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叉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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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笑？
忆情攥紧拳头，冷冷看着三叉戟。
三叉戟微微一抖，发出一声短促而畅快的嗡鸣，又写了个字。
「笨」
忆情一滞，气得不轻，本能挥手一抓，掌中冒出一个包子大的雪团，扬手便朝它掷了过去。
雪团嘭地砸到戟头上，瞬间融成水，顺着戟杆蜿蜒流下。
三叉戟轻轻一抖，如同打了个冷颤，老实了。
忆情却怔怔看着自己的兽掌，满脸不可思议。
凭空聚雪是控雪术中最基础的一招，而控雪术是龙神一族的本命术法，只有龙神才会。
她已经不是龙神了。
她现在是一只不知道名字的兽。
为什么她还能使出龙神族的本命术法？
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种种疑团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令她茫然。
为什么这个结界她进得来却出不去？
难道是因为她进来的时候还是龙神的神格，现在却有了肉身？
难道只有龙神的神格才能出去？
可她已然重生成了别的族类，龙神神格必然不复存在。
若这结界只允许龙神神格出入，那她岂不是将永远被困在此地？
开什么玩笑？休想！
她咬牙一跃而起，凝神提踵，以猛虎下山之势往结界壁扑去。
刹那间，光明泯灭。
眼前一片昏寐，四周的空气中满是密密的烟灰。
到底出来了！
她大喜，提足便往前冲，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
她一窒，慌忙低头，这才发现身下并没有腿。不只是腿，她连身体也没了！
脑袋如被一记重锤砸了一下，陡然一片空白。
她是又死了吗？若是再死，便再也活不过来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
视线中隐约有两根细长的东西，一左一右，飘飘忽忽。
她凝目一看，似乎是……龙须？
她连忙扭头向后看，便见一条半透明的白龙龙尾浮于空中。
原来只是神格出了窍，神格脱离了肉身，不是死了。
等等……神格？
龙神神格？
异体重生，原本的神格会消失。为什么她的龙神神格还在？
一切都乱了套，一切都在颠覆她的认知。
事态一步步从怪异走向了诡异，如果不是这一切如此逼真，逼真到完全无法凭空想象，她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离奇的梦。
她熟稔地一甩龙尾，调转龙身，面向结界。果然，她的身体还留在结界内。
那具肉身保持着冲撞的姿势，双目无神，似一具雕塑。
她细细打量自己的新身体。
它与那母兽生的几乎一样，只除了不似母兽那般形同枯槁。它蜂腰猿背，肌肉贲张线条流畅，一身灰色的皮健康饱满，荧荧发光。
但身量还不及母兽的一半，约莫处于少年的年岁。
她眼中露出惊叹。
这是一具夺目耀眼的、优越的、充满强悍之美的肉身，也是她曾无比渴慕的体格。
她游回结界，回到肉身内。
她无奈地望向结界外，咫尺之隔，却似天堑。
如何才能带着这副身体出去？
耳边咻的一阵风过，却是那三叉戟又追了过来。
阴魂不散。
她侧过身，不大想搭理它。
它却紧追不舍，颠颠绕着她转，像条狗。
她嫌弃地推开它，“缠着我干什么？”
它写了个「洗」字。
“洗什么？”
它又写：「澡」。
“……”
它不停地舞动，连着写了好几个字。
「洗、脏、快」
写完这几个字，它靠近她抖了抖。
忆情这才注意到，戟杆上被她用雪团砸过的地方不再漆黑如炭，而是隐隐泛黄。
这才应该是它原本的颜色。
忆情此刻心情不错，爽快地唤来水柱，哗啦啦自三叉戟头顶倾泻而下。
厚厚的污垢被水流冲掉，三叉戟渐渐露出本色。
它十分欢快地一抖，水珠溅了忆情一脸。
“满意了吧？”她抹了把脸。
三叉戟不动。
她静静打量它。
比之前干净了许多，黑铁棍变成了黄铁棍，却是一种不太令人愉悦的黄，没什么光泽，戟杆上错落的伤痕也越发清晰，简直“体”无完肤。
它应该是在从前的某个时候，和它的主人一起遇上了强劲的对手。一场激战，使它疮痍弥目。
或许，它的主人死在那场激战中，留它孤零零在此，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
不知道，那场激战与结界外的烟灰有没有关系，焦土千里，寸草不生，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烈。
“只能这样了。”忆情转身要走。
三叉戟却一倒，将她拦住。
她止步，“又怎么了？”
它飞快地写下两个字。
她瞪着那两个字，“你要跟我结契？”看来，它原来的主人的确已经死了。
它抖了抖表示肯定。
“不行！我已经和别的灵器结过了。”
它定住，静静浮在空中，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拒绝得太直接了，“它叫终天。”她委婉道。
以为指望报出终天鞭的名号后，它能知难而退。
谁知，它晃了晃，笔走龙蛇两个字——
「垃、圾」
忆情脸色遽变，冷哼一声，抬臂将它掼开，大步离开。
它跟上前。
“滚！不准跟着我！”
它被她的怒火吓到，略一瑟缩，她便跑远了。
她仗着腿长，四处奔走，在结界内勘察了一番。
这结界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等她将其中摸得七七八八，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真是除了她之外，再无半只活物，连只老鼠都没有。
她回到最初见到母兽的石壁处。
当时未曾留心，这石壁竟是由一块块巨大的墨色坚石错落垒成，绵延数丈之远，且每隔一丈立了一根石柱。石壁高处足有三四丈，矮处却不过半人高。
