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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夜游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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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岸点点头表示默认,张非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知道了又怎样?感到震惊和愤怒又能怎样?他并不是电影里的孤胆侠客,单枪匹马挑战灰色强权。“知道夜游神不?”江子岸用食指敲了敲他的椅背,张非离睁着微朦的眼,“啊?”
“一手遮尽人间黑白,却难逃阴司铁笔。”江子岸以自语般的地音叹了一句,大略地解说起夜游神的来头,“山海经中记载,‘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与此野。在于羽民东,其为人小颊赤肩,尽十六人。’这夜游神有一十六人,专司巡夜的职责,暗中查勘人间的逆天逆命之事。”张非离抓抓头发,“阴间警察?”江子岸摇头,“警察的编制是正规且公开的,但‘夜游神’的属性有点类似清朝的‘血滴子’,也就是皇家特务。”
张非离“喔”地一声表示明白了,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可笑,一边的江子岸冷然道,“这家酒吧的幕后者阳寿本该到头了,却依靠夺取他人的阳气而苟活,哼,人行妖道,与妖何异?”他的声音低下去,渐渐至不可闻,“唉,我当初又何必非要成……”
张非离扭头四顾,舞池里轻摇热摆的男女们全然无知,只沉醉在掺有迷幻剂的欢乐里;他突然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回头瞪着自己的临时搭档,“江子岸,为什么你来前不告诉我这些,我什么防备都没做,不也会被吸走阳气?”江子岸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在额心等处以符水写上守舍安魂的咒文,的确可以阻止阳气流泻,不过—我可不想一开始就被人揪出来。”张非离听出他话中有话,刚欲问清楚,眼角突然瞥见一男一女前后走进酒吧,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并无醒目之处,但张非离作为半吊子天师,却能感觉出他们身上“同类”的气质,这一对男女的眼光四处乱瞟,似乎在观赏装修和摆设,张非离却察出他们的视线往往是停驻在外鬼门和内鬼门等聚阴之地。
江子岸顺着张非离的目光看过去,瞟了几眼便收回,凑近他的耳畔,“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猜出咱们今晚的目的了吧?”张非离心道,难怪之前江子岸说我们要对方的不只是妖怪,所以这次他略一分析便叫对方失去了弹自己脑门的机会,“这两人应该是酒吧幕后老板派来的,他们查到今夜‘夜游神’会前来巡查,想要阻止他们向阴间的主子汇报阵法的事,我们却要保证阴司能听到真相。”他的瞳孔因紧张和奇异的兴奋而微微扩散,“感觉像不像电视剧里忠臣和奸佞斗智的戏码?哎,你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没有,那里面有个案件,就是王刚瞒着张铁林私吞了赈灾的钱款,然后张国立……”
“闭嘴。”江子岸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废话,他小时候接受的是美式教育吧,发散思维这么强?“听好了,每个妖兽都有自己的特性和命门,掌握了这些才好对付他们,我刚刚所说的有关夜游神的资料众所周知,下面要说的,却是一般人不知道的秘闻。”
张非离赶紧竖起耳朵,却见江子岸摘下了自己的腕表,“你先戴上它。”他虽不知缘由,还是老实地伸出手。
江子岸便扣表链边道,“刚刚说了,这夜游神共有一十六者……“张非离插嘴,“乖乖,都赶得上日本组合了。”江子岸白了他一眼,又笑了笑,“说到组合,你觉得除了人多便于造势外,缺点是什么?”张非离转着杯子,“恩,一般组合都会面临成员人气不一的问题,时间一长就可能解散,或者有成员单飞……哎,你不要把话题扯远好不好?”江子岸在心中哀叹,这孩子启发性思维不行呀,“你想想看,这十六位夜游神肯定也存在实力上差距,要知道,在妖鬼界是大鱼吃小鱼,妖怪们抢内丹夺修行的事常有发生,碰到性子凶猛些的,直接连本体带精魂吞得渣都不剩;这夜游神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何能和谐共处上千万年?”
