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林飒

26、玫瑰三愿（二十六）

　　王雪琴做梦都没想到，十年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会轮到自己头上。
　　眼前的陆振华挥舞着拳头冲她咆哮，眼睛变得犀利而凶狠，王雪琴恐惧地想起他的外号——“黑豹子”！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敢找人打依萍！你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我陆振华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被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蒙骗了二十几年！今天，就让我们好好地清算这笔账！”陆振华恶狠狠地用一只手揪住王雪琴的衣领，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反反复复打了王雪琴十几个耳光。王雪琴的两枚牙齿和血而落。
　　如萍和梦萍姐妹两人本在房间里担惊受怕相拥而泣，听见楼下陆振华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和王雪琴凄厉的哭喊声，就知道母亲去佩姨家闹事的行为果然惹恼了爸爸。姐妹两人眼泪都来不及擦，连忙跑下来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自从尔豪事件之后，陆振华对王雪琴的感情和信任都大不如前。但在王雪琴刻意的讨好和弥补之下，陆振华究竟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慢慢地恢复了对王雪琴的宠爱。甚至被依萍无意揭穿王雪琴败了陆振华的几十万巨款，陆振华盛怒之下也只是把存折没收，而没动过王雪琴一根手指头。可是今天，陆振华的怒气更甚上次，简直就像一只吃人的猛兽，要将王雪琴连皮带骨地生吞活剥啃食干净了。
　　“爸爸，不要打妈妈，求你不要打妈妈了。”如萍、梦萍想也不想，本能地冲下楼梯，拉的拉，求的求。
　　如萍更是哀哀哭泣为母亲求饶：“爸爸，无论妈妈今天在佩姨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求你原谅她，她也是为了替我出头啊！爸爸，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你一定要打人才能消气，求你打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打我吧。”
　　“如萍，你给我让开，今天我非打死这个贱女人不可。”陆振华瞪着如萍道：“这个贱女人不配做你们的妈，从今天开始，你们没有妈妈了！王雪琴，不想死的话，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老爷子，老爷子，你不能听石磊那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我发誓，我对天发誓打依萍的人不是我派去的。”王雪琴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扑到陆振华的脚下，抱着陆振华的大腿声声喊冤：“老爷子，我是跟你一起从东北来的。在上海无亲无故，除了打牌的几个太太，再没有认识的人了！就算我想找人打依萍，我上哪儿找去？老爷子，都是石磊那个王八蛋冤枉我，他想在文佩面前卖乖，讨文佩的好，就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搅合在一起冤枉我！老爷子，你要明察秋毫，你一定要明察秋毫，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你是冤枉的，哈哈，你是冤枉的！”陆振华怒极反笑，对着如萍和梦萍笑得比哭还难看：“听听，她说她是冤枉的，是石磊在陷害她！”说完，用凌厉的眼神在王雪琴的脸上一剜：“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么我们就一起去监狱找那个凶徒对峙，如果你真的是冤枉的，自然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如果你不是冤枉的，那么你就跟他一起在监狱里呆着吧！”
　　“爸爸，不要带妈妈去监狱，不要带妈妈去监狱！”不知何时，尔杰冲了出来。虽然年龄还小，但是这一年之中，家里实在发生太多的暴力事件。以前依萍被打，他还开开心心地想着拿鞭子。可后来，爸爸的鞭子就不只对着依萍姐姐了，妈妈、尔豪、如萍、梦萍通通都挨了爸爸的打。他还无法理解出了什么事，但是母子天性令他要冲出去保护母亲：“我讨厌爸爸，爸爸老是打妈妈，还要送妈妈去监狱，我讨厌爸爸！”尔杰抱着王雪琴嚷嚷道：“妈妈，妈妈，我不要你去监狱，我们去找魏叔叔救你！”
　　“魏叔叔？魏叔叔是什么鬼？他敢来管我陆振华的闲事！”陆振华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尔杰，每次出事就会叫出“魏叔叔”三个字。
　　“魏叔叔是好人，魏叔叔······。”尔杰刚想说魏叔叔对我和妈妈最好了，就被王雪琴捂住了嘴。
　　王雪琴抽抽搭搭地用眼泪掩饰了自己的慌乱，随口编了瞎话糊弄陆振华：“尔杰，你魏叔叔现在正在跟你安娜阿姨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们去找他干什么。家丑外扬不说，徒惹人笑话。尔杰听话，以后别再家里提魏叔叔了。人家夫妻和和美美，相敬如宾，我们家的做丈夫的宁可听外人的，也不信自己的妻子，我究竟在这个家做什么呀！天啦！我的命好苦哦！”
　　“爸爸，妈妈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一定要赶她走？难道她在您身边尽心尽力地伺候了几十年，有什么错误是不能将功折罪的呢？”
　　“爸爸，我和如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想让我们连妈妈都没有，变成无母的孤儿吗？”
　　情到深处，如萍哭得凄惶，梦萍哭得更是惨然。
　　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个女儿，王雪琴亦是悲从中来。本想着要抵赖下去，却被尔杰提了个醒，倘若真跟那个小流氓对上了质，自己固然可以抵死不认，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但是万一顺藤摸瓜摸出了天明，那光雄不是也跟着曝光了吗？陆振华这个老头子如今虽然是个老糊涂，毕竟叱咤风云了几十年，这种小流氓哪逃得过他的眼光。还有那个石磊，简直比鬼还精，究竟他的手里掌握了多少的秘密？
　　王雪琴原是一路摸爬打滚上位的女人，几十年的历练让她迅速地判断时势，如今有重要的人证在他们的手里，陆振华或许会为了顾念自己的颜面不去深究此事，可是石磊为了讨好依萍和傅文佩没准就要拿她的人头邀功，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招供。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究竟她还是四个孩子的妈，说穿了，陆振华再恨也不至于为了这事就打死她。但魏光雄的事情倘若曝光出来，那可就必死无疑了。
