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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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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身上有烧,本来就昏昏沉沉的,现在更觉得脑子像有千斤重,压得睁不开眼睛。
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明明在知道自己喜欢上言叔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答案——这正常吗?这不正常,这不对,和男人喜欢男人没有关系,而是我喜欢言叔我想得到言叔这件事就是不可以。
那为什么还要翻来覆去地在心里问?
这正常吗,这正常吗,这正常吗。好像答案会因此突然改变。
祁天雨,你为什么不能死心。
言叔拿着一套新睡衣来到了门口,我赶紧把水龙头关上,想伸手去接。
“哭了?”言叔握住我的手腕问道。
我朝镜子看去,两只眼睛周围确实泛了红,真像是受了委屈。你到底委屈什么啊?
我摇摇头,“没有哭,就是头疼。”
言叔闻言松开手,摸上我的额头,放低音量说道:“坚持一下,护士马上就来,先把衣服换了。”
“嗯。”我应了声。
换上干净睡衣,言叔又让我在外边加了件毛衣外套。我们一起下楼去餐厅,盛姨等我坐下后,往桌上摆了几个盛着不同食物的小汤碗。
“小雨,把姜汤喝了,再吃点粥和小菜。”
盛姨递来一把勺子,但我实在没什么胃口,中午在食堂吃的拉面好像还在胃里,头也不确定到底是由于哪个原因而越来越沉。
我拿着勺子好一会儿没动,盛姨可能是看出来了,就把盛着姜汤的小碗往前一推,说:“没事儿,吃不下咱们就把这个喝了就行。”
我点点头,就着碗沿直接喝了起来。
盛姨把其他的小菜都收拾了拿进厨房,言叔站在边上,问我头还疼不疼。
我把嘴里的汤水咽下去后回答:“疼的。”
言叔走到我身后,屈起食指给我揉起了太阳穴,我原本想躲开,但言叔的动作很轻,手指温度又低,我犹豫了会儿还是放弃了。
盛姨忙完后回到了餐厅,言叔手上的动作没停,对她说:“待会儿麻烦您去趟小雨卧室,收拾一下,他刚从医院回来,脱下来的校服都需要洗一洗。”
“好的先生。”
“还有,小雨浴室里有两条裤子也需要清洗,但要分开,有一条……”
我立刻直起了背,拉下言叔的两只手后转过头说:“我扔、扔掉了,扔掉了!”
“什么?”言叔低着头看我。
“我,那个,扔掉了……”我涨红着脸看向他,“言叔,你不要和盛姨说啊……”
言叔弯下腰,“你说什么扔掉了?”
我往前凑,抓着椅背特别小声地说:“那个,内裤,上面都干了,就扔掉了……就是扔了,不用洗了!”
“知道了”,言叔的话音未变,我却觉得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盛姨,“您上去收拾吧,没什么其他事了。”
“好的”,盛姨往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笑着说:“小雨和言先生有秘密了。”
我和言叔默契地都没说话。
盛姨上楼去了,言叔伸手过来,想继续给我揉太阳穴,我忙说:“不用了,言叔,等……”
家里的门铃响了。
言叔的手没有收回去,反而捧住我的脸,低头往我额头上呼了口气,由于距离太近,嘴唇几乎就压在了我的额头上。
“吹一吹就不疼了。”
说完,言叔的手往下滑,捏了捏我的脖颈才松开,然后直起身走去客厅开门。
我呆坐在原地,愣了好久才伸手摸上额头,也没敢用力,就是贴着皮肤来回绕了几圈,那个地方还在发烫。
言叔的嘴唇。
言叔的,嘴唇。
“小雨,护士过来了,去客厅输液。”言叔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朝他看去,对视了几秒后才想到要把手放下。
言叔眼角微微弯起,朝我招了招手,说:“来。”
我又红了脸,起身跟着去了客厅。
医生安排的护士一共来了两位,正在沙发旁准备。她们带了个大号的医药箱过来,除了今天输液要用到的盐水和输液针,还有根能够伸缩的不锈钢输液架。
我走到她们身边问了声好,两位护士正在戴手套,隔着口罩跟我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看上去更年长的还加了句,“烧得挺厉害的,脸这么红。”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都准备好以后,年轻护士跟言叔确认了一遍医生开的药水种类及输液天数,我在沙发上坐下,轻声问另一个护士:“请问这两瓶要多久才能输完?”
“按一般的输液速度,三个小时左右。”
“哦……那,那您能给我扎左手吗?”
“右手不方便?”
“也不是,就是待会儿我还要写作业,怕手没力气。”
“还写作业呢?”护士笑着说,“怎么这么认真,高几啦?”
