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老人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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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耄耋，就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就连原本色彩鲜明的发都在随着生命的流逝慢慢褪色。
——有些风景，只有在空中才能够看见；但也有很多风景，只有在地上才看得清。
“木木，还没好吗？肚子饿了……”晨光熹微，木木西就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只不过这个厨房不是她彩虹花树宅子的厨房，外面喊肚子饿的也不是多洛洛和耳旅，而是一位耄耋老人。
她今天的任务是照顾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三位老人一天。她现在正为他们准备早餐。
上了年纪的老人大都早睡早起，今天她也起得特别早，天未亮就已经出门上街买食材了。她买好东西过来时，三位老人已经坐在庭院里等了好久的晨光和她。
“鹤老，不要那么着急嘛，你这样催啊催啊催啊只会催的木木手忙脚乱。”刚刚喊饿的是鹤老，现在说话的是穆老。穆老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抽着烟杆，烟雾缭绕后面的神情是一派惬意。
“木木是个好姑娘，做的饭菜肯定也很好吃……”汤钱婆婆也坐在门口的摇椅上，一晃一晃地很悠闲。
“我只是想让木木注意一下时间而已……”鹤老委屈地嘀咕了一句后，也就安静了下来，几分钟过后，他刚消停了一下子又开始坐不住了，踢了踢门前的土堆，又抠了抠竹藤椅子缝隙里的脏东西，最后捂着干扁扁的肚子，伸长脖子向厨房方向望过去，耐不住饥肠辘辘的再次喊道，“木木，怎么还没好啊？肚子好饿啊……”
“鹤老，安静点，你刚刚不是才催过了吗？”鹤老的大嗓门让正在享受清晨宁静以及烟草的穆老有些不喜。
“穆老你个臭家伙在说什么呢？我刚才哪有催过？”鹤老不满地瞥了穆老一眼。
“……你没催过吗？”被鹤老这么一问，穆老也有些糊涂了，于是他看向一旁晃着躺椅的汤钱婆婆，“鹤老那家伙刚才没催过么？”
“这种小事我怎么会记得呢～～”汤钱婆婆微阖双眼，躺在微微晃荡着的摇椅上，慢慢悠悠地说。
“我没有催过！”鹤老说得斩钉截铁。
“看来是我记错了？”穆老开始怀疑自己。
“汤钱婆婆，鹤老，穆老，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木木西从厨房走出来，对坐在庭院的三位老人微笑道。
三位老人吃早饭的时候，木木西打扫了房间，扫掉了扫庭院的飞叶。等他们吃完早饭，她收拾餐桌洗碗筷时，鹤老和穆老说去巷口那棵柳树下找人下围棋。身体较为虚弱，腿脚不便的汤钱婆婆则继续晃着摇椅晒太阳，时不时哼着小曲儿。
“木木，推我去柳树下看老家伙他们下围棋吧。”木木西洗完碗筷，用毛巾擦着手走出厨房时，汤钱婆婆说道，“在这里也无聊的紧。”
“好。”木木西将擦手的毛巾晾在庭院里后回屋里把轮椅推了出来。
……
“啊！混蛋！你怎么可以下在这里！你应该下在这里！不行不行！重来重来！”木木西推着汤钱婆婆走出宅子，刚走近那棵曼妙多姿柳树，就听树下的老人群里爆起一声咆哮。
“鹤老，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落子无悔！再者说，我干吗要按照你的意愿下在那里？下在那里不摆明了让你剿杀吗？！你真当我有那么愚蠢？！”随之而起的是另外一个洪亮的声音。
“你就应该下在这里！”这句咆哮充满了无赖以及小孩子气的任性，引得周围的老人一阵嘘声以及调侃。
“鹤老那个家伙又在耍赖了。”汤钱婆婆嘿嘿笑了起来，因为牙齿脱落了几颗，笑起来有些漏风，所以很像是想要做坏事的巫婆在打坏主意了。
木木西也跟着笑了几声，鹤老就跟个老顽童一般，喜欢任性和喜欢耍赖。笑没两声，她看到了提着一个陶瓷水壶的翟墨和拿着几个杯子的余罗从旁边一处宅子里走了出来。
两个少年也看到了木木西，余罗脸上似乎一瞬间就开了一朵花来，他挥手招呼：“木木西。”走近了，也冲着轮椅上的汤钱婆婆礼貌问好，“婆婆，你好。”
