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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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出生在京城的寒秋夜里。彼时宋家高楼渐起，算是京城新发迹的阔绰人家。家主宋益清娶了三房姨太，最身娇体弱的三太太生下宋秋之后便撒手人了，难得宋益清对她也是一片情深，留了她的院子给这个刚出生的六少爷，院里年轻的仆人遣了，只留带大过几个大少爷大小姐的奶妈和管家。宋益清对大太太二太太说：“这整个院连带着剩下的人都给小六少爷了，他生母辛苦，没享过福就去了，留给我这个的娃娃我得好生待着。”
三太太葬下那天，宋益清在院子外头栽了棵梨树。第二年开花的时候，宋益清执意搬进这个偏院里住。大太太二太太纵然心里有怨，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也不过就是三个月。这梨树开得早了，开得宋家上下心里都怅然。
“宋爷啊...”宋六少爷被叫做小六少爷一直到满月那天，带着他的刘妈抱着他在宋益清跟前劝：“小少爷该有个名字吧，六少六少地叫着多不好听。”
宋益清说：“都说贱名好养活，我倒想不出什么贱名来，他辜月生的，可三太太又是辜月去的，现下我也想不出好听的，取个秋字吧。”
于是就叫了宋秋。
梨花开败得快，短短一周，宋益清只来得及给小儿子取了个名字，就回到又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的大太太那去了。
刘妈劝不动，也不敢劝。她有时候抱着宋秋想，这孩子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
宋秋命不好，这不是刘妈一个人感叹过的。到宋秋两岁的时候，二太太赵氏也死在了这个偏院里————抱着宋秋，不知怎么的，一头栽进了湖里，好巧不巧额头撞在了假山上，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她抱在怀里的宋秋，也不哭，也不闹，就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外头乌压压一群人。
发现宋秋不对劲，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了。二夫人的丧事比三夫人隆重了不止一点点，明媒正娶的好处就是，生有人给你一个交代，死也有人给你一个交代。该铺张铺张，该浪费浪费。后来刘妈会想起来，这竟然是宋府百年来办得最大的红白事了。
后来宋老爷走的时候，宋府连口檀木棺材都打不起。
这天夜里宋秋梦到了宋益清。
那是宋益清最后几年的样子，瘦削，干枯，面色蜡黄。
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一下，有时候到了气头上，咳嗽得更加厉害，每次他看见宋益清弯下腰去，整个人扑簌簌地抖着，都觉得难受。
不是难过，是难受，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浑身忽热忽冷，知道宋益清那缓过气来了，才也跟着好转。
现在想来，怕是潜意识里已经知道父亲命不久矣。
宋秋在梦里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眼前是已死去的父亲。
梦里的他比现实里更像一个旁观者，他看到自己时而冷眼看着宋益清咳嗽，时而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那个宋六拧着眉头，作出万分嫌恶的表情。
不，
不是这样的，
宋秋想张开口说，父亲，我没有————
然后又愣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宋六少爷以一种礼貌的姿态转身劝诫他的父亲，说，鸦片伤身体。
用疏离又谦恭的残忍。
那不是我。
那是谁。
梦醒来宋秋出了一身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