“高三。”
“啊,怪不得,行,我知道了。”
“谢谢。”我脱下左半边的外套,撩起了睡衣衣袖,把手臂放上沙发扶手。
护士把盐水瓶挂上输液架,等言叔那边确认完以后就准备给我扎针,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扎在了右手。
由于我的左手经脉藏得深,护士在手背上拍了好久也没能找到静脉。言叔在边上看着,问为什么不扎右手,护士如实把我说的话告诉了他,言叔不赞同地说道:“发烧了还怎么做作业,就扎右手,今天休息。”
护士听了,放下我的手,“那就听你哥哥的,扎右手吧?”
“是叔叔……”
我脱了另半边外套。
换手以后,第一瓶盐水很快就输上了。盛姨正好下楼,见到护士后进厨房给她们倒了两杯茶。
言叔跟她交代了几句,让盛姨先留在客厅,然后把落在沙发上的外套往我身上一盖,带着我回了房间。
言叔一手拿着输液架,一手放我背后,半推半抱地和我一起进了卧室。卫生间的门开着,我偷偷瞥了眼,那条挂着的睡裤已经不见了。
因为右手扎了针,我只能靠着床边躺下,言叔替我盖好被子,又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包住了我的手,说是输液久了怕我会觉得冷。
我盯着他的脸,眨了下眼睛。
“怎么了?”言叔把滴速调慢后,俯下身看我,“头还疼?”
我摇了摇头。
“怎么不说话了?”
我往被子里缩进半张脸,闷闷地说:“言叔,你不要……不要把我当小孩。”
“可你现在就是小孩。”
“我不是了,我高二的时候就成年了。”
“我知道”,言叔淡淡地笑了笑,“但在我这里你就是小孩,到了二十八岁也一样。”
言叔语气太过温柔,我没办法再开口。
等我到了二十八岁,你还会记得我吗?
言叔见我不说话,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小雨,别想那么多,先休息,好好睡一觉。护士还在楼下,我待会儿再过来。”
“……嗯。”
我看着言叔离开后才闭上眼睛。困意倒是没有,只是觉得累。
脑子里闪现很多没有关联的事情,早晨物理课上老师讲的做功题,唐宋元的淡蓝色围巾,医务室的消毒水味,被言叔横抱起来时的心跳声,言叔因为担心而拧起来的眉毛,还有嘴唇,言叔的嘴唇……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言叔又出现在了视野中,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嘴唇好热。”
“什么好热?”言叔本来正站在写字台边低头看着什么,听见动静后立刻转过了身。
我清醒了些,摇头说:“没、没什么。”
“是不是出汗了觉得难受?”言叔走到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里,把我的睡衣下摆向上撩起,摸了摸我的后背,“还好,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等这瓶挂完了洗个澡。”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将视线移到输液架上,居然只剩下最后半瓶了。
我有些诧异,“言叔,我睡了很久吗?”
言叔把手拿开后,替我拉好睡衣,“嗯,有一会儿了,没关系,觉得累就继续睡。”
“不睡了”,我看向言叔,“那个,言叔,拔针以后我得回学校。”
“怎么了?”
“今天走得急,书包没带回来,还有手机和校园卡,都在教室里。”
“没事,等傍晚学校放学,我帮你去拿。”
“……您去拿?”
“嗯,你就在家休息。”言叔给我压好被子。
“那,那要怎么拿,您跟姚老师联系吗?”我问。
“不用,我找你同桌。”
“同桌?”
言叔应了一声,“过会儿我联系他,请他帮个忙。你的东西具体放在课桌的什么位置,他应该比班主任更清楚。”
我想想也是,就算联系了姚老师,她最后还是会找唐宋元帮忙,再细心的班主任也比不了平时朝夕相处一起上课的同桌。而且今天唐宋元帮我给言叔打过电话,他们可以直接联系,也挺……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言叔”,我唤了声,“您要是见到我同桌,不要太凶呀……”
“我凶?”言叔神色一顿。
“也,也不是,您不凶的”,我摇摇头,轻声说:“就是今天您去学校医务室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知道是因为担心才这样,但同学可能会以为您不喜欢他,我不想让他误会您。”
“……知道了,傍晚见到他,我会再谢谢他的。”
“嗯”,我朝言叔笑了下,说:“言叔,我同桌人挺好的,平时经常帮我,刚到一中的时候他就……”
言叔的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乖一点,好好休息,不要说话了。”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后来被言叔叫醒,窗外已经变成了黑夜。我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困,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已经拔针了,右手手背上贴了个小的方形棉片。
言叔站在边上问:“饿不饿?”
我看向他,摇了摇头。
“盛姨做的粥,去楼下喝一点好不好?”
我点点头。
言叔把外套拿了过来,帮着我穿上后又问:“抱你下去?”