孤零零立在这片如茵绿地之中，说不出的突兀。
忆情沿着墙根慢步前行，及至墙缘之处，发现了玄机。
石墙有一处，约莫蒲扇大小，与周围的颜色截然不同。周围都是墨色，那蒲扇大的一块却是蓝中透白。
是块寒冰，冰上覆霜。
她凑上近前，冰下隐隐约约有字迹，写的什么却看不太清。再凑近些，一阵透骨的凉意拂面而来，浑身不由一哆嗦。
竟是混元朔冰！
龙神掌水系，可控水控雪控冰，混元朔冰是龙神的高阶控冰之术。
她先天残缺，天资有限，学什么都慢，又不愿苦学，加之龙王从来都是由着她的性子，不加丝毫逼迫，所以不论文武，她所学都是半吊子。
这冰，她破不了。不仅如此，就连覆在冰上的寒霜也抹不去。
她不转睛地盯着冰下模糊不清的字，什么稀罕东西，要用混元朔冰来封镇？
斜里暗光一闪，三叉戟冷不丁蹿出来，二话不说，戟尖往寒霜上面轻轻一点。
忆情正要呵斥，却不由一怔。便见以那一点为圆心，周围的寒霜迅速化开，露出晶莹透亮的蓝冰。
冰下那些字逐渐清楚地显露出来。是两列十二个字，竖向行文——
“风起青萍之末，过往皆为序章。”
忆情瞠目，叹了口气。
当年在书院学习，她最不耐烦的就是写字，十次课有九次是要设法偷溜出去的。
教写字的先生将她逮住，扭送到龙王面前，一番罪状痛陈。龙王先是笑着向先生赔不是，再问她为何如此。
她毫无惧意，“不喜欢！”龙王便又一脸无辜地对先生道，“您看，她不喜欢。”
父女俩一唱一和，总能将先生气得说不出话。如此几次之后，先生便再不管她了。
她原不当回事，直到后来被李轻怒当众嘲讽一笔字“不似人为”，深觉受辱，这才重回先生门下，却终归过了最适合习字的年纪，再耐下心来学写字已是不能，只学会了如何分辨字的好坏。
这十二个字，怎么说呢……
写字之人只怕是个手残。
“你是火系灵器？”忆情扭头问三叉戟，“这么说，你能破冰？”
「当、然」
“来，帮我把它破了。”
它不动也不响。
“我方才是不是帮过你？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
它仍旧不动，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写了两个字。
「结、契」
“……”
忆情生平最厌恶受人胁迫，依她从前的脾气，早就一鞭子抽了过去。
可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这世上也不再有终天鞭。
她冷静下来，只是问道：“为什么非要与我结契？”
「破、出」
“你是说，你我结契才能破冰，破了冰便能出这结界？”它属火，它的火性灵力只有被主人以神格催动方能发出最大的效力。
三叉戟嗡的一响，听上去像一声低沉的“嗯”。
所谓结契，是要从灵台抽出一根血灵丝与一根本灵丝，再将两根灵丝捻成一股，刻入法器。
相当于在法器上盖个戳，宣示所有权，别人再觊觎也没有办法夺走，除非法器被主人抛弃或者主人陨灭，双灵自然消散，法器重回无主状态。
忆情看了三叉戟半晌，心中纠结。她是很想出去，可要与这傻戟结契，她并不十分情愿。
若是光盖个戳就能完事便也罢了，结契这事偏偏恶心就恶心在还要诵念一段誓词——
“以我双灵铸刻，予尔忠勇之魂，前路伴我同行，我亦永不相负。”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为另一件法器去念这段誓词。
三叉戟嗖嗖晃了两下，似在催促她。她心烦意乱，一把将它抓住。
就在手掌与戟身碰触的刹那，她的身体不由一紧！
随后，灵台不受控制地打开。
灵台乃是天人和地人的命门所在，从不会向任何人或物打开，除非对方足可生死相托。
她慌忙封闭灵台，却根本无法将它闭上。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根红白相交的灵丝自三叉戟的戟头飘出，游向她的灵台。
那根灵丝不费吹灰之力便钻进了她的灵台，她毫无抵抗之力。
完了，她闭上眼。
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毁灭。
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那根灵丝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她的灵台对它也没有任何排斥，它像鱼归大海鸟入山林，它令她觉得熟悉，却又不全然熟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根灵丝熟悉？
这根灵丝属于三叉戟从前的主人。
灵丝还在，说明那人并没有死。既然没死，为什么要将它留在此处？
难道，它是被它的主人抛弃了？
那根灵丝在她灵台内游了一圈，又回到了三叉戟。
她的神格也跟了进去。
三叉戟是灵器，灵器也有灵台。
她找到三叉戟的灵台，想看看它里面还有什么。
但它的灵台受损严重，看上去破败不堪。
怪不得它颠三倒四，一时骄狂不已一时又瑟瑟缩缩。
难道是因为如此，它才被主人抛弃？算了，也是个可怜鬼。
它先前的狂悖，她便不和它计较了。
忆情抽出神格回到自己的身体，重新仔细打量手中的三叉戟。
戟头与戟杆相接处似乎有印刻的字迹，由于磨损严重，只能隐约看出有个“月”字。
不结契，也是有办法的。
她朝它勾勾手指，“过来。”
它愣了一下，便像条狗似的颠颠冲了过来。
她跨上前，一把将它握在手里，以神格催动驭灵术。
而后转身，挥臂，朝着蓝冰的正中猛力刺下！
刹那间，一股烫手的炽热穿透她掌上粗皮，透入血肉。
三叉戟烫得像块烙铁。
戟头戳入之处钻出三个小坑，在炽热的温度下，三个小坑缓缓扩大，最后融成了一个大洞。
赌对了！
她的本灵既然能够接纳三叉戟内的灵丝，那么她的神格应该也能够催动三叉戟的灵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叉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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