张非离摊了摊手,“也许阴间早就是和谐社会了?”遭到一记眼刀后他吐了吐舌头,“呃,难道他们现在已不到十六个?”江子岸一扬刀锋般的长眉,“你不知道有个词叫‘面子工程’吗?当着鬼帝的眼皮子,里子再乱面子也不能乱啊,”他一字一字哑声地,“这十六个地神,有十五个是没有思想的傀儡。”张非离愣了愣,一时不能全然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其中一个是老大,剩下的对他惟命是从?”江子岸竖起一根指头,在他的眼前摇了几摇,“直接从字面理解,也就是说那十五者所言所行,皆受一鬼控制;假如你恰好碰到十六个在一起,他们七嘴八舌各表意见,其实都是一个人的思想,只是其中真假不一,虚虚实实难以分辨。”
张非离摸着脑袋,“我还是不大明白,就算哪天我生出两张嘴,难道我能同时叫两张嘴说出不一样的话来?”江子岸嗤道,“你看过西游记没有?孙悟空拔一把毫毛变作无数猴兵,有的能舞枪,有的能弄棒,有的叫阵,有的肆笑;菩萨更是能分身千万亿与十方世界,救度无量众生;夜游神虽是地神,这点神通还是有的。”他叹了口气,“还有,你不要动不动‘以己度人’好不好?”张非离忱忱地,“我是不像你懂那么多嘛。”江子岸看惯他狂妄自大的模样,突然见他示弱,还觉得满新鲜的,“好啦,跟你说这些,是希望我们到时候能尽快找到‘操偶者’,而不是傀儡。”
张非离狠狠点了点脑袋,心里却还有些惴惴的,“那个,他要是和那拨人沆瀣一气,合伙对付我怎么办?”江子岸牵了牵嘴角,“这个你放心,他们的交易能不能成,重点不在于好处够不够多,而在于是否足够安全,现下有第三方能把这事捅到上面,他便不会冒这个险,否则肥肉咽不下去,还要平添一顿板子;你再许他一座庙的香火,他自然会同你一道蒙过那班人。”
“经你这么一说,事情好像一点都不复杂哎。”张非离拍拍自己的脸颊,“为啥我就看不出其中关窍?”江子岸举起酒杯透过玻璃杯壁往外看,酒吧中的形形色色的人脸一齐变得光怪陆离,“啪—”地一声脆响,他将杯底扣到桌子上,淡淡道,“看不出是好事。”
墙上的时钟指到了,从点至点是古代所说的子时,这个时辰内天地间阴气最盛,是妖鬼中现身最频繁,活动最猖狂的时间,而从生物学上来讲,也是人体肝胆开始排毒,心脏功能最弱的时分,不过在酒精,迷幻剂和火热气氛的刺激下,寻欢的男男女女们依然情绪高昂,全无疲态。张非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使劲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他们快来了吧?”这时他注意到那对术士男女虽状似随意地聊天,却时不时地瞟着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手机恐慌症,江子岸也注意到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的手机上有类似‘灵力罗盘’的装置,可以用来检测波动的灵力和妖气等,我们今晚若是用符咒守住元魂,阳气不离屋舍,一早就会被他们察觉。”
“啧啧,他们硬件还满强的嘛,”张非离撇着嘴。江子岸指着他腕上的手表笑道,“他们有矛,我们有盾;这不是普通的手表,它能够让你在一定的时间内跳到另一个时空。”张非离瞪大双眼,“另一个时空?”江子岸点点头,“很多人都在日常生活中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一样东西怎么找都找不见,可过了一段时间却又突然出现了,就好像之前是掉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当然,一般人会认为是自己找的不够仔细或者记糊涂了。”
