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香暗度》几度欢

4、这可真是一场不完美的邂逅

　　第二天醒来已是太阳高挂，我顶着蓬乱的头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
　　空荡荡的房间安静的只听见我轻微的呼吸。客厅的落地窗开着，风轻轻地撩起了纯白的纱帘，洒下一地的金黄。
　　便利贴安静地躺在茶几上，上面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先去回去开会，忙完回来陪你，么么！
　　字如其人，亦如景昱的洒脱。
　　我欣慰她能时时记挂我，把我放在心头，同时也心疼她来回的奔波。那丫头，昨晚陪我打游戏到两点多，估计都没睡好今天又早早地开车回去忙工作。

　　整装完毕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我站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长长地舒了口气——青城，我又回来啦！
　　离开七年，我只知我是在江城读大学。我在青城时总是去一家叫‘书屋’的书店，店里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在打工，我常常光顾这家店，因此也跟她熟识。因为小我一岁，所以她常亲昵地唤我“安笙姐”。
　　自我离开青城以后就没有再跟青城的任何人联系过，当初的小姑娘大概也早就离开那里了吧。我想我该去看看那个地方，毕竟几年了，我也该去故地重游一番的，那里有我在青城疯闹时待过的最安静的地方！

　　站在‘书屋’的门口，我忽然有些恍惚。多年以前，我就是常常来这里的，我总是很矛盾一面像个疯子和景昱做着撩男孩子和女孩子打架的事情，一面又像个文艺青年坐在午后的阳光洒满的斑驳书桌感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宁静祥和。仿佛明媚的欢颜还是昨天，今年就已是七年以后，像电视剧的告一段落突然屏幕上出现的几年后一样，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戏剧。

　　书店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怀旧风。书店里的小店员都已换了新鲜的面孔，认真安静地在书架前整理着各类书籍。
　　“您还是要张爱玲的书吗？”在我站在书架前发愣的时候，耳边传来温婉的声音。
　　我诧异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我一怔。
　　她比起七年前，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端庄。站在我身旁的就是当年的那个姑娘——苏暖。一别七年，她没有离别后的生疏，拉我走进特意隔开的一间休息室，给我冲了一杯咖啡，未多言语，只细细地打量着我，我也未动，笑着任由她打量。
　　她搅拌着手里的咖啡轻轻开口道：“安笙姐，我想这几年你该是过得很好吧。”
　　许是我听错了，苏暖的言语之间竟是浓浓的化不开的苍凉。她说了陈述句，而不是疑问。
　　我一怔。本以为以她直接的性子会先询问我当年的不告而别，我的离后失联，或者，我会在这里看到她的可能，没想到，第一句只是谨慎的一句陈述的不确定的“你该是过得好吧”。
　　我当然以为这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因为在我简单又单一的记忆里，我没有轰轰烈烈的追逐，没有惊天动地的过往，有的只是大多数人最安逸的一种生活状态，安静地上学，顺利地上班。
　　我抿了口手中搅拌了好半天的咖啡，莞尔一笑：“我很好。”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细水长流的简单平凡是许多经历了波涛汹涌的人一辈子都渴求却不可再遇的安逸了。
　　在和苏暖的聊天里我了解到了她这几年的生活：认真负责的她颇受老板重视，老板离开青城去外地定居时将书店以低价转给了她，凭借不错的能力与对书的热忱，她将书店又提升到一个精神文化上的更高层次。前两年意外地认识了她的真命天子，他对她很好，两人也相处感情甚好，打算一切稳定下来再过一年就奔向婚姻的殿堂。
　　她边说边笑得眉眼弯弯，我温柔地笑着也感同着她的幸福。

　　我也给她讲了我离开青城以后的生活，她听的津津有味，时而眉头轻皱，张口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安静地听我讲着。我将完后许久，她轻轻地问我：
　　“姐，你真的没有再对青城有一丝的留恋么？”
　　她的语气里满是探寻，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不明所以，开口笑到：“哈哈，留恋什么呀，过去的还不是过去了，青城只是承载了我的青春，而我们以后过得是日子，谋的是生活，人总要往前看往前奔的，走过的路只能像看照片，怀念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行，人呐，最重要的就是珍惜当下！”
　　苏暖一滞，随即也笑得春光明媚，口里喃喃着“姐，你能这样想可真好，比起以前，你好像更淡然了！”
　　“哈哈，是嘛！以前才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现在都过了七年了，两千多个日子呢，可不得长大呀！”我笑着说道。
　　苏暖也哈哈一笑“是呀，我马上都要嫁人了，见到你感觉又回到了以前一样，感觉咱俩还小着呢！”