翟墨也走过来，一个邋遢老头儿忽然从旁边埋头蹿了出来。他慌忙往旁边避开，与那老头儿险险擦过，但对方高高扬起的手却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
翟墨不禁往后踉跄了几步，手中的水壶也跟着一晃，里面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直接淋在了他的手上和身上。他眉头瞬间紧皱，眼中划过一丝痛楚，但他依旧紧紧握住了水壶的把手，才没让这一脆弱的陶瓷水壶在地上开出一朵残缺的花来。
“阿墨！没事吧？”余罗赶忙接过翟墨手里的陶瓷水壶放到一边，再看到他脸上红红的手印以及那双被烫得通红的手，焦急万分：“那个老头儿太不小心了，你的脸都肿起来了，手也被烫成这样了……身上呢？还有其他什么地方被烫到了吗？”
“额，还好。”翟墨龇着牙，强忍着脸和手传来的痛，转头去看那个撞了他却没有道歉甚至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撞到人的老头儿。
那个老头儿已经蹿入了柳树下那群老人之间，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将挡路的人一一推开，挤了进去。但是被推开的老人看到老头儿时，脸上刚刚浮起来的怒意和不爽竟瞬间消弭了，目光中充满了爱戴和崇敬，就像是普通民众见到了人民英雄一样的爱戴与崇敬。
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大概是知道了老头儿的到来，还主动为老头儿让出了一条路来。
“还是先去擦药膏吧，不然可能会留疤。”见翟墨还有心思去看那个老头儿，木木西的眉儿吃皱，不禁开口提醒道。
“嗯。”翟墨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后与余罗回屋去擦药膏。
至于那个已经挤入人群的老头儿，正撒泼一般一把搅乱了棋盘上的棋局，将黑白棋子随手一撒，哈哈大笑后扬长离去。正在下棋的鹤老才要怒起咆哮，一看到老头儿，把咆哮咽了回去，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老头儿眼神有些复杂，眼中也是带着敬爱，还有一丝无奈。
“婆婆，那个老头儿是谁？”木木西注意到众人奇怪的眼神，问汤钱婆婆。
“他呀……”汤钱婆婆微阖双眼，苍老的脸上浮起笑意，似是要讲起一个众人皆知，受人爱戴的人物的故事，“他是现任聆听者耳旅的师傅，也就是前任聆听者——贝多尔扎。”
“耳旅的师傅？前任聆听者？那为什么他现在会变成这样？”木木西表示很疑惑。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要听吗？”
耳旅知道木木西的全部事情，但是她对她一无所知。木木西觉得如果没有耳旅，自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她甚至觉得如果耳旅没有邀请她进入无限老巷，又耐心的聆听她的故事，以及劝慰引导她的话，自己或许会在沉默中变态。
她无限感谢耳旅，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现在有机会了解到一些关于耳旅的事情，她不想就这样错过。她连忙点了点头说，“嗯，我想听。”
“木木你和耳旅是好朋友，又住在一起，所以你一定知道，聆听者的内心必须要很强大很强大才行，这样才能够在每时每刻都汹涌进入脑海的声潮当中稳住自己，不让自己被声潮所淹没。但是，人啊，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的衰老，再强大的内心也会被漫漫时间长河磨去了棱角，冲掉了锋芒。进入耄耋之年的贝多尔扎没能够在万千声潮当中坚守自己的本心，海啸一般的万千声潮将他完全吞没，他再也呼吸不到空气，耳边全是海的声音，睁眼所看到的世界也被澎湃的声潮所扭曲。”