　　“如萍、梦萍不要求了，不错，是我找人打依萍的。”王雪琴将眼泪擦干，头一昂，对着陆振华朗声道：“你不用审这个审那个的了，那四个小流氓就是我找的，一个人十个大洋，打的就是依萍那个小贱人！”
　　“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依萍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陆振华气得一脚踹在王雪琴的心口，将王雪琴踹翻在地。
　　如萍和梦萍听见王雪琴亲口承认找人打依萍，也吓得呆住了，眼看王雪琴被陆振华踹倒在地，想扶却不敢去扶。
　　“你的女儿，不错，依萍是你的女儿？那尔豪呢？尔豪不是你的儿子吗？我呢？我不是你的老婆吗？依萍这个小贱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们母子两手下留情了吗？”王雪琴挣扎着起来，恨恨地嚷道：“老爷子，如今依萍是你的心肝宝贝，我和几个孩子都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心里冤枉、委屈，你从来不关心、不过问，我除了自己给自己报仇，我还能怎么办？”
　　“你委屈，你委屈什么！分明是你只手遮天，赶走了李副官一家，毁了可云一生，你还有脸叫屈！”
　　老爷子。我知道李副官跟了你几十年，跟你是过命的交情！可云，你也把她当女儿看待！可是在我眼里，李副官和可云一家子就是死乞白赖赖在我们家的奴才！尔豪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毁在一个贱婢的手上。我是尔豪的妈，我做的事情不管对错，都是为了尔豪好！就算让我重新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你简直不知悔悟！”陆振华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准要被王雪琴给活活气死。
　　“老爷子，你一生妻妾成群，几十个儿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我王雪琴通共只有四个儿女，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个个都是我的心肝宝贝。为了他们的前程，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王雪琴说着说着，反倒平静了下来：“老爷子，我知道错了，找人打依萍是我不对。可是你也替我想想。依萍有备而来，整得我和尔豪生不如死，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找人打她出气，还能怎么办？老爷子，你总说依萍的性子像你，是只利牙利爪的小豹子。可我的尔豪、如萍都只是夹杂中间的小猫小狗，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妈的眼看着我的儿女由着依萍抓得遍体鳞伤吧？老爷子，你看看如萍、看看梦萍，她们哪一次出事跟依萍无关？书桓是依萍抢走的吧？梦萍是依萍见死不救的吧？老爷子，你怪我对依萍下手狠毒，可是依萍对如萍、梦萍、尔豪慈悲过吗？她把我们当过家人吗？老爷子，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你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一个头上呀！”
　　“你······你做错了事，还想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把责任全推到依萍头上，你这个女人当真是不可救药。罢了罢了，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了，打你、骂你都是在白费我的力气。”陆振华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他的一生妻妾无数，最终竟然留下一个如此浅薄无知卑微阴暗的女人在身边，这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悲剧，怎能不说是他的报应呢？“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爸爸，你要妈妈走到哪里去？”如萍、梦萍大惊失色。
　　“走哪都行，只要不离这个家太近。你可以找个好点的房子住，我会每个月支付房租和生活费，保证你衣食无虞。可是这个家，不许你再踏进一步了。”
　　“爸爸，不能，你不能赶走妈妈，妈妈好歹是你的妻子，你不能这样对她。”如萍和梦萍惊恐地发现陆振华竟然是如此认真地要赶走王雪琴，腿一软跪了下来，齐齐放声大哭：“爸爸，求你看在我们这两个难姐难妹的份上，再原谅妈妈一次吧，我们保证，以后妈妈不会再犯错了，我们会时时提醒妈妈，不会让她再犯错了。”
　　“如萍、梦萍，你们不要再求你们爸爸了，以后妈妈不在，你们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如萍，妈妈知道你很爱书桓，可是他实在不值得你爱。妈妈今天在你佩姨家看到书桓的妈妈，她和文佩姐有说有笑的，退婚的事情分明她们是商量好的，只欺负你这个傻丫头呢！这样的人家，你嫁过去也不会幸福。杜飞家里虽然穷点，但是他对你很死忠，你好好考虑考虑他。梦萍，可怜的梦萍，你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很难再嫁的好了。要是哪天遇到个好男人，哪怕家里穷点，咱们也不计较了，最要紧的是他对你好。尔杰还小，你们这两个做姐姐的以后就要像妈妈一样的照顾他、疼爱他，他晚上睡觉踢被子，你们半夜要警醒些，记得帮他盖被子，不要让他睡着凉了。还有尔豪，你们要记得对他说，虽然工作要紧，可是身体更要紧，现在到处在打仗，他这个当记者的哪有危险往哪儿去，妈妈实在不放心。如萍，你记得每天要催促张嫂做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给尔豪补身体。还有你们的爸爸，我不能再伺候他了，你们要好好的尽孝。老爷子喜欢抽南洋的烟丝，喜欢喝冰糖莲子汤，你们要记得每天给你们爸爸备着······。”王雪琴见陆振华绝情至此，心中气苦难以言表。这个老王八蛋，霸占了她几十年的青春，现在想将她一脚踢开，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此她决定以退为进，施展苦肉计。可是交待着交待着，仿佛当真就要离开陆家，离开她的儿女，这些话竟然都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一般，句句泣血。
　　“妈妈，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呀！”如萍一下抱着王雪琴哭，一下抱着陆振华哭：“妈妈，这个家是你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实在不能没有你呀！爸爸，求求你，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吧，为了我们四个兄弟姐妹，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