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生》胡淼淼

11、第十一章 仙子

　　“少爷，再往东边走个两三天，我们就能到东海。”杨承一身青色布衣，外套着褐色夹袄，面上一副玄铁遮目，又刻意放下些头发遮住玄铁，另一只眼睛望向远处。
　　此时朱琚他们正在一片林子里休整，翡翠领着小钰去旁边隐秘的地方方便。
　　朱琚坐在车厢内，杨承坐在车厢外，车厢的帘子掀开挂在一把粗陋的铜勾之上。
　　已是初春，此处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嫩绿鹅黄之色浸染树林，地上的野花开放，颜色鲜艳，泥土里时或能看见蚯蚓，树枝上繁花间的各色昆虫窸窸窣窣。处处一派生机。
　　“杨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东海吧？”朱琚一身黑色大麾，大麾下仅着月白色长衫，，面容俊秀，他朝杨承看去，眼睛中狡黠之光乍现。
　　“小人不知。”杨承避开朱琚的目光，头微垂，发丝滑下，也遮住了他另一只眼中的光芒。
　　“你还是如此谨小慎微。”朱琚笑道。
　　“哥哥、哥哥！”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他们跑来，正是天真烂漫的小钰，她头上戴着一个花环，手里还捧着一把野花，一路小跑。
　　在她身后不远处正是侍从翡翠，不必说，这花环肯定是翡翠为小钰制成。
　　“哥哥，好看吗？”小钰笑着在阳光下转圈——她还不会舞蹈，只知道旋转的时候衣袂飘散，甚是好看。
　　“好看。”朱琚望着小钰，一脸笑容 。
　　马车又上路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夕阳西下，寒意从地面上升起。
　　“少爷，看情况，今天太阳落山前，我们是赶不到下一个村子了，今晚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杨承拉住缰绳，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虽然这林子白天的时候春光明媚，娇妍动人，可一到晚上，夜色深沉，月光淡薄，白日里藏着的各种东西，晚上都开始活动起来，四处不时传来几声莫名的叫声。
　　杨承和翡翠点起了篝火，在火上热了热他们带着的干粮。
　　小钰在车厢里睡着，身上盖着薄毯，手里还捏着那一小把花，那花朵早就耸拉着脑袋。朱琚拉起车帘，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小钰的睡颜，又放下了车帘。
　　忽然林子不远处的黑暗里飘出一朵绿莹莹的光团，晃晃悠悠朝着他们冲来。
　　“少爷！”杨承机警，立刻拔剑上前。
　　翡翠也护到马车前保护小钰。
　　朱琚看着那光团飘忽，眉头一皱。
　　“我饿了……”
　　在众人异常紧张的时候，车帘却被掀开一角，小钰睡眼惺忪的探出头来。
　　“小姐！”翡翠连忙上前扶住小钰。
　　小钰却直愣愣看着那光团发呆，嘴里吐出四个字：“百花仙子？”
　　朱琚一听，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顿时笑起来，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随着笑声烟消云散。
　　“对，百花仙子。”朱琚抱过小钰，迎着那光团而去。
　　“公子，这偏僻野林，怎么可能会有百花仙子？”杨承有些担心，在朱琚耳边低语。
　　“是不是仙子，还不是看别人怎么看她们。你不用担心，小钰说她是仙子，那她便是仙子。”朱琚说道。
　　杨承还是有些担心，但又不便阻拦，便护在他们身侧以防万一。
　　“仙子姐姐。”走近之后，小钰从朱琚怀里挣扎着要跳下去。
　　杨承这才看清，原来这光团只是一只发出蓝绿色光芒的灯笼。
　　而提着灯笼的，是一名柳眉皓目的美人，上身着柳青色广袖上衣，衣下是浅黄色拽地长裙，腰间系着五彩腰带，坠着一个碧绿吊坠，一条长而软的素色披帛绕身随风轻扬。
　　“你叫我什么？”那美人掩面笑着问站在她面前的小钰。
　　“仙子姐姐，姐姐你不就是百花仙子吗？”小钰一脸仰慕。
　　“你怎么知道的呢？”美人不理会其他人，只是对着小钰继续问道。
　　“我在书里见过，百花仙子就是姐姐这个样子。”小钰直了直腰板，虽然她现在不识得几个字，但她曾经看过父亲的一本都是图的书，书里就有这样的提灯美人的图画。
　　“小丫头真是聪明可爱，不愧是你们朱府的后人。”美人说着却将抬起头，眼睛看向朱琚。
　　“既然仙子来访，不如一起喝一杯？”朱琚笑道。
　　“好啊，不知朱公子是否介意我再叫些姐妹过来共饮？”美人笑盈盈地问朱琚。
　　“倒是无妨，只是我们带的酒已经所剩不多，恐怕不够……”朱琚摆出一副忧心的模样来。
　　“这个不用担心，我让姐妹们带些蜜酿过来。能在此同朱公子共饮，是多少姐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美人伸出一只手牵住小钰。
　　小钰只觉得美人的手细软温柔，不由握得紧了紧。
　　几人围着篝火坐下，杨承却站在朱琚身后，手放在剑柄之上。
　　“杨承，你也一同坐下吧。”朱琚示意他不必紧张。
　　翡翠从车内的坐位底下取出酒袋和几只古瓷酒碗，又掏出几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各色干果。
　　不多会，又从林子深处来了些提灯美人，各自装束不一，但都明眸皓齿，巧笑嫣兮。
　　“好多仙子姐姐！”小钰欢喜不已。
　　朱琚的酒很快就喝完了，那些美人则拿出他们的蜜酿斟上。
　　花香混合着酒气，在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氤氲。
　　“哥哥，这个好香啊，我也要喝。”小钰凑到朱琚身边。
　　“你还小不能喝酒。”朱琚摸了摸小钰的脑袋。
　　“这是花蜜酿成，小孩子喝一点不要紧。”身边一个美人笑道。
　　朱琚看了她一眼，便将酒碗递到小钰面前，让她浅浅的尝了一口。
　　“好甜。”小钰砸了咂嘴，还要再喝。
　　“你可不能多喝哦。”美人掩面而笑，递给小钰一只花朵形状的陶瓷容器，“你还小，这是百花花蜜，你尝尝看。”
　　小钰闻了闻气味，是一种复杂的花香，她又用手指沾了些容器里琥珀色的粘稠液体舔了舔，然后回望了一眼朱琚，说：“哥哥，这个更甜。”说着就把手指头递到朱琚面前，意思是让哥哥也尝尝。
　　朱琚却只是含笑摸了摸小钰的脑袋，谢过美人。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意。
　　不知道是谁提议，朱琚吹起萧来，一众美人翩翩起舞，仿若极乐世界。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像仙子这么好看？”小钰歪在翡翠怀里，抬头看着舞蹈的众美人，脸上羡慕与落寞交织。
　　“小姐很快就会长大了，小姐长大了会更好看的。”翡翠轻声说道。
　　第二天一早，众人醒来时，那些美人早已不知去向。
　　但林子里的野花，一夜间，全开了。
　　小钰揉了揉眼睛，从怀里掏出昨晚盛放花蜜的瓷器。
　　白日里看来这却是一朵真花，花瓣洁白坚韧，芳香四溢。
　　“哥哥，你看，这是仙子送给我的。”小钰献宝似的递给朱琚。
　　朱琚笑笑，迎着晨曦又吹了一曲小调。
　　风从林间吹过，带来远方的气息。
　　再过几天，就能到东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