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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小姐,小姐救我!”
      “不要,不要将她带走,我知道错了。不,不,我没错,我没错。”
      慕容霜晓挣扎着从床上弹起,满头大汗,发丝黏在额前,而她眼神发直,好似还未从噩梦中醒来。“霜晓,没事了,只是噩梦,你又做梦了。”李明哲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拨开湿透的发丝,“没事了,我在这里,别害怕。”他像安慰小孩一样轻拍她的肩膀。
      他可怜的太子妃,自从赴皇后的和解宴在宴席上昏倒被送回来,就一直丢了魂似的。每日不是坐在床上发呆,就是在窗下发愣,每夜都会坠入噩梦,又哭又喊。有一次无论如何唤她名字也无法转醒,还将他脸庞抓伤。第二日他只得贴一贴膏药挡住,说是磕到的。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痛楚,因为明白所以更加心疼,却无能为力。他想安慰她,然而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他手足无措,只能抱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泣。多可悲,身为夫君不能止住妻子的眼泪,只能给她一个毫无用处的怀抱。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霜晓,即便自己有太子之尊,霜晓嫁给他依然是委屈了。她从小时候便总是挡在他身前,彼时,他以为等长大情况就会有所不同,然而,有些东西从小就定下了,长大也不会改变,比如懦弱,比如勇敢与守护。他们之间从前是她守护他,以后也将如此。
      真是令人沮丧的认知。
      “明哲,我看见了,看见了留春满脸是血。她说她好痛,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她抓着他的双肩颤抖着哭诉,“我愿意拼尽一切救她,可是我没有办法!”她摇头哽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变成这样?我没有,真的没有做!”
      慕容霜晓是先被送回来的,然后是留春,可留春是被人裹着席子抬回来的。出去的时候她高兴跟在慕容霜晓身边,笑颜妍妍。她是霜晓带来的贴身丫头,是个活泼可爱又贴心的姑娘,当然跟她的主子一样,也有那么一点胆小,出了东宫即便有慕容霜晓,也不大敢抬头。一般充当她家小姐的降火器,慕容霜晓脾气躁一点,她总能及时劝慰。那也是个细致的姑娘,他与霜晓的点滴习惯她皆烂熟于心,他喜欢煎蛋七分熟,茶七分热,她家小姐不喜葱蒜,喜欢香菜,在留春的监督下东宫厨房从不会弄错。他两的针线活全部由留春亲手做,不得不承认,她女红精湛。那亦是个对她家小姐十分忠诚的姑娘,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喝多了,对跟霜晓不同的她起了兴趣,但她无论如何不从,翌日还硬着头皮数落了自己一顿。
      在东宫里,她不似仆婢,更似他们夫妇的家人。
      可是,这个家人,于和解宴那天离去了,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毫无生气地躺在破旧的草席上。他尚且不忍,慕容霜晓又是何等悲痛?
      所以他无法安慰自己的妻,甚至自己也遍体生寒。
      从小他就感觉皇宫是一个冰冷没有热度的笼子,那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有时它还会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又似山野里悄无声息吞噬活人的洞穴。霜晓嫁过来以后,他感觉到了些许温暖与勇气,而今,那种令人战栗的寒冷又回到他身边。
      没有理由,它夺走了他的家人。事发以后,他打听过,辗转才得出零星一点消息,拼凑出浮在表面的“事实”:和解宴上霜晓给伏昭仪的糕点毒死了昭仪的猫,昭仪不依不饶,皇后为免事态扩大,将留春杖毙,严禁他人再议,昭仪这才作罢,不然不闹到皇帝面前不肯罢休。霜晓坚称她没有做过,更与留春无关,但留春已死,真相已不可寻。他只知,东宫与华章宫之间隔了一条他们所珍爱之人的命,再无法化解。
      他转头望向殿门外,为什么东宫的天总是这么阴郁?为什么乌云不能散开?