汤钱婆婆的身体不大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喘，木木西赶忙从挂在轮椅推手上的袋子中拿出水壶给她喝水，同时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贝多尔扎把自己给丢了，所以在那数万年间，忽尔扎底没有迎来一位新人。木木你知道吗？无限老巷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新人进入的话，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失，一开始或许是消失了一张桌子，然后是一间屋子，再然后是一座宅子，一条小巷子，直至整个无限老巷完全消失……那个时候的忽尔扎底里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点，压抑和沉重一下子笼罩了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惴惴不安，那种似乎就要发酵成绝望的沉重没有人想要再去回忆。听说，有一条无限老巷离我们很近，名字是什么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那是【羊区】，就是在他们的聆听者沦陷之后一点一点的走向毁灭。”
汤钱婆婆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一边慢悠悠的说着过去的故事。
“当时的忽尔扎底也面临着即将灭亡的险境，而就在这个时候，贝多尔扎的唯一弟子，也就是耳旅，在贤者阿维尔的帮助下成功软禁了迷失自己多时的贝多尔扎，成为新一任的聆听者。耳旅成为聆听者之后，每时每刻都在竖耳聆听，真诚地邀请新人进入忽尔扎底……在耳旅的不懈努力之下，忽尔扎底这才慢慢的从灰色低谷中走了出来……耳旅和沈回的花间亭就是在那个时候消失的，也就是因为花间亭的消失，才有人注意到忽尔扎底在慢慢消失，再加上耳旅又是那个时候的主角，所以便有很多人将那一段时间称为‘花间亭事件’。”
虽然汤钱婆婆将这个原本压抑曲折的故事讲得很简单，但木木西依然感觉到了其中的沉重，这让她沉默了下来。不过既然贝多尔扎已经被耳旅软禁了起来，那为何还能出现在这里？
她提出了她的疑惑。
汤钱婆婆笑了笑说：“贝多尔扎被软禁的不是□□，而是灵魂。灵魂被软禁了的贝多尔扎就失去了神智，变得疯疯癫癫，一人不识，一事不记，经常四处闲逛，四处胡闹捣乱……但是啊，我们这些老人依旧敬爱着他，因为他曾经拯救过我们，将我们从失落、无助、恐惧、绝望中拯救出来，带我们来到了这样一个色彩斑斓，趣味横生的世外桃源……就像耳旅拯救了你的一样。所以大家都能够原谅贝多尔扎的疯癫与胡闹，没有人会怪他，也没有人会轻易忘记他，就算他做了坏事，犯了错，我们都能够像当初他包容我们的一切一样原谅他。”
“不过，这些都是老一辈人的记忆，新人大都不知道。而我们已经老了，你看，我曾经漂亮鲜艳的头发已经只剩下这么点颜色，我已经在忽尔扎底活了千万年了，千万年了啊，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唯有贝多尔扎的事情无法忘记……因为总觉得如果将自己的恩人都忘了的话，那时大概就要陷入永恒的睡眠了吧……我现在都还记得，贝多尔扎还年轻的时候扶着同样年轻的我的翅膀，将我带上了能够包容一切的无垠苍穹……飞翔的感觉真的很好。”
汤钱婆婆张开了双臂，似乎在回味着当初展翅飞翔的感觉：“但是现在的我已经飞不起来了，所以现在忽尔扎底的天空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不过，你也不用为我们担心，飞不起来也没有有关系，有些风景啊，只有在空中才能够看见，但也有很多风景是只有地上才能够看清的。还有啊，在空中飞翔的时候不要忘记了地上等着你回去的人……”
……
是夜，结束了一日任务的木木西幻化成鸟，在夜空中飞翔。地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她低头看去，余罗正冲她招着手，双手包着纱布，脸上贴了创可贴的翟墨跟在后面，也抬起了头看着她。
木木西沉默的看着这两个人。她还在想着汤钱婆婆讲的那个有关耳旅的故事，看到这两个人，汤钱婆婆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清晰的回响在耳畔。
只是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在等着正在飞翔着的自己回去还是站在地上看着她飞，各怀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老人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