　　跟苏暖分开已经是下午四点，夏天的大的太阳还正懒懒地挂在天上。
　　回去的时候苏暖送了我几本珍藏版的名家的书，我爱惜地抱在怀里，欢快地走在大街上。我在想，是多久没有再和分别多年的故人在一起畅快地聊天了？感觉真的像回到了七年前一样啊！
　　离开青城以后，我就从未再真心交过一个朋友，好像人长大了，身边的接触到的人就再也不是简单的了。以前在青城的时候，接触到的小伙伴们都对“朋友”这个名词定义的行为是掏心掏肺，可到了江城后，好像大家没有真心实意的朋友，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两面三刀，离开了青城，我好像连基本的与人交往都不会了。在江城的日子每天像带着面具一样地过着，伪到面目肌肉都快僵化，一个人的时候心底总是蔓延着浓浓的忧伤，一个模糊的映像场梦一样温柔地唤着我——
　　小笙，小笙。
　　安笙，安笙。

　　抱着一摞书刚刚走到街道拐弯处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我将书全部腾在一只胳膊上回挽着，另一只手伸去包里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我心头一暖，刚接通准备说话，就撞入一个陌生的怀抱。顿时手里的书凌乱地洒落了一地，手机也因为受到强大的阻力而失手掉落在地上。
　　“嘭——”
　　我微怒，正欲抬头牢骚两句，却在抬头的那一刻被惊艳住。
　　面前的男子二十八九的模样，白皙的面容上鼻子高挺，嘴唇紧抿，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满是诧异，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似是打电话比较专注，才会和我碰个正着吧。
　　此刻他也惊异地盯着我，嘴唇闭合，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好听的音符蹦蹦跳跳：“你还好吗？”
　　好吧，我承认我是又色性大发了，看到极品美男就看直了眼。但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厮真是比起江宇灏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如果说初次见到的江宇灏是张扬的邪魅，那面前的这个男子则是古潭清幽，他的浑身都散发着清俊儒雅。思及此，我不由地侧了侧身，生怕亵渎了面前男人。
　　哪料面前的男人不依不饶，一把抓过我的胳膊仔细端详着我的脸，摇晃地问我：“这位小姐，你真的好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任由他拉着我的右臂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有温温的液体滴在我悬在半空将要捡书的左手上。我下意识地一低头，发现鼻血竟汩汩地向外流着。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流鼻血？”
　　面前的男人轻笑，快速拾起我的书塞进我怀里把晕晕乎乎的我拦腰抱起就起身快步走向最近的医院。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又是一阵晕乎。
　　跑前跑后忙活好半天，医生总结的大概意思就是：天气干燥引起的，需注意多喝水，多吃清淡的食物。

　　医院门口，男人站在我对面。
　　此时，我只想赶快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改变一下登陆状态，隐身也好啊，总之我就是不想我们继续前十分钟的内容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两两相望，谁也不说话。
　　虽然眼睛黏在对面美男的身上，但此时我的心思百转千回：我是被美色惑到流鼻血么？不，怎么会！想我顾安笙在大学多少帅哥慕名追求我可是都不看一眼的，怎么会对一个意外撞到的男人色心大发？我顾安笙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因为继承了我家老顾（我爸）的嘴唇老安（我妈）的眼睛和鼻子，所以长的十分小家碧玉，加上大学跟人交往甚少，所以被公认为冰山美人！我都没有被自己的美色诱惑到流鼻血，怎么还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出这样的丑？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今天出门太急了，没打太阳伞，昨晚跟景昱打游戏太晚睡觉，睡眠不充足，所以出了这样的巧合！对，没错，是巧合！
　　想到这里，我回了神。这时对面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满脸的笑意。他的笑像是孩子发现了有趣的玩具，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他在笑？难道，难道说，他不相信我是真的因为体内虚火旺盛而流鼻血？不，我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一世英名，怎能败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帅哥手里？就算他长得这么好看，我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嗯，我要先发制人，对，我要先出手！不，是出口！
　　又在心里酝酿了好半天，我若无其事地张口:“额，那个……这位先生，您看我也没什么事 ，您也不用负什么责任，我们就就此别过吧。后会无期。”说罢，我嘿嘿一笑，转身欲疾走。
　　其实我曾想过以后如果有个街头邂逅什么的，肯定是个完美的遇见，可谁知出了那么个岔子，如今我只盼赶快远离这美男，别再出更多的糗才好。人呀总是这样，越是想表现的好一些，越是问题百出！在这个我没有免疫力的男人面前，再待一会指不定我又会丢人到祖先上的哪一辈，所以我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

