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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八章 凯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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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浚稽山大捷二日之后,前锋营也终于迎来了和大部队的会和。
远远地便见马踏飞雪,滚滚雪浪之中万匹铁骑齐头并进,领军的那一骑白尘正是右翼营主将莽通。
莽通戎装覆雪,入得营来,立即下马大呼:“末将有罪,请将军责罚!”说罢,便长跪不起。 我悠悠转醒,已身在刘缌的营帐内,躺在他的那张大榻上,刘缌的一张脸映入眼帘。
我张口便问:“赢了……还是输了?”
刘缌眼里血丝密布,眸间满是担忧,“你还担心输赢?你怎么这么傻……”
我喉咙干痛,嘶哑着挤出几个字,“快……告诉我……”
他一点头,“赢了,虽然是惨胜。”
刘缌乌发凌乱,一缕长发垂至我胸前,我欲抬手去抚那缕头发,忽觉肩膀抽动,胸部痛得好似要裂开来。
刘缌立即轻按住我肩头,“别动!你中了箭,我已帮你上了药。”他眼中又是宠溺又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竟自个儿将箭拔了,这伤口都撕裂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自己所伤部位,我脸上火烧火燎,“你亲自……”
他面露羞赧之色,按在我肩头的手也有些僵硬,“军中都是粗人,让他们来,我……我更不放心。”
我忽而想起来,忙问:“沙依呢?”我记得是他奋不顾身帮我挡去了箭。
“沙依将军背部中了三箭,所幸都没有伤在要害,我已令军医为他去了箭头,又派人去市集采买了药材,小蒙服侍他吃了药,已经歇下了。”
正说着,小蒙掀帘而入,惊喜地道,“罗兄,你醒啦!”他凑到我跟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天你晕倒后,将军好像疯了一样,愤怒之下砍掉了偃渠的一只臂膀。”他将一碗水奉在我面前,“罗大哥,你不能饮茶,我命人汲了山泉煮了水。”说着作势要拉我的手,被刘缌一把挡开,“我来。”
我就着刘缌的手,一口气喝干了一大碗水,又喝了一碗羊奶,饥渴问题解决,困意袭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何时醒来,帐外漆黑一片,不见天光,应是深夜。
刘缌靠在榻侧打盹,见我醒来,立即站起身,却并不离去,踌躇半晌,语气里满是紧张和请求,“兰儿,我就在这里可以吗?我怕我一离开你又有个闪失。”
我轻一点头,他立即喜笑颜开,帮我掖好被子,又搭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在我身侧躺下来。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又不知做什么,便聊起了天。
“我的母后是武帝在上林苑打猎时宠幸的一名宫女,虽然被安置在宫中,但我们母子并不受武帝所喜。我八岁的时候,母后病故,卫皇后便将我养在她宫中,当时的太子刘据宽厚仁和,虽非一母同胞,待我很是亲厚,常督促我温书习字,给我讲治国理政之道。巫蛊一案,太子冤死,卫皇后自缢,卫氏一门的后人也悉数被株连,一夕之间宠我、爱我的人都离去了。武帝回宫之后,念及我年幼,又非卫皇后亲生,并没有处罚我,但也并不为他所喜。陷害太子的宠臣江充虽然已死,但江充余党怕随着我长大成人,羽翼丰满之后翻案报复,时逢大汉出兵匈奴,有别有用心者上书武帝,说皇子理应身先士卒,为天下万民做表率,父皇果然命我随军出征。”
听说汉宫里的下人们最是趋炎附势,有一个宫女母后,又不为父亲所喜,生活在那暗无天日的后宫,那无依无靠的母子,不知吃尽了多少苦头……我心下难过,不由握住了他的手。
刘缌紧紧反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有力,继续道:“我跟着公孙敖所率部队出征,后来我与部队走散迷了路,后来……我就遇见了你。兰儿,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平沙漠漠,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你就像一道彩虹从天而降。可是卫皇后、太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尚未帮他们沉冤昭雪;父皇年老,近年来对我疑虑更甚,朝中又不知多少人将我视为太子之位的角逐者……诸此种种,让我没有勇气向你走近。”
他一番肺腑之言,又如此亲昵地唤我,我心中情动,侧过头向他靠过去:“不管前面有多少荆棘和风雨,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头枕在他的颈窝,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侧头在他颈下轻轻一吻,他身子一僵,搂着我的手猛然一紧,便欺身吻上来,唇齿缠绵,滚烫的吻一寸寸流连,沿着我的脖颈一路向下……
肩头吃痛,我轻呼一声,他瞬间清醒,语中带着悔意,“我……你还病着!我真是……不应该。”半晌,他柔声道,“兰儿,对不起。”
恍恍惚惚中,我一颗心怦怦然,只觉满心欢喜,意乱情迷地问:“你想不想……要了我?”