我愣了会儿,慢腾腾地下了床自己往外走。
言叔跟在我身后去了餐厅,看我在位子上坐好以后才进厨房去热粥。我眼神不太有焦距地盯着厨房门口,小腿在下边无意识地晃啊晃的。
没等太久时间言叔就出来了,我的眼睛跟着他手里的粥碗,一路从厨房门口到了桌面。
“吃吧。”言叔往我手里塞了把勺子,我没做任何停顿就埋头喝了起来。言叔热的粥,好好吃。
一碗下肚,我抬起头朝言叔看。
“还要?”
我摇摇头,认真回答:“饱了。”
言叔笑了下,手掌伸到我脸上搓了搓,轻声说:“原来烧傻了这么可爱。”
“我没傻”,我握住言叔的手不让他再搓,“就是脑子醒得慢,睡懵了。”
言叔脸上还是笑着,“吃饱了就回房间吧,书包我已经给你拿回来了,上去看看。”
我一听,眼睛睁大了些,“谢谢言叔。”说完就想往外走。
言叔拉住我,“就检查一下有没有缺漏,今晚不要看书做作业了知道吗。”
“嗯。”我答应完就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我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看见了书包,拉开拉链,书本和试卷排得整整齐齐,围巾和手机也放在里面。
我想着要和唐宋元说声谢谢,打开手机时发现有他的几条未读消息,还是中午那会儿发来的。
[怎么样啊,到医院了吗?]
[是不是要输液?医生说什么没有?]
[我看你也没咳嗽流鼻涕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昨天的英语答题卡发下来了,我给你把答案记在背面行不行?]
[唉我老觉得你的书包在震]
[靠,你没带手机啊我给忘了,不说了]
信息就到这里为止,之后唐宋元没有再发。我戳了戳屏幕,给他发去回复。
[谢谢你啦。]
几乎立刻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是本人吗?]
我回道:[嗯,是我。]
[提问:今天中午在食堂吃的猪骨拉面多少钱?]
我想了想,[我忘记了……二十多?问这个干什么?]
[其他细节呢,能想到什么]
我仔细回忆起中午的细节,回他:[我们都要了大碗,你的是麻辣的,我是原味。……这样对不对?]
那边隔了会儿有了反应。
[靠,是我雨哥本人了!]
[你怎么了,问我这个?]
[我怕是你叔叔啊,他今天来给你拿包,我哪知道手机什么时候才能到你手上啊]
[我叔叔又不会看我手机。]
[(白眼)(白眼)谁知道呢]
[(不开心)你干嘛这样,我叔叔人很好的。]
[哼]
[哼什么]
[哼]
[?]
[哼]
[唐宋元你怎么了]
那边输入很久才来了条消息:[给同桌记好每节课笔记和家作又把试卷上的错题全都订正完最后还把同桌的书包整理好的本少爷也就是我本人,好不好?]
我读了几遍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回复道:[你也很好的,你同桌特别谢谢你。]
[我勉强接受这个赞美了吧]
[对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输液了吗?]
[嗯,今天的已经完成了,我觉得还行,虽然头还是有点晕。]
[那你多休息,就躺着,别多看手机,早点睡觉]
[嗯,我知道的。]
[要挂几天吊瓶啊]
[三天。]
[……那,那你都不来学校了是不是?]
[应该是的,等会儿我问问我叔叔。]
[嗯,行,反正你不来,就在家好好养病,我在学校好好学习,每天把试卷和作业给你收着,其他要做的就手机上发你。]
[好,谢谢你,你真好。]
[客气啥啊我的哥
对了,我跟你说,你叔叔不是下午给我打电话么
我那时候正好上课呢,吓一跳
……]
“小雨,来吃药。”
言叔拿着水杯和药片进了房间,我立刻把手机放下,走到他跟前。
“早晚各三粒,明天八点的时候起来吃,吃完了可以再睡。”
“好”,我抬起头,“言叔,是不是这几天都要在家里?”
言叔点了点头,“我跟班主任请了假,等你好了再去学校。”
“嗯”,我伸手接过药片全放进了嘴里,就着水杯一口吞下。
“书包检查过了吗,有什么缺漏的?”
“没有缺,都在,同桌都帮我整理好了。”
“谢谢他了没有?”言叔问。
“谢了,刚刚就在和他聊天呢,他还说明后天也会帮我记作业和笔记。”
言叔隔了会儿才说:“别聊太久,早点睡。”
我点点头,把杯里剩着的热水全都喝了下去。
“小雨”,言叔说,“还有件事。”
“什么?”
“跨年夜的烟火秀,你不要去了。”
我一愣,抬头看着言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言叔看着我解释道:“那时候你身体才刚好没几天,跨年夜人多又乱,夜里温度也低,所以我希望你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陪你跨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