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香暗度》几度欢

5、你不记得也好

　　苏先生？这个男人姓苏？景昱居然认识他……
　　啧啧，看看，果然是一张惹桃花的脸啊，连景昱都被镇住了，这不是祸害是什么？

　　男人听完景昱的话，收回了投在我身上的炽热，幽幽地说：“既然顾小姐是因我受惊，我照顾也是应该的。”
　　敢情这俩认识啊……
　　等等，谁因你受惊，我好的很，就是天热火大……而已！

　　我小心地扯了扯景昱的衣袖，景昱面色不改笑意盈盈地客套：“既然安笙如此，那今天我就先带她回去休息，关于这件事情以后如有机会一定感谢苏先生……”
　　感谢？要不是他把我撞到，我还至于丢那么大一张脸还莫名其妙地来趟医院？哼！小景子，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混蛋，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男人对着景昱微微一笑，看了眼我，道了句：“好！”他没有再纠结请我吃饭的事。
　　我心上一松，我扯起景昱的衣袖飞快地走向景昱红色的车，头也不敢再回。

　　“我说大小姐，你一共才能在青城待几天，怎么第二天就给我出意外。”此时景昱正带着拉风的大大的墨色太阳镜开着车疾驰在宽阔的马路上。
　　“切，还不是那个男人。这不，苏暖送我的基本珍藏版都狼狈成什么样子了。”说着，我还委屈地双手奉上苏暖送我的那几本书。此时的书哪还有先前怀旧的模样，褶皱过的封面上几滴鲜红的血迹，刺眼的像巴掌始终提醒着我的狼狈。
　　“那会给你打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了你的叫声，当时都吓死我了。怎么搞得啊，嗯？”景昱侧目看向我。
　　我讪讪笑道：“只是街角一场不完美的邂逅而已。”
　　景昱赏了我一瞥，没有再追问。

　　“你呢，怎么认识他的？”我怀着八卦的精神好奇地探索着。
　　景昱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笑着摇头。在后来我的“严刑逼供”下，景昱终于坦白——
　　如果说我跟这位所谓的苏先生的初见是一场不完美的邂逅，那相比之下，景昱便是成功地充当了“英雄救美”的“美”角。大概便是景昱在青城时的一次失意中去酒吧买醉，被猥琐男盯上，在她喝醉时拉扯之时被苏某男英勇相救，从此就借机认识了苏某男。

　　在景昱口中，我知道了苏某男的名字——苏泽西。
　　我承认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真的有被惊艳到。
　　英国群岛与欧洲大陆之中，位于诺曼底半岛外海20公里处的海面上有一平方四十五英里的岛，名之“泽西岛”，又名“玳瑁洲”，寓意世界尽头。
　　一直以来我对泽西岛情有独钟。许是寓意，竟让我有恍惚的似曾相识的孤寂，那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情愫像旷野无尽的荒凉，苍白地心酸。

　　接下来的几天里，景昱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陪我在青城转了几天。走在偌大的城里，我竟有隐隐的失落感，说不清时什么，总感觉我失去了什么，心口隐隐发疼。每次问景昱：“你说我是不记忆力差了，总感觉忘了什么，可我又想不起来……”
　　景昱眼神躲闪道：“没有的事。我们从小长到大，别人不了解你的故事，我还能不知道？”
　　嗯，这样也是，就算有什么，景昱也不会不告诉我的不是？毕竟她是我这么多年我最相信的人！
　　然后我正色道：“那是自然。小景，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骗我了，我的眼里可揉不进沙子……”
　　景昱身体明显一僵。随即转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自然发现了景昱的异常，只当是太久没见的些许疏离。
　　我故作不悦地撇撇嘴：“怎么，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景昱笑笑：“这不怕叔叔阿姨担心嘛！”
　　“嗯，就这几天吧，房子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尽快办完就回去了。”我漫不经心答道。说真的，我还真不想就这么快离开，毕竟我在这座故城也生活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的路过，情感怎会浅淡？
　　我也只是回来看看我生活过那么多年的城市而已。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睡，因为不喜欢也不习惯身边有个人一起睡，否则就失眠。所以饶是我跟景昱关系再好，在一起住的时候也是各睡一屋。
　　这一晚，我辗转难眠。

