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Episode 04 金发的精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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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四月，东西伯利亚依旧天寒地冻。春寒料峭，村子里仍像是处于寒冬季节，几乎无处可见人迹。更不用提才下过一场雪，将仅有的几排脚印尽数覆盖。若不是路两旁的木屋中亮着或明或暗的灯光，便会有人误以为这里已是无人之地。
似是有人踏着雪走过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死一般的沉寂踩踏得细碎。时而一脚踩上去，陷入雪层之下，发出稍大的声响。
白色雪地的另一端走出了两个孩子。不论是沉默寡言的石青色短发男孩，还是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的黑发女孩，都衣着单薄。无袖的紫色训练用背心，看起来只有轻薄的一层，紧紧地贴着前胸后背，勾勒出孩子身量不足的瘦小。雪白的双臂就这么露在外面，与北风神①相对抗。若是有人看见，没准还以为是谁家在虐待孩子。
“好像很冷呢，一个人都没有。”黑发女孩莉西说着。
男孩点头，并不回答。两个孩子继续向前走着，在空空如也的雪地上又制造出一连串的杰作。
大抵是大雪刚停，空气中余热不足，寒气侵肌，此时并非减少衣物的好时节——真正的换季减衣，还要到一两个月之后。
然而这对莉西和卡妙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经历了五年风霜雨雪的磨炼，尽管现在他们仍是孩子，但早已没了对寒冷的畏惧，甚至对冷的感觉也即将消失殆尽。
就像是克洛托②亲手纺织出的奇迹般，两个孩子的身体依旧带有人体正常的温度，甚至比那还要高出一点点。因而每次莉西的母亲在女儿回到家中，拥抱女儿时，总会惊讶于她的温暖。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能让温暖的血肉之躯风雪不侵。
尽管不怕冷，莉西却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一开始只是某次训练后，因激动而直接扑上卡妙，给了他一个拥抱，却像是打开了什么神秘的大门，想和他拥抱的心情越发抑制不住。
即使并不需要过多的温暖，她依旧贪恋着怀中人的温度，而怀中人也从未明确表示过反抗。卡妙倒不是不会反抗的人，只是他不愿意拂了她的好心情。此外，在各自的身躯重叠之时，柔软相抵，传来的心情让他并不讨厌，反而有些许难舍难分。
脑子里空荡了片刻，抬起脚后跟时一个打滑，向前倒去。身旁的莉西伸手去扶，被向下的力连带着拽倒在地。脸埋在雪地里，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唰”地起身，使劲将卡妙抱起来，免得他也觉得闷。
将他扶稳，待他站好，莉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卡妙当然不会看到自己头顶的发丝和额前刘海上沾了雪，只得一脸疑惑。莉西向他伸出手，借着比他高半个头的优势，毫不费力地摸到他的头顶，将白雪轻轻地拍落。顷刻间如同真的下起了雪一般，团团白色纷纷而下。正准备继续替他清理刘海上的雪，伸出的手与他的手在半空中相遇。她愣了几秒，然后收回了手，略显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一直到他把发上的雪抖落。
从未有过的情况让她有些分神，但此时还有更紧要的事情。
“妙……妙妙，看那里！”本想叫卡妙继续前进，却远远望见一片白色中掺杂着一团金黄。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未敢轻举妄动。
卡妙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也看不出那一团金黄是什么。想着拉上她去近距离观察时，早已被她拉住了手，带着走上前去。
到近处时，才看清是个金发的小孩子。这个孩子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四岁，却不知冷暖似的趴在这里。
他似乎不是被遗弃在这里的。在他身后的一片雪地上，只有一种脚印，这种脚印的大小刚好与这个小孩子的相吻合——一直延伸到冰原地带，大概他是从那里走过来，体力不支后倒在了这里。而且，这个孩子身上穿的并不算少，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从衣着上看，似乎和他们同在这极寒的大陆，只是具体位置尚未知晓。
“妙妙，怎么办啊？”莉西看向卡妙，“我们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吧？”
