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一步一史书

28、入梦（一）

　　方哲陷入了无休止，走不出去的林子。
　　明明上一刻，他还和晋师叔他们在一起，下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到了那灵矿之地，里面空无一人，为了探查，晋师叔领着他们下去，可是走了足足五天，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他走丢了。
　　忽然，方哲面前好像有人走过，他连忙拔腿就追。
　　“等一下。”
　　方小元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他。
　　“好巧，大哥。”时隔多年，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方哲自问记忆不错，可是却对面前的这个姑娘没有半分印象。
　　“大哥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正常，我是你六妹啊，大哥。”这个一脸困惑，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了的人，和记忆中孤傲冷漠，冷眼旁观的人大不相同。
　　“我哪里有什么六妹……”方哲下意识地否认，可是脑海里突然闪过的景象惊醒了他。
　　“方小元。”
　　记忆从最深处觉醒，当初那个廋廋小小的孩子，居然长成了今日这样明艳的人。
　　“想不到大哥还记得我……大哥，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知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妹妹，可是没办法，我好歹，也还是姓方呢。”
　　“阿听呢？”
　　“你是说三姐呀？兴许现在已经出嫁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一个废人，修不了道，受不了苦，不过幸运的是有一个身为夷陵宗掌门弟子的哥哥照顾着，日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
　　虽然她出生不高，命如蝼蚁，却也有过被期待的日子，被祝福的名字。
　　小元，万物伊始，天下归元。
　　最初，她不姓方，她姓苏，叫苏元。
　　是临南国苏家的小小姐，可是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她是苏大小姐不知道和谁的私生子。
　　她母亲在她一岁的时候就香消玉殒，在她还没有体会到爱的时候。
　　所以，她很小很小，就学会了如何生存，如何利用自己身边的一切优势。
　　那个时候，她什么的没有，唯有一张还算讨喜的脸。
　　她哄舅母高兴，哄表姐高兴，小小年纪，哄人的话信手拈来。
　　所有的改变是在五岁，一个自称是她亲生父亲的人到来了。
　　那时，舅舅舅母的惶恐不安，表姐们羡慕的眼光无一不告诉她，这个应该被她称为父亲的人，他的身份，无比高贵。
　　那之后，她了解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面没有后宅妇人的算计，没有小女生之间的互相攀比，那里，有长生路，有不老诀。
　　可是，那注定是梦。
　　她的父亲，有妻子，有儿有女，而她，不过是多余的那一个，若不是她可以修炼，只怕父亲根本不回去找她。
　　她排行第六，前面还有一个哥哥，四个姐姐。
　　可是能够修炼的，也只有大哥和三姐。
　　本来这个世界，其实有无根骨都是可以修炼的，只是修炼的方法不同罢了，可是方家，只不过是数百万个小家族中不起眼的那一个，不会耗费那样大的力气去让他们修别的功法，所以那些没有修炼天赋的，注定被放弃。
　　长子天赋异禀，三女虽然不如长女，却也不错，所以，她这个长到五岁才回来的小女儿，天赋极差的小女儿，才会被忽视。
　　分发下来的那一点少得可伶的资源被抢夺。
　　兄长漠视，姐姐针对，这里，比凡界更加残酷。
　　在又一次资源被姐姐夺过去，看着她那张得意的脸，方小元终于升起了杀意。
　　凭什么，凭什么有些人天生就什么都有，家人的宠爱，天赋，气运，可是她呢？老天从来不肯施舍什么，既然上天不给，她就只好抢了。
　　方小元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件事，她足足计划了一个月，确保所有步骤万无一失之后，才诱她三姐出去。
　　那结果，是方家三女方听修为被废，经脉俱断。
　　查了很久很久，得出来的结论都是方听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要去林子，是方小元不放心，一起跟着去，最后方小元走丢，方听遇险。
　　方小元胆大，心细，够狠，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能够拥有一个比较好的家室或者天赋，不至于吃那么多的苦。

　　――――

　　追星不停地走着，这里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明明是一行四人最后居然只剩地她一个人，一个人在这弥漫着大雾的茫茫天地之间走着。
　　“师父………”忽然之间，一道凄厉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她的耳膜。
　　这个时候，周围的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干净了。
　　天地之间一片赤红之色，就连薄暮的日光，都带着微微的暗红。
　　她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残忍而血腥的场面。
　　那是一只大鸟，追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鸟，羽翼展开，几乎可以遮天蔽日。
　　那大鸟生有三只爪子，多出来的那一只爪子长在胸前，比之另外两只爪子要略小一些。
　　大鸟周身金色，每一片的羽翼都显得无比美丽。
　　可是这一只看起来漂亮到极致的大鸟，却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它胸前多出来的那一只爪子，正挖开了面前女人的腹部，鲜血流了满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往日里温柔而美丽的女人，此刻就像是要疯了一样。
　　落日斜阳，鲜血满地，凄厉之声。
　　这样的场景，让追星一惊。
　　她忽然明白这是什么了，这是她娘，是她娘死的时候，是她和姐姐被那只金乌破腹取出的时候。
　　这时，追星突然想起她爹爹。
　　她是知道她爹爹有多么想她娘的，若是让爹爹见到这一幕，非要疯了不可。
　　追星往前跑了两步，想要去阻止，却又明白这不过是过去的影子，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
　　果然，她一过去，就像是穿过了一层镜子，一道水幕，于镜中人，没有半分影响。
　　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又宛如远在天涯。
　　那是过去，是改变不了的结果，是到达不了的彼岸。

　　――――

　　又是那个噩梦，又出现了。
　　可是明明，明明这些年已经不曾出现过了的，为什么现在又有了呢？
　　邬霓云看见曾经的自己，只有十三岁的自己，被囚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面的自己。
　　自从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邬霓云几乎每天夜里都做这样的一个噩梦，可是后来，这个梦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出现了的。
　　“师妹，师妹你别动，你的伤还未好，霓云不会有事的，阳河已经去了，霓云不会出问题的，你先好好休息，再这样下去，你伤上加伤，修为都会倒退的。”邬霓云的耳边，好像出现了不存在的声音。
　　渐渐地，她面前也好像出现了幻影。
　　那是她娘吗？

作者有话说

　　好像大家都不怎么满意女主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