　　不是因为离开，不是因为景昱，不是因为苏泽西，是因为江宇灏。
　　我是突然想起他。
　　除了刚回到青城那天见过一次江宇灏外，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情愫，想起江宇灏我竟有莫名的害怕，有恐惧，有心酸，我记得他叫我安笙，我们真的有熟到可以叫名字的地步么，我不记得他是我哪一号小学同学，可他却是真的认识我。
　　渐渐地江宇灏的身影仿佛和梦里的身影重合，而后又渐渐分离，像一个人，又不像是一个人。
　　翻来覆去不能眠，脑海里是挥不去的心乱。
　　我隐约听到梦里的的声音唤我：安笙，安笙。

　　伸手打开了灯，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相册。我又抽出那张照片，我穿着白色裙子坐在长椅上的照片。
　　我轻轻地翻过它，看着照片背面娟秀的字迹，微微失神，是我遗失了什么？
　　这么几年来，在江城的那些日子，每每提到青城，父母就厉色道让我安心待在江城，青城不过是过去的生活和记忆，没什么留恋的。看着父母警惕的神情，我总是有种被隐瞒的错觉。
　　提起欺瞒时景昱慌乱的眼神，讲到过去时苏暖的欲言又止，看到江宇灏时的复杂心情……一幕幕在我脑海循环上演，像一团乱麻，无厘头。
　　我一头扎进被子里，不想再动了。
　　真是麻烦啊，赶紧回去就好了吧……忙起来就不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吧，我果然还是最近太闲了！

　　早上起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知道景昱又去忙工作了。
　　一个人待在家百般聊赖，收拾了一下形象便出了门。在我还纠结今天要去哪里转转时，那位叫江宇灏的美男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
　　天是一望无际的蓝。他穿得是白色休闲装，戴着好酷的太阳镜。看到他时他背对着我靠在车旁打电话，背影煞是好看。
　　在我欣赏地沉迷的时候，他突然转过了身，看到我来他对着电话说了两句便挂了。因为离我不远，所以他走了几步就走了过来。
　　取掉太阳镜，到我跟前站住，用手轻轻地把我耳边的发捋到耳后，仔细端详后说了一句：“嗯，还是这样好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满是温柔地看着我。
　　青城地灵出人杰，一个两个的美男，着实养眼呀！
　　我在愣了几秒后移开了在他脸上的视线，向周边乱瞅。
　　刚刚发愣完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江宇灏他居然给我捋头发？赤裸裸地撩拨！让我情何以堪？
　　此时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发烫。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温柔地对我，即使他那么帅，但我们也不熟啊……最最重要的是，本姑娘记忆以来还没有跟男孩子有过肢体接触！呃，除了昨天遇到苏泽西的那个意外！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不是不熟，是太不熟。不是那种认识与否，关系怎样的熟识，而是生活状态本来就不是一个层上的膈应。

　　“我们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啊，你忘了么？”他轻轻地说。右手手掌覆在我的右脸，指尖来回摩挲着，含情脉脉。