他立即说:“兰儿不可!莫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使是……也不可,我要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心下怅然,叹一口气,看着他双眸间映着的那两点明亮的火光,心中默问,皇家儿女的婚姻大事都不由自己决定,你父皇会同意你娶一个小国的公主吗?即使同意,你会只有我一个妻子吗?
他好似听到了我的询问,忽然坐起来盯着我,目光湛湛,“我刘缌向雪域神山发誓,今生只娶罗兰一人为妻。如若违反……”
我立即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可!如果你做了皇上的话……”
“你希望我做皇帝?”
我摇摇头,“不希望。我们西域的王族虽然也会有好几个妻子,但每个妻子之间都是平等的,不像你们皇宫里,我阿姊见了位分比自己高的妃子都要下跪,宫里妃子又多,每次见面大家都相互跪来跪去的。有了高低位分,大家为了往上爬,又免不了勾心斗角的,好没意思。”我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他做了皇帝,就会有无数的女人和我分享他,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愿意。
“我也不希望。那我就不做这个皇帝。罗兰,等我了结了母后、大哥的事情,我们就一起去流浪,做个潇洒的红尘过客,去安息、去龟兹,去东海,天涯海角,随你所愿。”
我低低地说,“可是……我要做楼兰女王,我母后只有我了。”我从小就知道,我要成为楼兰的女王,保护母后和楼兰子民,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可是此刻我心中却万分难过。
“那……我只能做个楼兰驸马了。”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你……”我心下动容,一时间感动、欣慰、欢喜各种感情一涌而上,拦腰抱紧了他,依着他宽阔的胸膛,喃喃道,“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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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依背伤未愈,不能骑马,我的伤也未好全,经不起车马颠簸,大军于是又在浚稽山停留了几日。
战争结束了,绵延了整个冬天的大雪似乎也到了尽头,雪后初晴,天气格外地好。
我靠坐在榻上,说:“我想出去走走。”
刘缌陪着我在雪地上缓缓走着,头顶上传来簌簌之声,一只松鼠正拼命地拽着松枝上的一颗松果,见我们看着它,倒也不怕,豆大的黑眼睛骨碌碌直转,胖胖的爪子手脚并用,终于如愿将松果收入怀中,它得意地捧着松果手舞足蹈,正欲下口,忽然一个黑影俯冲而下,利爪一勾抢走了松果。
小松鼠先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最后认命地叹一口气,又开始寻找新的松果。翱翔见松鼠不搭理它,顿时觉得没意思,缓缓落在枝头,将松果呈在松鼠面前。小松鼠一伸爪子,翱翔立马抓着松果高高飞向空中,发出得意的鸣叫。那小松鼠倒也不气恼,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我仰头望着翱翔来来回回逗弄着小松鼠,从它们嬉戏的树稍间望过去,那巍峨险峻、高耸入云的便是祁连山。通体雪白的山体在阳光下晶莹生辉,神圣高洁。
我忽然悲从中来,哀哀地说:“我父王就长眠在了这片雪地上。”
刘缌看着我,沉默了半晌,很认真地问:“罗兰,你恨大汉吗?恨汉人吗?”
