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山空歌》莺夏

2、青柳丝绦，陌上谁家年少

　　又是一年春天，绵绵细雨笼罩整个江南。
　　江南的雨，梦化一般，奢华了点，张扬了点，却美的如同女子的妆容，躲在绸伞下，如诗如画，如梦如魅。这个城该是这样安静的，却生在了这飘萍的乱世，怎也看不出这细雨的背后躲着的是这般腥风血雨，你争我夺的纷乱红尘。

　　青青杨柳岸，依依是别离。
　　江南地区最繁华的码头，在这一季节，总是人头攒动，拥挤的人群里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斗笠蓑衣的少年。他走得极快，即便是拥挤不堪的人群也丝毫不能减慢他的速度。
　　“卖鱼啦！卖鱼啦！公子，买鱼吗？”
　　沐晟停下脚步，“一两银子半条鱼卖不卖？”
　　那卖鱼人看了他一眼，“五两银子一条鱼。”
　　“成交！”
　　“公子这边请，新鲜的鱼在里边！”

　　那是一个昏暗的小屋，掀开鱼筐，露出一个地下密室的入口。
　　密室不大，但早已有一群武士等在那里
　　武士见到沐晟，齐齐上前叩拜：“参见少主人！”
　　“都起来吧。”
　　沐晟坐在一张铺有白色虎皮的长椅上，身畔放着一把略旧的刀。
　　“张伯，济世山庄这两天可有动静？”沐晟面无表情地问。
　　“回少主，那君无忌拒绝和我沐家寨合作。”说话的是一位比他年长数岁的长者，看得出是位智者。
　　“拒绝？”
　　“君无忌说不想卷进明家和沐家的恩怨里面，我们送去的礼都被他们退回来了。”
　　“济世山庄。。。呵 。。。也罢，济世山庄力量本就平庸，况且君无忌为人畏首畏尾，有明哲保身之嫌，我看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那我们下一步是？”
　　“让我们的人秘密撤出济世山庄，所有人马都调去淮安，再派一部分人潜入明家堡。”
　　“是，属下这就去办。”

　　走出密道，空气一下子清新了许多，沐晟慢慢在街上走着，感受着绵绵细雨抚摸的微凉，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心绪了？一直以来，心里随时都绷紧了一根弦。父母离世以后，整个沐家寨就靠他来维持，还有一家人的血海深仇等着他去报，有时像山一样压在他心头。
　　他想叹口气，梳理一下郁郁的心情，却随即收住气息，因为他是沐晟，他不能叹气，不能说累。想到诸般隐忍和悠悠的仇恨，他的眼神立时冷峻起来，露出寒剑般的坚决。
　　“明不戒，你等着瞧。”
　　沐晟需要这份仇恨在他心里燃烧，只有这样，他才能活，才能率领整个沐家寨去夺取荣耀。
　　在仇恨里，他就是胜者。
　　仇恨，往往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沐晟抬起头望着那乌云密布的苍空，嘴角微微抽动，心下思索着。
　　“父亲母亲，他明家堡害我沐家家破人亡，逼死双亲，弄得我沐家寨支离破碎，我沐晟指天立誓，今生不报此血海深仇，势不为人，如破此仇，望老天云开月明，停了这下了半世的雨水！”
　　这时的老天像是灵性一般，不多时便收起了泪般的雨水，绽放出久违的阳光。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笑过，此时的他微抿了下嘴角。
　　好一个俊朗的少年，看这融化江南般的一笑，却够狠，够霸气，这般的笑容不是一个弱冠的少年方能流露，便是那成年的智者也要胆寒。老天该是嫉妒他这般的相貌的，俊逸翩然，又不失霸道冷峻，身旁流露出的气场煞了众人的心脏，不敢靠拢却总想揭开斗笠一睹英者之风。

　　江阴今年的庙会盛况空前，大街上到处是杂耍，卖艺的，还有各种民间的玩意儿。
　　“站住！你给我站住！”只见一群彪悍的武夫在追一个少年，这少年腿脚极是灵活，总是能躲开武夫们的追捕，但是沿街掀翻了无数的摊子，一时间满大街散落着布匹，糖人，胭脂盒等等，惹来叫骂声一片。
　　沐晟坐在街边一个摊位上喝着茶，不疾不徐，外界的繁华向来都不能影响到他。
　　那少年逃得正欢，半路却冷不丁横过来一个装满了大米的推车，一下子撞翻，自己也被撞得飞了出去，恰巧落在沐晟的怀里。沐晟喝着茶，冷不防怀中落入一人，戒心顿起，正待一把推开，不料这小子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嗓音娇嫩，竟不似男子之声。沐晟来不及多想，却为这小子的身材打扮狐疑了一番。

