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寒霜》韶宁

3、缘起

　　第四天清早，他背着一个包袱向我道别。
　　有那么一瞬间我并不希望他离开，毕竟他在的这三天里，我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气息，躲避妖怪的吞噬。
　　好吧，我承认还留恋他的蜜饯。
　　这是我三天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他的模样。原来见过“人”之后，自然就懂得分辨美丑。
　　他眉目俊秀，可能因为常年在外捉妖，肤色虽不算白皙，却干净紧致。此刻他挠挠头，似是有些羞赧，嘴里念叨着，我收到师傅的口信，那蛇妖已经逃到长安城了，如今吸收这么多人的精魂，她的妖力也非比寻常，我这回去协助我师傅，保不准有什么意外，你…你……
　　我？
　　他叹了口气，那蛇妖还有个名号叫灵姬，若我们此行失败了，那蛇妖一定会回来这东山消化那些精魂，你要是听见她的名号，就赶紧躲起来，万一她连你都不放过，就惨咯。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连我也不放过？好歹我也是花魂，听说几千年才能凝出我一个呢！
　　即便我再不忿，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花魂如此难凝结成，却很容易就能消散，一般的妖能活过五千年，而我指不定连五百年都撑不过，说白了就是个短命鬼。
　　他笑了，摸了摸我的头，问我，丫头，你叫什么啊。
　　我愣了。
　　我哪里认识字，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还要有名字。额头一痛，便知又被他敲了一下，抬头怒视他，你又叫什么呢？
　　丫头，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他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就叫萑苇吧。
　　我一面嫌弃他的品味，一面暗暗地开心，自己总算是有根了，这便是我与世间的联系，再不只是随处飘泊的花魂。
　　他“切”一声，说，这名字大有深意好不好，不识货。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名字出自于《诗经》，萑苇，是长成的蒹葭。起这样的名字也许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活得更长一点，他不过百年性命，却也祈求我能熬过五百年。他给我一块木牌，说上面刻的是他的名字，等他捉妖成功扬名立万了就可以拿着木牌去京城最贵的酒楼吃尽天下珍馐，我那时还疑心这话的真假，不想某天不小心摔开两半，才发现里面藏了个匿魂符。
　　我假装看不见他的一往情深，他假装看不见我对那个人的一往情深。自我欺瞒。

　　他走后我仍旧数着这无聊日子，原先的小紫已经枯萎了，取而代之是一朵更紫的花。
　　看云卷云舒水流急缓，竟也过了三个多月。
　　如他最初出现一样，这一天，山林里是少有的宁静。
　　回眸看见，那个少年嘴角噙着笑，眼神熠熠生辉。
　　你孙思年孙大侠我回来啦。
　　我却是这样知道他名字的。
　　他这回带了壶叫女儿红的酒，给我也斟上了一杯，开始讲这三个多月的历程。尽管他长篇大论描述过程的艰险，用无比华丽的辞藻烘托自己多么有勇有谋，我还是听出了重点：蛇妖最后被同党救走了。
　　他被酒呛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虽然她逃了，可是我保证她绝对活不了了，她的元丹都被我师傅毁了，就是菩萨来了也救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