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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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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维还是说谎了。
上了高中后,那张床再也容不下两个男孩日渐高大的身躯。而最先提出来要分开睡的是何维,他觉得晚上睡觉很挤。何蔚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两兄弟各占了一个房间。渐渐的何维放学开始不和何蔚一起回家了,何蔚虽然觉得奇怪,但以为是班级事务,便没有多问。直到有一天放学后,何蔚看见何维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态度亲昵的手牵手走在校园里,于是便悄悄跟了一路。在看到何维和女孩旁若无人的的接吻之后,何蔚才敢确定,何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了女朋友。回到家后,何蔚质问何维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何维坦然承认。何蔚心里有火,又舍不得朝弟弟发,便冷嘲热讽说你以前还说过不喜欢女孩子呢。
结果何维听了这话就很奇怪的看着他说,哥哥,童言无忌,你怎么还当真了,跟个小孩子似的。何蔚突然发现,小时候瘦瘦弱弱他总以为长不大的弟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大男孩,而他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居然天真的相信了当年的玩笑话。他的心里像是针戳般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说谎的人并没有吞针,那一千根针却一根一根把他的心扎的鲜血淋漓。
从那以后何蔚和弟弟就有些疏远了。何维并没有发觉,每天仍然照常和何蔚说话,甚至主动和何蔚谈起自己的女朋友。他不知道自己那时脸上的笑容和欢快的神色看在何蔚眼里都像一把把捅进心脏的刀子,让何蔚难以忍受。何蔚也交过几个女朋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每一次却都无疾而终。他惊恐的发现,他的心曾经只允许他亲爱的弟弟入驻,现在他的弟弟离开了,却再也没人能住进去了。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何蔚填了一个离家乡很远的大学。临行前一天,父亲公司有事不在家,母亲出去为他采购带去大学的用品,家里只剩下他和弟弟。何维正和手机那头的女朋友聊得热火朝天,他脸上始终洋溢着的欢喜深深的刺痛了何蔚的心。何蔚悲哀的发现,弟弟不再是以前他喜欢的那个雌雄莫辩的美少年模样,可他的心跳仍然不争气的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起一伏。
以后他再也不能经常看见这张令他心情为之牵动的脸了。一个大胆到让何蔚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弟弟身边伸手抢过了他的手机并挂断了电话,而他的弟弟何维正站在一旁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哥哥,你干嘛挂我电话?小蕾会生气的。何维埋怨道。何蔚原本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欠妥,听了这话后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之前被理智压下的念头此时像是发疯似的全都涌上了心头。他伸手猛地一推,何维摔到了身后的床上。摔懵了的何维想爬起来,何蔚立即一言不发的压了上去。幼年折断雏菊花茎时那种残忍的快感此时又重新在他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他一手扼住弟弟的脖子,自己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不顾弟弟的奋力挣扎和大喊大叫,近乎迷恋般伸出舌头一寸一寸舔舐着弟弟脖子上柔嫩的肌肤。他想起在折断那些花儿后,他总是会选出最鲜嫩欲滴的一朵,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放在嘴里疯狂咀嚼,而此时舌尖令他心神激荡的触感,与那时的雏菊花瓣重合在了一起,只能激发他无穷无尽的索求欲望。他正在做着他从小便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即使地球毁灭也无法阻止现在的他,这么想着,他的动作越发疯狂,带上了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绝望的悲切。
然而下一刻他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世界末日真的来临,而是因为他听见房门口传来东西滚了一地的声响。断裂的理智神经像是被突然接合恢复正常运作,他茫然的回过头,看见母亲正一脸惊恐的站在房门口看着他,脚边是撒了一地还在骨碌滚着的苹果。他又转头看向身下的弟弟,惊讶的发现弟弟满脸泪水,敞开的领口密密麻麻遍布着他他方才肆虐留下的痕迹。他听见弟弟声嘶力竭地朝他喊了一句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中了一拳,然后被粗暴推开摔下了床。
当他坐在床边许久终于让自己狂乱的思绪恢复正常后,他才记起弟弟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变态。一个苹果滚到了他的手边,他听见有人在哭,下意识抬头看向房门口,苹果仍然满地,母亲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又看看床上,弟弟也不在那里了。他想起弟弟那双流着泪充满怨恨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也湿湿的,伸手一摸,满手都是眼泪。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在哭的人,是他自己。
第二天凌晨,何蔚给家里留了张纸条,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家,独自踏上了去往他乡的路途。大学四年他鲜少回家,父亲因此常常埋怨他,都被他以路途遥远为理由搪塞过去。每次回家时,他们一家四口看起来和从前好像没什么两样,只有何蔚知道,母亲面对他时常常沉默,而弟弟看他的眼神里充满防备。他自童年时便犯下的原罪,却终于变成了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有一天要将他的头颅斩下。
大学的时候,何蔚已经对自己的性取向再清楚不过,也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他仍然喜欢那种纤弱仿佛女孩子的美少年,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这种喜好。他似乎又回到了初中时的状态,当看着那些和他交往的男孩子姣好的面容时,他仍然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弟弟幼时的样子,然后他便会发疯似的开始担心,担心那些男孩子最终都像他的弟弟一样离他而去。于是他总是在交往不久后不顾那些男孩苦苦哀求坚决提出分手,他害怕被抛弃,他只能选择在被别人抛弃前抛弃别人。
大学毕业季时,他回了一次家。那以后,他便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希望摆脱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然而他心里清楚知道,泥足深陷的他,要脱身而出已不可能,就像数年前那个夜晚他同样清楚的知道,他再也没办法回头。那时他只是不知道,身处漩涡无法自拔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