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留白y

2、第 2 章

　　这一天晚上他们这一群在这大学四年里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一起聚餐，原来分别来得这样快。
　　这些年来，黎兮远吃过不少次散伙饭，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滋味。四年前，高中毕业，每个人都因高考结束而异常兴奋，脱下校服，青春恣意，完全没有离别的伤感，有的只是对新生活的憧憬；七年前，初中毕业，稚嫩的孩子面临人生中第一次较大规模的分别，有的人升入重点中学，有的人只考上了普通中学，有的人准备步入社会，还有的人竟然离开了这座小城，从此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还是在学校南门的城南旧事，还是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这四年来，有事没事就聚在这里吃饭。魏佳明天就要启程，回家呆上几天后直接飞美国上研究生。作为顾言的室友兼最好的朋友，魏佳也是个外表大大咧咧内心多愁善感的大男孩，多喝了几杯后开始回忆起大家一起素拓，一起日租房，一起旅游，一起复习的往事，从陌生到熟悉，从抵触到交心，人和人之间的联系真的很奇妙。想到今后天南海北很难凑齐，再也不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几分钟之后对方就能出现在眼前，一个一个将要在这一段时间里先后离开，一抹惆怅笼罩着他们。很久没有过这么伤感了，黎兮远靠在林夕肩上，想起多年前那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那个，大家不要这样啊，说好了不哭的，丢不丢人啊，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明年的今天，还是这里，我们不见不散！”顾言举起酒杯，努力扯起嘴角，可是他的眼中明明有晶莹的东西打着转。
　　“顾言你什么意思啊，你明知道我回不来，想背着我干嘛，老实交代！”魏佳也站起来，他今晚喝的有点多，有些摇摇晃晃的，“还有啊，你小子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兮远——唔！”
　　话未说完就被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半张脸。
　　刚刚“兮”这个字一出，邻座的顾言就飞快地抬起了手朝向魏佳，神情中闪过一丝慌张。啪的一声响，黎兮远忍不住替他喊疼，咦，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怎么了？”半醉的黎兮远脸颊微红，眼神迷离，声音慵懒，别有一番味道。
　　“他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就讨厌他醉酒的样子，叭叭叭叭说个没完，真烦。”顾言一边说一边向魏佳挤眉弄眼，魏佳开始时还一直唔唔不停后来渐渐败下阵来，眼神一低，不再出声，顾言这才放下手来。

　　“哦。”黎兮远抱着林夕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兮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你喝这么多酒，我先陪你回去吧，你是不是很难受啊。”林夕轻轻拍着黎兮远的脸，微微皱起了眉。自从认识她以来，她一直都是最理智最清醒的那一个，如此这般，一定是遇到了自己没有办法消解的痛，现在真的很担心她，她到底想起了什么事情？
　　“不要！我要和你们每一个人拥抱。”黎兮远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但语气中却有一种说不明的落寞。众人皆以为她是不舍得这四年美好的时光，一时兴起作一次告别。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迟到了七年。七年前的聚会上，她计划要拥抱每一个人只为能够拥抱到那一个人，但是那个人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这句话也就没有必要说出口。是时候说再见了，今夜，黎兮远想与过去彻彻底底地道别。
　　当轮到和顾言拥抱时，黎兮远已经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世界与自我世界了。顾言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笑意满满，他从未见过她醉酒的样子，原来比他想象的更加可爱。
　　“小太阳，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顾言听到这一声耳语，突然呆住了，不敢相信而又欣喜若狂，下一秒他紧紧抱住了她，平时像个话唠晚期患者现在却说不出来一个字，他不肯放手，他好怕这只是一个梦。
　　其他人也在互相拥抱道别，并没有在意他们两个的异常。顾言还是觉得好不真实，松开她想直视她的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黎兮远已经睡着了，不禁哑然失笑。
　　旁处的林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滑入嘴中的还有咸咸的味道。

　　之后的顾言嘴角一直噙着笑，暖暖的很迷人，他的目光一直锁定黎兮远。林夕搂着黎兮远，不时喊醒她起来喝水。
　　回去时顾言一路背着黎兮远，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林夕低着头走在后面，内心突然平静了。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自己大概会祝福的吧。