　　我忘了？在我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他这号人！
　　我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他的手停留在半空。
　　“江宇灏，你是谁？我真的不记得你，所以……”所以别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冷着脸，不悦道。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我觉得既然是认识，就给留点面子，否则说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对，我很不开心。且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就是一般朋友，男女之间也不该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吧。
　　他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不怒反笑：“我知道你不想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往，但我也不介意。你终于是逃脱了，可我，还是困在里面了。安笙你知道吗，你就是毒药。我真的不想承认你对我的影响，可你就是渗入了，到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心脏，彻彻底底。
　　你终于赢了。”
　　他突然说的哀伤，我心上一颤。
　　苦情戏？这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不，不不，你大概是搞错了。在我二十四年的记忆里，我似乎从未交过男朋友，也别谈和你有过什么牵扯。至于名字，我也是上次在回到青城后见过你一次，在景昱那里知道的。”我直起身子，耐心解释着，觉得这样稍有不妥，又道 “我大概……可能是忘了一些事情，忘了一些人，所以……”所以你也被我忘了。找个台阶，大概大家都好下，要不得多尴尬呀！就好比人家兴冲冲地忝着热乎乎的脸来被我当做体温太高给泼了一盆子冷水降温，那酸爽……
　　他的身体明显一怔，“忘了？”随即脸上扯出一抹笑，释然地喃喃道：“怪不得啊，怪不得你上次见我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以前……这样也好啊，你不记得也好啊。”
　　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问道：“那，姚嘉陌呢？”他的表情郑重而又急切。
　　“他又是谁啊？”我不禁好奇。
　　我认识的人，为什么我都不记得？来了一个江宇灏，还有一个姚嘉陌，然后还会有谁？他不是影帝？可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这个记忆力堪忧啊，见了同学不认识，人家还把我的名字叫的有板有眼的，态度也亲昵的不行，我觉得这很可能是公司老总太压榨我的后果让我英年记忆力减退。随着这个认知我惊异地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再过几年我可能就把我身边的人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如果是这样，我跟老年痴呆还有什么区别？可是我才二十四岁啊！悲愤之余，我觉得这次青城之旅结束后，我得回去找老板理论理论，让他以后放弃对我的“厚爱”，让我多享受几年还能认清人的最后时光！

　　他面色一舒，淡淡道：“我们都认识。”
　　这个解释……嗯，好吧，青城里被我遗忘的真得有那么多？不过小学同学嘛，多少年没联系了，记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看这个老同学像是来叙旧的，但没想到我这么淡薄同学情谊，就是叙，那还不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么！
　　“安笙，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面前的男人又急切道。
　　“我啊，我高中毕业以后就全家搬走了呀，早就不住这里了！家里还打算最近把这里的房子卖掉，毕竟没有人住，我们也不会再回来，房子放着也是可惜了，所以我回来看看。”我眯眯一笑。
　　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来我拒绝了江宇灏说一起在青城走一走的邀请，转身回了家。相比大城市，巴掌大的青城也没啥好转的，左右不过几条街，几条路，几条巷子，几家小店。

　　晚上我做了一桌子菜等景昱回来。大概十点半，我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进门换了鞋脱了外套后右手揉着颈后，径直走向卧室。在看到餐桌旁等她的我后明显一诧，随即恢复了平日里的嬉闹：“嗯，夜已深，小笙子怕是饿着了吧，就赏你来陪本宫用膳，正好本宫饿了还没吃。”
　　说罢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让我：“吃吧吃吧，今日不会降罪于你……”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吃？这么晚了还没吃？要不是我做了一桌子菜等你你是不今儿个晚上就不打算吃了？”
　　听出我话里的质问，景昱疲惫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娇笑:“我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挂念着我等我吃饭，这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可真好！”
　　听出她语气里浓浓的忧伤，我板着脸道:“十点还叫晚啊？你一天工作那么忙，还要两地跑，你觉得你是铁人？有句话还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还真当自己啥都能行啊？不吃饭可以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再瘦就丑死你！”
　　景昱笑着应付我:“知道啦，啰嗦的老太婆！”我斜睨她一眼，轻轻一笑。
　　我对面这个要强的姑娘在她还是小学的时候母亲就因为心脏病意外去世，从此留下景昱和爸爸。年轻的男人怕年幼的景昱受欺负，始终没有另娶，一个人带着景昱还打拼事业，终于有了如今的家业。一个男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忙工作，能给得起孩子优质的物质生活，却给不了孩子家的感觉。所以景昱从小就渴望家庭的温暖，所以也常来我家，对我爸妈形同亲生父母，跟我也形同姊妹。只有在我这里，她才有家的感觉。

　　饭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景昱虽饿，却还是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吃相极为优雅。看景昱这么累，好像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我还在纠结要不要问她姚嘉陌是谁，江宇灏又是谁时，景昱发话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依旧吃饭，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我。
　　我偷偷地瞥了一眼景昱，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姚嘉陌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啊？”

　　景昱闻言一怔，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随即收了回去。
　　抬头正色问我“谁跟你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