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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公主府(一) ...

  •   全身都疼的要命,何楠霁有意识时正浮在半空中,周围一片漆黑,有一处亮光遥遥地挂在远处。

      “回来了,你不解释一下?”毫无波澜的声音忽然间在四周响起,“跟着走。”

      何楠霁不作声,只轻车熟路地朝亮点的方向飘去,眼前渐渐清亮了起来……身着银线麒麟暗纹长袍的当朝国师侧坐在床边,撤回了搭在自己眉心的指尖。然后对方黑着一张脸站起来,一边将已经灰暗的灵石换掉一边说:“把自己弄得没有一处是好的很有意思是吧?”

      何楠霁告饶:“麻烦国师大人多多照顾了。”

      楚明言回身取出一轴画卷递给何楠霁,冷声道:“这东西你自己带好,九殿下请安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以你的时间来算仔细保养见他最后一面没问题。至于你那两个小徒弟现在在后院,他们还颇有天赋,你的二徒儿近期已经可以偷偷破开结界进来看你了。一会儿鄙人叫人喊他们过来。”

      “谢了。”何楠霁接过那画卷随意地放在枕边,轻瞌上眼。

      一室静默……

      ……

      再次见面,两个少年如雨后青竹般骤然拔高了一截,五官也长开了些。何楠霁温润的眉眼舒展开来:“小二,凡钦,长高了。”

      胡小二被这声小二直直喊红了眼,他哇地一声哭嚎起来“师父——”,这三年来的压力难受都似洪水般泄了,他抽噎着紧紧抓住何楠霁的手,不住抖动……他不是没哭过,只是这次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何楠霁忍着痛抬手揉了揉胡小二的发旋,安慰道:“小二乖,我没事,没事的。”又转头看向停在半米之外的柳凡钦:“凡钦,你也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

      柳凡钦依言走近了,低垂的眸子中隐有水光,再怎么冷静,再怎么成熟他也只是个小胡小二半岁的孩子……小时候的经历使他见过太多世情冷暖,尽管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用面具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不像胡小二那样闹着要看师父,整天啃符书,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又每每被楚明言设的结界打回去……只是一心沉入剑道中拼了命地练习。他从来不削于像胡小二一样肆无忌惮地冲师父撒娇、讨要东西,这时却没由来地感到委屈……

      何楠霁看到柳凡钦虎口处多出的不少粗茧,勉强提劲施了个恢复的小法术,叮嘱道:“凡钦,练剑亦如烹小珍,一张一弛不可急进……你虎口已有磨损之势,找国师拿点伤药别伤了筋骨……我不精剑道,一直是祺儿教导于你,现今祺儿不在,不如向国师请教一番,他学技多如繁星定会带给你不少启示。”

      “时间到了。”楚明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说道。

      胡小二看到楚明言吓得一个激灵,却仍不动。直至被柳凡钦拽住手才不舍地放开何楠霁的手:“师父,徒儿告退。”

      “好。”何楠霁确实觉得有些乏了,不动声色地咽下涌起的腥味,扬唇笑到:“去吧,小二记得把不通的符拿与我看,凡钦亦是,识符用符不可丢。”

      “是。”柳凡钦鼻子发酸,恭敬地做完礼数带着胡小二出去了。

      待他俩出了院子,何楠霁呕出血来,在棉被上浸出一片深深浅浅的湿痕。楚明言眼神闪了闪,上前将一颗透明的药丸塞进何楠霁嘴里,“吞下去,你状态比我预计的还差……再使用法术我也没办法把你从阎王手上要回来。”

      何楠霁听话地吃了下去,他和楚明言都早已看清了结局,只是从那时开始命运就没有给与他选择的机会。

      青黑的血管像密密麻麻的网遍布在何楠霁手臂上,扭曲地纠缠住他的命脉……

      ……

      正值初冬,待胡小二撸遍国师府中的一草一木后,楚明言终于准许胡小二两人带着何楠霁出府了。

      往日吵吵闹闹的小孩现在有了芝兰玉树的影子,胡小二长到了何楠霁的下巴处,借助本身继承母亲美貌的脸庞套一青衫俨然便是一位小公子。而柳凡钦更甚,堪堪比何楠霁矮了小半个头,显得像沉稳而可靠的大人了。胡小二颇为这点差距而愤愤不平,他比来福更大,却和现在已然练出一身怪力的家伙一比就显得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闺女似的;但究其原因也是他不愿去吃那个苦,全然将学剑当做强身健体的方式;只要何楠霁不在就全身上下挨个酸痛,不一会儿就缩到哪个地方研究符书给楚明言阴着下绊子去了,倒也是怪不得谁。