　　三天后，机场。
　　三个人谁都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这三天来，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聚在一起笑嘻嘻地讨论着旅行攻略。
　　“hi，这里。”林夕冲顾言招手。
　　“你俩没吃饭吧，给你们带了一些。”顾言走过来，带着招牌式的微笑。
　　“你还那么贴心呢。”黎兮远打趣道。
　　“对啊对啊，有人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小太阳。”
　　黎兮远微微一怔，曾经她也叫他小太阳。不想了，都决定忘记了。

　　四个小时后，从昆明长水国际机场出来，黎兮远抬头仰望天空，天空好蓝好蓝，白云一大朵一大朵的，好美啊。一旁的顾言正举着手机在拍照，看样子，他也迷上了这里的天空。
　　“这就是云南啊！”
　　“是啊，这就是云南啊！”
　　三人相视而笑。

　　两天后转站丽江，当时她们决定来云南，就是为了玉龙雪山。
　　五点出发，买三瓶氧气瓶，租三件羽绒服。他们运气很好，今天天气晴朗。
　　见到心心念念的雪山，黎兮远很是激动，顾言看见黎兮远嘴角抑制不去的笑意，亦很是开心。林夕从卫生间出来时，恰好看到黎兮远仰着头望向窗外的山脉，一旁的顾言正认认真真地掏出口袋里的士力架撕开，盯着黎兮远片刻后放到她的嘴边，神采飞扬。当黎兮远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她的嘴唇后，下意识往后一缩，当低头看见黑色的东西及拿着它的白净修长的手时，不禁失笑，这孩子还真是没长大呢。黎兮远起了玩意，一首抓住顾言的手臂，一手冲他的背地连打了七八下。顾言佯装很痛的样子，委屈地说：“好心给你吃的你还打我！知不知道你手很重啊！你要对我负责——！”黎兮远越打越欢，绕着圈追顾言，不经意间看到静静站着的林夕，突然停下来，冲她招手：“林夕，你快来帮我！”
　　林夕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挽着黎兮远的手臂，“你不要跑来跑去的，这里海拔高，万一出问题怎么办？”林夕顿了一下，看了看顾言又低下了头，“还有顾言你也是。”
　　“放心啦，我体质好！”黎兮远拍了拍林夕的手。
　　“林夕说的对，是我疏忽了。”顾言皱起眉头，一脸严肃。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走吧，嗯？”黎兮远一手拉林夕一手拉顾言，脸上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灿烂。

　　缆车上，黎兮远和林夕并排坐，顾言坐在林夕对面，还有一个陌生人坐在顾言旁边。两个女孩兴奋地望着四周的风景，顾言微笑着望着右前方的兮远。

　　下了缆车，迫不及待地融入雪山，不似众多游人挤到海拔标志碑前拍照，三人径直走向阶梯，不时停下，吸几口氧，趴在栏杆上看风景。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白雪皑皑，众人砸雪打闹，但在这六月天，看着周围触手可及的冰，心里满是惊喜。
　　“丽江雪山天下绝，堆琼积玉几千叠。”
　　“玉龙飞舞云缠绕，万仞冰川直耸天。”

　　“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记得当时那人在数学自习课上突然问起。
　　“啊？最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看看雪山，一定很美。”小兮远说起雪山时嘴角勾起微笑。
　　此时终于来到梦寐以求的雪山，可是那人早已了无音讯。

　　正眺望远方，黎兮远突然感觉有东西盖到了头上，回头一看，是顾言帮她带上了帽子。“风太大，山上太冷。”黎兮远哑然失笑，“你也说了风大，帽子一会儿就吹掉了。”顾言又去给林夕戴上帽子，看着兮远说:“掉了再重新戴上。”林夕望着顾言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便望向别处。

　　“兮兮——”
　　“表哥这么巧啊！”林夕语调中洋溢着惊喜。刚才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竟没发现从上面走下来的人中有个熟人。
　　原本在被顾言指导着拍照的黎兮远在听到“兮兮”两个字时突然怔住，家人叫她“远远”，朋友叫她“兮远”。“兮兮”，从小到大，只有他会叫她“兮兮”。
　　闻声寻去，黎兮远下意识想躲，又忍不住多看两眼。他，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