把小孩子扔在这里太没人性。卡妙同意莉西的想法，蹲下去将孩子抱了起来。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雪地里。莉西捡起来一看，是个金色的十字架。
这应该是这孩子的东西……大概是他的家人留给他的吧。她想着，小心地把十字架挂回到孩子的脖颈。
三四岁的孩子在卡妙看来几乎没什么重量，除了双手的动作有所限制外，对他基本上没有影响。他和莉西尽可能快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今日卡妙的父母不在家，他和莉西便先到她家去，至少把孩子安置在温暖的地方。
莉西的父亲看到她和卡妙带着个不知来处的孩子回来，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他看了看这个小孩子，心中的某些疑问得以确认。
“莉西，这孩子你们是在哪里看到的？”
“冰原前面的雪地里……他好像才趴在那里一会儿呢。”金色的十字架上没有积雪，身后的雪地上还留有脚印，这两点足以说明他是在雪停了后出现在这里的。
说罢，父亲变了脸色，眼底是一丝宽慰，与无尽的愧疚。他叫来妻子，让她把孩子带去洗个热水澡，免得给他冻坏了，然后自己走到沙发前，就是迟迟不坐，反倒叫两孩子坐下。
莉西和卡妙看不懂她的父亲的意思，只是听了话，往沙发上一坐，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真相。
父亲先是长吁短叹，方才将尘封的故事缓缓道来。
“那个孩子，其实是我曾经的朋友托付给我的。”
“曾经的朋友？爸爸，那是什么意思啊？”趁父亲说话的间隙，莉西率先向他提问。父亲无奈，伸出宽厚的大手抚摸女儿柔软的发，才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孩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娜……”还是于心不忍，将亡故友人的名姓隐匿，“她和我本来是朋友——或许也不算是，但我们是在轮船上认识的。当时我坐船准备到日本出差，而她带着孩子从家里出来，也是要去日本。刚巧我们就在同一艘船上。虽然之前从没见过她，但我们聊的来——尤其是他的孩子，小小年纪倒是很有礼貌。我和她成了朋友。”
“后来轮船撞上了冰山，要沉的时候，她把孩子托付给了我。一开始我不同意，觉得一切还有机会。之后救生船过来了，但是数量不够。在上了船后，我才发现她和她的儿子还在船上，就冲下船去叫他们……可是她却执意不跟着我走，而且把那孩子推到我身边，让我替她好好照顾他……”他并非毫无保留地说出口。有一些事情，他实在是难以言喻。
然而，娜塔莎却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笑着看着他们，似是在说着什么。有人想去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渐渐驶离轮船的救生船上，极目远望，直至轮船被巨浪吞噬，沉没到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中。那温柔的金发的母亲，也消失在了孩子的视线里。只有金色的十字架，依旧在孩子的脖子上，代表他的母亲，向他传达祝福与不舍。
“可是我带着那孩子回来的途中，不幸让他和我走散了。之后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莉西顿悟。难怪父亲方才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卡妙倒是无言，若有所思。
不过多久，莉西的母亲抱着金发的男孩出来，在靠近壁炉的地方搬了个小凳子坐下。这个时候，终于得以端详他的面容。金发短而柔顺，如同猫毛，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与恐慌，挺立的鼻子暗示了他的确属于俄罗斯人种。乍一看，会觉得这孩子是一只金发的小精灵，带着神的旨意而来，降临这个家中。
然而，男孩看着陌生的环境，面上的恐慌不言而喻，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希望它给给予自己勇气。然而当他的视线转移，看到熟悉的人时，他才恢复了平和的表情，乖巧地坐正了，借助炉火的温度将寒意一点点驱散。
“这孩子真乖。”莉西的母亲笑逐颜开，搂着小男孩的手放松了力道，她转过头问，“他有没有名字？”
“冰河，他叫冰河。”这是孩子的母亲赐予他的名字。
听到有人叫他，名为冰河的小男孩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提到自己的人，不经意间和莉西对上视线。也许是见她面目和善，竟笑了一下。莉西也以笑回应。
这时候她想起一件事情，刚要说，就被父亲捷足先登。父亲说，这本就是友人托付给自己的使命，照顾这个孩子，他义不容辞。
这应该算是对她的交代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Episode 04 金发的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