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乌鸦一般黑》梧桐不栖

1、第 1 章

　　当我还是一枚蛋的时候，我就经历了九死一生，前面四个兄弟姐妹都没事，轮到我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却忽然昏暗，地上狂沙卷起，天地间传来声声凄惨哀怨的啼哭。
　　我母亲虽然是八百多岁的妖精，身体却比较孱弱，在生我的时候多次要我父亲将她魂魄打散，以免再受这分娩之痛，父亲当然没有那么做。
　　幸运的是我最后降临了，虽然我只是一枚蛋，我却是一枚有灵识的蛋。那时我就知道自己应该不会被父亲所喜。
　　因为他很爱我的母亲，这一点，整个乌鸦族都知道，当时还不是族长的父亲为了母亲曾放弃过族长之位。我想那时父亲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我们并没有在族中，而是按照过往被放在一片林子中最汇聚天地灵气的地方吸收灵气。母亲每天都会来巢中孵化我们几个，她的食物都由父亲一人打理。
　　妖族的孩子自然和平时的鸟蛋不同，我们的孵化期比它们要长得多。我每天都可以感受到外面的情况，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我还会偷偷的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去碰另外的蛋，可他们却没有反应，这让我很摸不着头脑。
　　母亲对我们一视同仁，每日会打理打理巢穴，和我们说说话。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似乎也没有我刚出生时那么厌弃我，偶尔也会碰碰我。
　　就这样日复一日，经过一年的等待，总算到了破壳而出的日子。
　　“是不是要出来了？”是母亲略带惊喜的声音。
　　“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母亲。
　　我感觉到旁边的兄弟姐妹开始有些摇动，不一会就听到壳碎的声音，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父亲，母亲……”
　　“太好了，我的孩子。”母亲顿了顿，感觉她向我看来，“这个怎么……她怎么还没有破壳，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伤到了她？”
　　父亲也向我看来，可能是想到那是母亲所受的苦，又开始对我不喜了，先是安慰母亲，然后对我沉声道：“你还不出来！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抱怨素琴吗！你要是不出来就多等几年好了！”
　　素琴是我母亲的名字。
　　我父亲叫做青城，是一只修行千年的乌鸦。
　　我不是不愿意出来，而是不知是我力气太小还是这壳太硬，我怎么也破不了。
　　母亲劝说：“你也不用这么严厉，吓到她怎么办？我们再等等吧。”
　　父亲从来不会拒绝母亲的任何要求，所以没有再对我多说一句。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我每日都在蛋壳里琢磨着如何出去。
　　“啪嗒”，这是我蛋壳破碎的声音。
　　我总算是出来了！环看周围，安静漆黑的深夜，没有一个人见证我的出生，这让我有些沮丧。
　　我同时出生的兄弟姐妹早就回到族里，现在都已经长好羽毛，可以出巢觅食了。我又看看自己一根毫毛都没有的“裸体”，心里更觉得沮丧。
　　“孩子，你出来了！”母亲拍着翅膀向我飞来。
　　“母亲！母亲！我出来了！我总算出来了，我不是想抱怨你才不出来的。”没想到母亲这么迟了还来看我。
　　母亲用她的双翅围着我，为我取暖，“我知道，母亲从来没这么想过。”又向我解释道：“我们把你放在这是怕搬动你又出别的情况，不是讨厌你。”
　　我望着母亲，有些迟疑的回答：“真的吗？可是我到现在才出生，哥哥姐姐们都已经可以自己觅食了，而我，我好像很没用的样子。”
　　母亲用嘴梳了梳我的头，“傻孩子，你怎么会没用呢，你很快也会像他们一样的，不用担心。”
　　见我还是怀疑的样子，母亲也没再劝说，直接将我带到乌鸦一族的聚集地——百鸟林。
　　所谓百鸟林，就是里面有很多鸟在里面居住，我们乌鸦当然也住在里面。
　　百鸟林在森林深处，一路过来，树木盘绕，寂静幽暗，这可怕的环境吓得我直往母亲怀里躲。
　　“呵呵呵，你作为乌鸦，怎么还怕黑呢？我们祖先可都是乱葬岗待过的鸟。”
　　我听了一激灵，难道我以后也要去乱葬岗待待？
　　母亲似乎看懂了我的想法，轻声安慰：“你不用害怕，那都是些未开灵识的普通乌鸦觅食的地方，我们是不屑去的。等到了林子你就不会害怕了，那里很美。”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深呼了一口气，不用去就好，那种地方想想都很可怕。
　　百鸟林的路很复杂，不停的兜兜转转，如果没有人带路根本不可能会发现。
　　到达林子的时候，我才懂得母亲说的美是什么意思。
　　夜色中景致尚不分明,唯可见近处枝叶上的水珠泫然欲滴,稍远处便只剩的朦胧剪影,混混沌沌交织在一起,抬首望见的穹天也似是被罩上了一层轻纱。万籁俱寂,似是时光静止于此处.不知何处忽然传来鸟鸣,这一声破空的清啼鸣醒了世界,林中忽然喧嚣起来,八方四面的鸟群也加入到了鸣和中来。
　　我看见许多花花绿绿的鸟类飞来飞去，都这么晚了，他们竟然还不睡觉。
　　再近些还看见篝火，周围有化作人形的鸟类在跳舞，鲜果美酒，好不热闹。
　　“是不是很美？今天是百年一度的百鸟节，也是你的生辰。”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鸟，还有妖，心里都是跃跃欲试。
　　母亲化作人形，带我进到乌鸦一族的领地。
　　我从来没见过人形的母亲，顿时就看呆了。
　　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原来的母亲长这个样子。
　　“怎么了，到家了，所以高兴傻了？”
　　我摇了摇头，“母亲，你真美。”
　　母亲嫣然一笑，摸了摸我的鸟头，“真是个傻孩子。”
　　“素琴，你晚上去哪儿了？我找了了你许久。”
　　母亲抱着我转身，正巧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父亲，轻抚着我欢快地说：“青城你看，这是婉儿，她出来了。”
　　没等父亲说什么，母亲又把我捧到眼前，“忘了和你说了，我们给你取名为青婉，婉约的婉，婉儿，你喜欢吗？”
　　我点了点我的鸟头，只要是他们取的名字我都喜欢。
　　“你是去外面了？这么大晚上的，你身体不好，这么迟出去太危险了。”父亲没有看我，担心的说。
　　“我就是去看看婉儿，怎么会危险呢？我就感觉婉儿今晚就会破壳，果然~”
　　母亲把我贴着她的胸前，“我们母女情深，心有灵犀呢。”
　　父亲似乎不愿打扰母亲的高兴，哄着说：“对对对，你们心有灵犀，现在你还是把青婉放到屋里，让她和凛儿他们聚聚吧。”
　　母亲听了也十分同意，欣喜的把我抱进屋里，指着一个个小乌鸦给我介绍：“你还没见过他们四个呢，我给你说说，这是你大哥青凛，那个是二哥青锦，你三姐青瑶，四姐叫青璇。”
　　又对着他们介绍了我：“你们的五妹，青婉，婉儿是今天破壳的，你们可不能欺负她，要相亲想爱。”
　　父亲揽着母亲，把我放到他们之间：“他们孩子之间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想太多对身体不好。我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