　　这少年酷爱行侠仗义，偏偏自己又没什么本事，闯祸连连，把作恶的人家搞得鸡飞狗跳，往往也是歪打正着。
　　抬眼，看到沐晟的脸，竟呆住一般，怔怔出神。心思，这世间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竟忘记起身。忽然，一辆马车横冲过来，街上行人纷纷避闪不及，路中央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哭着要娘，眼看马车就要碾过，沐晟放开怀里的人，竟然以霎那间的速度飞掠了过去，一把搂住小孩，稳稳落在路旁。这一番动作连贯敏捷，身手快如闪电，一看便知是各中高手。只是此人冰冷异常，不似他这般花季年龄，似是与世无争，这个江湖上的琐事更与他没有什么相干。
　　“哇。。。。。。”街上行人纷纷赞叹。那少年更是惊叹的连嘴都合不上。

　　“小贼，可逮到你了，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活得腻味了吧！”
　　那少年光顾着赞叹，竟忘记自己正被人追赶，冷不丁被带头的武夫像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心下慌了神。
　　“啊，放开我，放开我……”嘴里不停的大叫，纤细的手臂无力的捶打着那大汉的身体，却怎么也使不动力气。
　　“臭小子，看你跑得这般快，却半点气力也没有，倒像个娘们儿似的。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大汉凶神恶煞，少年忽然急中生智，他方才领教了沐晟的本事，于是冲沐晟大喊：“大哥，东西交给你了！你快走！”
　　沐晟本来救了人正欲离去，忽见刚才的少年冲自己叫大哥，心下明了这小毛贼是向自己求救来着，不欲多管闲事，拿起刀就要离去。
　　“不许走，原来你与那小贼是一伙的！快快交出东西！不然别怪大爷不客气！”

　　没等大汉反应。沐晟反手一倒，原地旋转，转动之时发出的气场，震的那些人飞出了数丈之外，一时间满街人仰马翻，骇煞了众人。竟与此同时抽出长刀，以驯雷之势将此大汉逼入墙角。眼见单刀向自己身体刺来，魂魄早已丢了一半，再见此人勇猛非常，果断坚决，心想今□□死无疑了。
　　“咔……”的一声。
　　“啊。。”那大汉大叫一声，以为单刀已没入身体半截。
　　却不想没有痛感，低头一看原来是刀柄抵住了自己的肚腹。原来沐晟转手之际抽出长刀，竟在旋转之间换以刀柄逼近，这不过一瞬的功夫，速度竟这般惊人，令人心悦诚服。
　　那大汉再也不敢多想，早已瘫在地上如烂泥一般。
　　“杀你，怕污了我的刀。”沐晟冷冷的说。
　　擦拭着刀柄，转身便走。
　　“这位兄弟，且慢走。”是那少年。
　　沐晟转身见此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愣了半晌。
　　“多谢兄弟救命之恩，敢问……”
　　“不用谢我，路过而已。“于是转身即走，没再回头。
　　那少年望着他的背影怔怔的出神。直到沐晟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小姐，可找到你了，急死我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斯如，你来了。”
　　“小姐，你又这样打扮出来。老爷知道了又要骂我包庇你了。”
　　“斯如，我今日遇见了一位英雄。。。 。。。”
　　“什么英雄呀，你再不回去老爷会把我打成狗熊的。”
　　“好吧，我们回去。”

　　一路上，春风浮动，树上结满了粉红色的小骨朵，竟是满城的桃花要开了。
　　脑海里尽是斗笠少年英俊的脸庞和潇洒的身姿，不由得嘴角浮起微笑。
　　路旁尽是粉色的桃花，花谢尽之前，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要是再见他又要跟他说什么呢？他那么冷酷，怕是连话也不怎么说，对了，他还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呢。。。 。。。
　　真是百转千回，纷乱的思绪萦绕心头。
　　“小姐，想什么呢？到家啦！”那唤作斯如的丫头在催。“行啦，进去吧。”他们偷偷溜了进去，没有惊动到下人。
　　当真是金碧辉煌的府邸，美轮美奂的建筑，上书瘦金体大字：济世山庄。
　　原来那小贼便是济世山庄的大小姐——君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