“不过,虽然我们能利用它们进行一些术法,比如营造一些幻境或虚境等;但至今没人能真正了解并掌控它们,就像物理中研究的光,人们给它分类为可见光和不可见光,定义它具有波粒二象性,并在各个领域利用它,但没有人能说明光到底是什么,”他摊开双臂,“人类再狂妄,也不能说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不管是从科学的角度,还是从其他角度。”
酒吧东北向的角落里,那对术士男女敏锐的眼神好似一梭梭的子弹在吧内来回扫荡,男子面上冷肃的神情像被胶水粘住了,女子斜眼瞟了瞟搭档,大约是瞧不大上他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可如今不管做哪一行,光有技能和才华哪里够,综合能力强才行。
隔着舞池和数张桌椅,江子岸低声却姿态放松地侃侃而谈,张非离边听便点头表示赞同,“所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我也相信‘宇宙’不止一个,我记得谁说过,认为太空中地球是唯一一个存在生命体的星球,就像认为整个麦田只有一只麦子一样可笑;也许,我们所生活和经历的宇宙时空只是一颗大树上的某片叶子。”
江子岸抓住张非离的手腕嘱咐,“等你找到那个夜游神,便将表冠往外拔出,再按照逆时针方向转动,指针会随着逆转,大概转上半个小时的角度就行了,在这半小时内,那两人无法察出你和夜游神的任何动静。”
张非离黑曜石般的瞳孔往外反着光,摩拳擦掌道,“一定不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他将饱含挑战的眼光像骑士丢下白手套一样丢到那对术士男女身上,却惊讶地发现那两人的面前摆出一只圆盘和一把骰子,难不成他们等得不耐烦了想赌骰子打发时间?
待要仔细探清情况,那边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而从亮处看暗处是看不清的,他不悦地嘟嚷,“搞什么把戏?”江子岸适时给出解释,“那个是太乙十六盘,以四时之气分于四维,行于十二支辰,分十六宫,每宫安置一颗骰子,每颗骰子上绘着不同的夜游神的形象,以供地神们附到上面。”张非离点着下巴,“我知道,人与神鬼相通一般需借助媒介—那个,我们要怎么做?”
江子岸一挑眉,带着几分蔑然的颜色,“当然是直接开天眼,他们是功力不到家才折腾出那些繁琐又麻烦的法子。”张非离空咽了一口,有些赧然,“你也知道,我开天眼的功力也就是六脉神剑的水平。”江子岸一记眼风扫过来,哼然道,“六脉神剑依仗的是对内力的驾驭,段誉的内功都是乱七八糟吸来的,不能收发自如很正常;开天眼却是人生而俱来的本领,小孩子们经常会看见鬼神等阴性东西,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五根日渐蒙尘,才将天真和天眼一齐丢了;可你是纯阴体质,算得上天赋异禀,要再次打通天目远比常人容易,所以说,段誉可以有借口,你没有。”
张非离被训得一愣一愣的,那厢江老师接着道,“开天眼的手印和符咒不是阿里巴巴念的那句‘芝麻开门’,不管谁站在洞门前喊一嗓子,都能偷到强盗的宝藏……”张非离若有所悟,他的意思的“天眼”是属于自己的“宝藏”,就算藏也是自己给藏起来的,“还记得你同我说过的关于‘自性’的故事吗?故事里把‘自性’比如成缝在衣服内层的明珠,没错,将明珠取出来需要剪刀,但最首要最关键的是知道它在哪,天眼也是如此,懂了没?”
如此生动活泼深入浅出的讲解,再不懂真成猪了,张非离不住点头,江老师气都不喘一口,淡淡道,“口头保证不算,我要看实际效果。”张非离当即闭目凝神,心中默念咒语,以往总生怕哪个字念错了,今日却不再刻意注意这些,过得一会,便感到两眼间印堂处微微发热,他猛地睁开双眼,瞧清酒吧景象后,一时大感骇然,几乎连人带椅子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