      八月,秋高气爽,正是狩猎好时节。皇家一年一度的集狩开始,皇帝带着宗室子弟、各大世家以及文武臣工,浩浩荡荡千余人前往常青山西北的金蟾狩猎场。关于狩猎场名字由来,有几种说法,有说那里曾发现过传说中的神兽金蟾,三只脚,背背北斗七星,嘴衔两串铜钱,头顶太极两仪。有说那里地形好似一只巨大蟾蜍,又草被其上,秋日便好似一只巨大金蟾。具体来源已不可考,但金蟾乃丰盛象征,于是李家过去的皇帝便将这块地辟做狩猎场,取名金蟾狩猎场,沿用至今。
      皇帝的狩猎大队开拔那日,锣鼓震天,旌旗蔽日,声势比大军出征还要浩荡。程安更是除了阅兵,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兴奋地骑着她的小马儿在队伍里窜来窜去。整个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据说连绵数里。
      苏成给她讲解说,队伍最前是导驾仪仗,之后是持朱雀旗龙旗的朱雀队与龙旗队再后面是引驾仪仗,那是全队最有趣的地方,皇家乐队会吹奏各种乐曲。她说那有什么有趣的?苏成笑:“等你走个几天,身边除了无趣的人还是无趣的人时,你就会希望能有人给你吹些曲子解闷。”那时她还奇怪,从长阳到狩猎场并不远,哪需走几日?现在明白,就这支庞大队伍一步挪不到三寸的速度,再来个几日几夜都不一定能到。
      苏成告诉她,再之后是各色幡幢旌旗,旌旗之后便是帝后的龙銮凤辇。她曾有幸远远看见过龙銮凤辇,真真金碧辉煌耀眼夺目,满车的七彩宝珠五色丝线尽显奢华,她不禁好奇坐在那样的车驾上会是什么感觉?然而她是个土鳖,想象不出来。
      龙銮凤辇之后是一长队掌龙凤伞、孔雀扇,提着销金炉、精美宫灯,手捧各式金瓶金盆金香盒的内侍与宫女。再之后便是他们所在的官员及眷属队列,程安回头后望,隐约能看见跟在他们身后的各类车辇,方辇小辇,金辂象辂,再往后她就看不见了,而羽林军与殿前卫组成的护卫队无处不在。
      如此场面,要说显示皇家神圣威严不可侵犯的威仪绰绰有余,只是到处透出一股皇帝是个昏君的味道,虽然东方明总是说,当今圣上之贤明少有出其右者,但她不得不怀疑,那是他滤镜太厚。
      东方明没与他们一道,他带着他的南军四营先一步去狩猎场戒备。由苏成带着府卫守护他们,以免皇帝的护卫队忙不过来,出纰漏。但程安感觉毫无必要,哪个瞎了眼的敢来挑衅这样的队伍呢?
      又行了两日,在东方苏苏再也绷不住淑女仪态忍不住抱怨的时候,队伍终于到达金色的狩猎场,当金色海洋印入眼帘,程安浑身疲累一扫而光。她胯*下赤红的马儿也嘶鸣起来,似乎与她一样高兴。
      狩猎没有立即开始,众人在遍地的蘑菇帐篷里休整一夜,翌日才重新集结。蘑菇帐篷便是东方明的手笔,还有搭建在边缘的休息台。程安看见皇帝望着这片错落有致的蘑菇帐篷时露出笑容,显然颇为满意。
      第二日天刚泛白,雄浑的号角便将所有人叫醒。程安睡得迷迷糊糊,一时还以为是宿舍的起床号响了,久未听闻惊了她一身汗,还是东方苏苏的嘲笑将她的神志拉回,心中顿时五味陈杂,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
      那个世界在她脑中逐渐模糊,她知道,当她忘记的时候,便是她彻底在这个世界扎根、再也回不去的时候。没由来一阵惶恐,会否有一天,那些她所爱之人的脸孔也会变得模糊,直到再也记不起。
      她忽然明白一句话,得到并不能弥补失去,失去终归是失去。人这一生就是在不断得到,也不断失去,最终一无所有而来,一无所有而去。
      “嗨,发什么愣?”有人拍了她一下。世家子弟参与狩猎的同样在皇帝面前列队,只不过排在成人队伍后面,像几条小尾巴。她在队列里,看见一些老面孔,英国公家的云昌、吏部林郎中家的林晨,说到这些能绕晕人的官职,她也是费好大力气才弄明白。还有怀安侯家的小姐,长阳自然还是擅琴棋书画的闺阁小姐更受赞誉与欢迎,但也不乏东方府与怀安侯府这样的异类。夏家的长公子,程安倒是没想到他也在列,听闻夏长公子患有哮喘,很少参与此类活动。
      再者便是站在她身边、不客气拍她的银青光禄大夫府孙小姐侯淇,小姑娘一脸挑衅,斗志高昂:“大人们凭猎物数量行赏,咱们也该比试比试。上次摘花大会输你,这次我可不会再输!”她递给她一把漂亮小弓,青色的弓身看起来与她一样内敛低调,却极为讲究,是侯淇的风格。程安稍稍拉弦,便知是把好弓。“自知晓要来狩猎,我便心心念念要与你一较高下,于是让祖父给你我打造了相同的弓箭,咱们公平一试!”
      真是个豪气的丫头,程安亦豪气道:“好,比就比!不来点彩头?”
      “他。”侯淇手指程安身后,程安回头见是李明珏那个小屁孩,与其他几名身着华服的孩子骑马游移在队列之外。侯淇道:“谁赢了谁就是姐姐,可以追五殿下,输了的那个做妹妹,得帮助赢了的。”
      “哈?”程安莫名所以,那算个什么鬼的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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