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你想不想当兵啊？”

　　白杨回头：”我叫白杨，白家村的，我已经报名当兵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呢。”

　　矮个子的士兵说：”就凭你那一手好枪法，一定没问题！”

　　白杨看见手里的浣熊，和那个矮个子的士兵长得很像，于是走过去，把浣熊塞在他手里： “这个送你吧！长得很像你弟弟呢！”剩下的士兵们哈哈大笑。

　　“指导员，指导员！”矮个子的士兵李胜华跑过来。

　　何元正缩在军大衣里，他是上海人，还不怎么适应这里的天气：“跑什么跑啊，像什么样子嘛。”

　　“我们今天看见一个姑娘，枪法特好！”

　　“你们在哪看见的，还有，你手上那玩意是哪里来的。”指着他手上的浣熊。

　　“指导员，你可别跟我们连长告密去，我们打气球去来着，十枪，我们打了不到五个，她抬手就十个全爆，那架势，活脱脱一个枪王。”

　　何元听得有些心动：”她叫什么名字，那里的人？”

　　“她说自己叫白杨，白家村的，已经登记当兵了！”

　　何元笑了：”算了，你们也算将功补过了，你们私自出去玩的事我就不告诉你们萧连长了。”

　　“谢主隆恩。”何元从登记表里找出了白杨的表，看到她是猎户出身，决定亲自去她家里看看。

　　白杨正在家里的树上拿枪瞄，看到村长带着两个当兵的人走过来。大嗓门的村长叫道：”老四，白老四，叫你家丫头出来，部队的首长来了！”他们推门进来，白杨从树上跳下来，把他们吓了一跳，何元看到这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很是打量了一番。贾桂芝把他们让进屋里，大家做了一屋子，白杨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贾桂芝一直拉着何元问东问西。

　　李胜华拉着白杨说话：”小姑娘，还记得我不，那天你给了我一个玩具。”

　　白杨点点头。

　　何元说：”老乡，其实我们有几个兵见过白杨，说她的枪法很好，我就过来看看！”

　　“哎，我们家的丫头就是这样不爱说话，从省城里念体校的，我就寻么着给她找点事干。”

　　何元看着这么能说的贾桂芝，很奇怪她怎么会养出这么沉默的女儿，问她：”白杨，我问你，你想当兵么？”

　　白杨沉默许久：“当兵有工资么？”

　　何元看着她修长的丹凤眼：”当然有啊，去了就不用家里养你了。”

　　“就是离家远点，有两年就回来了，怕啥啊！”村长也说，”再说，你去当兵去，我们村也光荣不是，你爹脸上也有光。”

　　白杨点点头：”我想去！”

　　何元点点头：”你们也应该知道，这女兵的名额很少，一般都是内部分配了，但是也有特例，像你这样有特殊才能的，我们也能特招，我想看看你的枪法！”

　　白老四立刻拉着白杨：”去，拿枪给首长看看！”

　　大家站在院子里，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来，白杨拿起枪”砰砰砰”几枪，几乎是麻雀刚落到树上就掉了下来，地上七零八落五六只麻雀，何元过去看，都是伤了翅膀的，看来是站在树上翅膀还没收回来就中弹了。

　　何元呵呵的笑：”放心，你一定没问题的，我拍板了！”白杨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何元忽然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就这么着，白杨去了省城医院体检，虽然说她在这里上了三年的体校，可是很少到外面闲逛，她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扎堆，好多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拿张纸卷成筒，到处看，就像在家里拿猎枪瞄一样，从小就跟爹一起学着打猎，比起笔杆子，她更喜欢枪拿在手里的感觉。

　　一群女孩子笑闹着走过她的身边，看看她们身上五颜六色的色彩，低头看看自己的校服裤子和白衬衫，自嘲的摇摇头，几个军人也从她身边经过，她不认得他们身上的肩章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微微低下头，侧身让开。

　　回到家里也是不言不语的坐着，弟弟白武坐过来：”姐，你真的要当兵去啊？”

　　白杨摸摸弟弟剃得青白的头皮：”可能是吧，总比在家里待着好，要是我走了，你记得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以后让爹娘少受点苦！”弟弟懂事地点点头。

　　直到白杨坐到了南下的火车上，她还认为这是一场梦。

---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