　　怎料我还未转头，那厮便已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左臂，头向我缓缓靠近，亲密地覆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鉴于对顾小姐造成的身体损失，我想我有必要请顾小姐简单吃顿饭，我想顾小姐是不会拒绝的吧！”
　　轰！我犹如五雷轰顶，顿时石化在原地。
　　不，我不愿意，不愿意！
　　不，我拒绝，我要拒绝！
　　纵使面前这位帅的不可方物，我也没有勇气在他的似笑非笑里吃的下去饭啊，而且总感觉他的笑容里透着股不怀好意！
　　我想大概是突然视力下降了，否则之前会觉得眼前像恶魔一样邪恶的男人清俊儒雅？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对他这幅皮囊的恍惚，才趁机来调戏我，一定是这样！

　　我正在考虑如何脱离魔爪，景昱飙车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因为是急诊门口，所以车也不用专门停个车位。大概是我炽热求救的目光太吸引景昱，她下车就风风火火直奔我而来，直到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确认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时这才松开我转身面向我身边的男人。
　　本以为我那会背开男人偷偷给景昱打电话我的一番“义正言辞”深深地打动了景昱，好让景昱来帮我一起挑战这男人戏谑的目光，好让男人感动于我们诚挚而伟大的闺蜜情大发慈悲放我早早脱离魔掌。
　　怎料当景昱看向我身边的男人时眼神里流露着惊奇，紧张，不安，羞怯。
　　我一看，嗳，怎么感觉景昱周身冒着小粉红呢？
　　这个时候景昱难道不是目光咄咄地审视他让他无地自容么？难道不是景昱发挥女神范儿诱使对方双眼放光从而对她言听计从么？
　　怎么我还在景昱的眼神里看到了炽热？这丫的，阵地转换地也忒快了点吧。想不到对感情冷若冰霜的景昱也有被色诱的一天啊，看来我流鼻血也不是太丢人的事情嘛，毕竟美色诱人，顶着这么帅的一张脸就妥妥地晃荡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不想注意都挺难的。想到这，我心里的尴尬又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一点，让我的重点不是放在介意我出了个大糗这件事情上。
　　可是此时的我又有了新的矛盾，我是既开心又难过啊！开心的是景昱也有犯花痴的时候，难过的是，他居然对着面前这个男人犯花痴！
　　好奇的本宝宝又偷瞄了一下两个人，又感受了一下周边的小粉红，浓浓的，嗯，还甜甜的，快腻死我！我揣测: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许是我的表情变化太明显，我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抬头，正好对上男人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眸子。我在慌乱中转了头，看向景昱。此时，她还痴痴地沉浸在男人的美色里无法自拔呆愣着。
　　也许她这会儿正想着:怎么还有这么帅的男人呢？啊，老娘这颗春心要萌动了！
　　这个时候对面的男人肯定还在心里笑我刚才丢脸的事情，肯定心里嘚瑟着:又一个败在本颜王颜下的女人！颤抖吧，这就是本颜王的颜值魅力！
　　当然这仅是本颜控猜想出来的内心独白，毕竟，精明的景昱可不像我是个颜控！而对面的男人嘛，我也不好发表，毕竟，我们认识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我不动神色地用胳膊碰了碰她，景昱半晌才回过神来，面容温婉不失大方地笑着伸手过去：“苏先生，今天安笙的事情多亏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