      何楠霁服药后面色暂时红润起来,但那红色好像随时可以被一阵大风刮去。

      府外早已入冬,冷气足以浸进骨子里。又偶尔的晴天,街上行人也将自己裹作一团,北风其凉,纵是朱门千金着寒地打来的暖厚皮毛,不经意从帘下瞥见,一张小脸儿也是冻得苍白。

      以往四人中就只有胡小二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而唐祺不在,何楠霁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便由柳凡钦陪着在路边的小茶馆里暂且休歇,放胡小二一人四处乱逛。揣着每月楚明言发放的和从柳凡钦那里要来的几两碎银,胡小二边走边吃也算玩得快哉,眼见日薄西山才念念不舍地抱了好些东西往回走,嘴里还含块粘牙的麻糖,原味的,他买了一袋。这东西糖分足够,师父能吃一块,来福却偏生喜欢甜腻了的东西,胡小二便想着给他们带点回去,也算出来一趟。

      只要再绕两个弯便是师父歇脚的茶馆了,胡小二却一下撞上了个人——

      是个姑娘!

      好容易稳住没摔下去,对方外披的绣花修身小袄却让黄土染了,玉镯也滚落在地上。姑娘爬起来冲胡小二一鞠躬就慌慌张张走了。胡小二苦于被糖黏了牙一时说不出话来,拾了那玉镯想去追,却不想一个踉跄怀里零零碎碎的东西落了一地,麻糖亦从敞开的纸包里滚出来沾了黄土,已是吃不得了。

      再抬头哪还有那姑娘的影子?只依稀记得对方身着赤色棉衫,颈脖上围了只红狐,那红狐不知死了几时了,却还是火一般的颜色……

      胡小二没法了,只得将玉镯揣进怀里再去收拾那一地狼藉。回去查查有没有追踪的符印,找机会还给那姑娘罢……

      那玉镯也生得奇怪,兽面纹样,不似翡翠般翠绿,反而带点红色杂质像是鸡血石上的朱红,两处凸起镶嵌着小小的绿松石。

      何楠霁和柳凡钦均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待胡小二到了茶馆慢悠悠灌了一肚子好茶后,三人便一道回府了。

      ……

      他们回府时间晚了,待做完今天的功课胡小二早已累得往床上一摊,更何论些别的?可这人这事却依依不饶地追入梦来——周公长出了张狐狸脸,朱红的皮毛套在水蓝丝绸里围着他——“小公子……”

      得,胡小二给吓醒了,一身冷汗。仰躺在床上还没吧这颠来倒去的梦琢磨出什么意味来就觉得身下奇怪,胡小二顿时哑然——自己这也太不是人了……

      床是不能睡了。

      胡小二草草清理一番,见外面仍然漆黑得不知几时,不加思索决定找柳凡钦蹭床去了。他从来懒散又爱占便宜的主,而不善言辞的柳凡钦早早就成了他最爱的冤大头。

      ……

      “来福!”胡小二惊叫一声才免得自己细嫩的脖子受皮肉之苦,推开泛着寒光的剑尖从窗前的木桌上跳下来,关上窗,回头发现柳凡钦没有半点刚醒的迷糊,不禁奇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来福你不困的吗?”

      “你来干什么?”柳凡钦黑了一张脸三更半夜的被扰了清净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而且胡小二还没走正门。他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而胡小二可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绕过来福直接脱鞋上床,一翻就稳稳地裹了大半被子窝在了内侧,“睡觉!”

      “滚出去。”

      “睡吧……来福乖啊……”胡小二虚拉了一下没拉动也就不再管了,“来福……以后别锁门了……爬窗好麻烦的……呼……”

      朦胧间有人上了床像棺材板般直挺挺地躺着,胡小二嘟囔一声,又往里缩了缩安然睡去。

      一夜无梦。

      胡小二是被响个不停的鞭炮和吹得转九九八十一弯的唢呐声吵醒的,身边床铺凉了,想必来福已经练剑去了。

      推开窗,天色还未大亮。

      国师府向来是个清净的地方,难有这么热闹的时候,胡小二好奇这是什么举国同喜的事才能闹到这里来?翻到墙头往外一看,发现原来熟悉的路一夜之间变了个样子——四处挂着浓墨重彩的大红绸子硬生生给清冷的白墙刷上了一层喜庆。

      人们穿着火红的棉袍,每四人一组扛着用红布裹得严实的紫檀木箱,每十组间就有两人吹唢呐,另有一人紧随其后支一长竹竿,竹竿上挂一串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红艳艳的鞭炮。如一条长龙在大街小巷间穿梭往来——

      好大的阵势!

      胡小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听到的消息:今日是辰萱公主出嫁的日子,驸马爷是今年新晋的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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