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肖》墨江翻

32、归家

　　坐在车上的李云安把自己缩在棉衣里，靠在车边的小角落。
　　天有些阴，起风了，落了小雪，雪花飞飞扬扬。
　　雪花不大，却在这一路上落了李云安满头，头上的雪花斑斑，半张脸偎在衣袖中，只露出呼吸的鼻子和一双眼睛。
　　脸色不是很好，又红又白的，缩在一起的身体有些颤抖，冷的厉害。
　　可他却不知道冷似的，保持着一个姿势走了很长的路，双臂紧紧抱着膝盖，眼睛有些空洞，怔怔地不知看向何方，鼻子早已经冻的通红，一双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的动静，呼出的白气给袖子边带来了些许温暖。
　　身边只剩下过年贴的门画和彩纸，身上没有了银钱，买的那块肉换成了坐车回来的路费。
　　很冷，鼻子冻僵了似的，鼻涕不自觉地流出来，李云安随手用衣袖一擦，这才有了知觉，动了动有些麻木的双腿，一双空洞的眼睛有了神色，可是眼珠中浮现的却是今天那和红衣窈窕的女子靠在一起的男人，那是他的夫君。
　　今天的衣衫还是他给穿上的，头上的发簪还是他亲手刻的……
　　他的夫君，不会错……
　　李云安深吸一口气，眼前有些模糊，即使再笨再傻的人也知道刚刚的那条街是什么地方，男人留恋的烟花柳巷。
　　原来，夫君并不是真正的接受我是吗。
　　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撑回到家的，走到这条回家的冷清的道上，李云安吸了吸鼻子，抬头望望天，将鼻中的酸涩吸进去，打落了一身的雪，调整了一番才开始走。
　　雪依然在下，小小的雪瓣儿也变大了，一条路铺上了一层雪白，只留李云安走过的片刻脚印。
　　家门半开着，门口的雪已经被扫完，仿佛是在等着归来的人，可是走到了门口的李云安却迟迟没有勇气踏进去一步。
　　直到家中升起炊烟，头上再次布满雪花，手指也冻的通红。
　　罗肖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一时间心疼之情爬上心头，赶紧把李云安拉到了怀里。
　　好冰。
　　罗肖没说话，李云安直直地任他抱在怀里，双腿已经不能够移动半分。
　　罗肖把他抱到床上，拉上被子，脱下了衣服紧紧依偎着他。
　　李云安冻坏了，身体麻木地没有知觉，被罗肖抱进了被窝中，依偎着他热腾腾的身体，麻木的身躯渐渐被温暖覆盖。
　　不论如何，是我的夫君啊……李云安如是想。
　　身体更加地贴近了罗肖，抬起头，看着罗肖的下巴，向上凑去。
　　罗肖看到后没让他动静，低头在李云安额上一吻，双臂更紧地怀住他。
　　两人都没言语，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到了李云安体温回复，罗肖才松开了他，自己起了身，半卧在床边，把手埋进被子里给李云安冻的麻木的地方按摩。
　　轻重适宜，给那麻木的部分最好的安慰。
　　是自己心小了，是自己度量了……
　　李云安感受着身上那双温暖的有力的大手，一瞬间羞愧自责席卷而来，再也忍不住地从被窝中起身，一把搂住了罗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唤起了夫君。

　　罗肖轻抚着李云安的后背，在想着李云安一日都发生了什么，这般轻声安抚着，“先躺进去，不要生病了，一会喝点热汤。”
　　靠在罗肖肩膀的脑袋点了点，罗肖拉开李云安，又把他塞到被窝里盖上被子。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个脚。”
　　“不”听到罗肖的话，李云安又从被窝中爬起，拉住了罗肖的衣袖。
　　洗脚这种事，怎么能让夫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罗肖又把他塞回到被子中。
　　李云安挣扎着要起身“没有，没有不舒服，今天是我回来晚了，是我的错，晚饭该我去做的，洗脚这种事。”
　　“听话。”
　　罗肖按下在挣扎的他，听到李云安说的这些话心中有些酸涩。
　　是的，李云安没有错，怪就怪在他生为雌雄体，雌雄体是卑贱的象征，身为雌雄体的李云安也是罗家为了限制他下放的棋子。
　　对于罗肖来说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本以为这棋子还是训练过的多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只是个寻常一路的戏码，不仅没有心机，还看他罗肖像一片天，单纯到蠢。
　　而罗肖偏偏对这蠢人动了情，眼中的棋子褪去了冰冷，变的有血有肉，从毫无干系变成了心里的一部分，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罗肖是承认了他。
　　是他罗肖的妻子，是他罗肖认定的人，是该受他宠着的，不该这般模样。
　　罗肖按着不让他动，紧了紧被子，“生病的话又该抓药了。”
　　看到听到这句话才乖乖地不再动静的人，罗肖才出去，再回来时就端了一盆热腾腾的水，李云安见此赶紧起来，自己洗脚，再不让罗肖给他做事了。
　　就这样洗好了脚，浑身都热了起来，一身的寒气也消退。
　　罗肖给他熬了一碗姜汤，喝过后两人一起吃了饭，吃饭的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其实都在等着彼此开口。
　　等了许久，最终还是李云安先开口了，在罗肖眼前欲言又止了几次才出口唤上一句夫君。
　　罗肖就这样看着他，他想知道李云安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是李云安性子使然，说出的话依然让他失望了。
　　“夫君，我，我不是女子，但是我会努力，努力怀上孩子，我会干好家务事的，夫君要是对我，有，有什么不满的，我会改的！真的会改的！”
　　李云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中失去了一半的光芒，说话如此的急切，一张口就是道歉，罗肖知道，他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看着罗肖不说话，李云安有些紧张，一瞬间又想起了今天的事，女人……女人……
　　“夫君”李云安一把抓住罗肖的手，“我，我，夫君想要我，做什么，我会，满意的，不要，不要”
　　李云安有些急，话到嘴头又是卡到一起，脸色有些上红。
　　“别急。”罗肖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告诉我，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李云安低下头急躁压了下去，反而不知道怎么说，是说还是不说。
　　“告诉我，你今天去哪里了？”罗肖又问了一遍，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说。
　　“我，”李云安看着罗肖的手，没抬头，“今天，去镇上，看看年货，买，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