“很久以前,我父王刚刚离去的时候,非常非常恨,可是恨着恨着,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恨的是谁?夫子是汉人,可他是一个好人,你是汉人,我不恨你,上官安也是汉人,可是他给了我很多帮助。恨武帝吗?可他现在是我阿姊的夫君,血缘上是我的姐夫,恨汉朝百姓吗?恨这些汉朝士兵吗?都不过是些可怜的征夫罢了。”我呼一口气,望向远方,“我小的时候顶喜欢匈奴,可是现在,匈奴时刻想把楼兰变成他的后花园。也许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吧,位置不同,立场不同,使命不同罢了。”
刘缌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神色一怔,缓缓道,“我在轮台、朔方等地辗转驻守边疆六年,边地苦寒,大汉百姓生存不易,匈奴的百姓也是一样的。大哥常教导我治国之道要民心所向,武力只是手段,永不能成为目的。我父皇一生的梦想就是平定匈奴,四海臣服,即使大汉凭借武力征服了匈奴,可是匈奴之外还有乌孙,乌孙之外还有若羌,若羌之外还有龟兹,龟兹之后有大宛,有月氏……西域三十六国,岂是武力能够征服的?”他望着远方,“大哥在的时候曾建议父皇采取怀柔政策,让匈奴部族充分了解中原的美食、丝绸以及农耕文明的生活方式。不少匈奴部族被中原优渥的生活所吸引,心甘情愿投靠了大汉。只可惜……大哥英年早逝,否则,汉、匈边境也不是今天这般模样了。这西域大地,可以少流很多血,我的刀下也可以少不少冤魂。”
夫子曾和我讲过天下大同的景象:没有华夷之别,各民族之间都是平等的,大国不会恃强凌弱,小国也不必战战兢兢。只是这天下大同何时才能到来?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山坡上,我伸手指向远方,“你看,那像眼睛一样碧绿的月牙形,就是贝加尔湖,苏夫子就在那边牧羊。
“是那位出使匈奴的苏武先生?父皇曾多番查找过他的下落,没想到他还健在。”刘缌语间既意外又欣喜。
我点点头,拉住他的衣角:“等你回了长安,能帮夫子回家吗?”
刘缌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过了隆冬就是正月,新年就要来临了,我向着雪域神山的方向跪拜,“愿雪域神明保佑这雪域的子民平安度过新的一年。”
刘缌也向着雪域跪拜,又磕了几个头。我知中原人并不信这些,于是问:“你在拜什么?”
他目光与我盈盈交会,“我在跪拜你的父王,请他同意将你嫁给我。”
我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心中默默地道:父王,女儿长大了,已经心有所属,以后的路,女儿会与他一起走下去,会与他一起守护好楼兰。
又休息了几日,我和沙依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大军也启程班师回朝。
“罗兰,真的不和我回长安?”
“我出来日久,母后要着急了。”本以为速战速决的一场战斗,缠缠绵绵打了月余,我是来时是隆冬刚至,此时已临近新年。
“也好,等我回了长安,择机向父皇表明心意,再来接你。”刘缌手握马缰,眼中满是恋恋不舍。
我抚着小白龙的鬃毛,低低地道:“我叫阿尔泰—罗兰。”
声音太小,刘缌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我的姓氏是阿尔泰。”我们楼兰女儿的姓氏是非常保密的,出嫁之前只有父母知道,嫁娶之时才会告诉夫君。我告诉他我的姓氏,类似于中原婚嫁礼节中的问名。
刘缌领会了我的心意,眼里溢出喜悦,对着我一拱手,见左右副官不注意,低声笑着道,“女王大人,驸马领旨。”
羽林大军班师回朝,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在雪原上踏起腾腾雪雾。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我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一直消失在天际,还盯着雪地上那纷纷杂杂的马蹄印发呆。
良久,沙依拉了一把我的缰绳,“小公主,咱们回去吧。”
刘缌上前扶起他:“莽副将起来说话。李将军呢?”
“李将军……李将军已身死狐鹿姑之手!”
此言一出,营内众人都是大惊,李广利身为贰师将军,多次抗击匈奴,屡立战功,缘何左翼营全员无损而独独将领身死?
莽通立时声泪俱下,“约十日前,我们发动突袭时中了匈奴的埋伏,加上暴风雪,在奔逃之中迷失了方向,左翼、右翼两营会和后便约定启程至浚稽山与前锋营会合。不知为何,大军启程前夜,李将军只身前往龙城,被匈奴人俘获。据探子回报,匈奴大阏氏病重,右校王和巫师说必须拿李将军祭天,阏氏才会好。可怜李将军一代英雄,就这么……将军临死还大喊着:我死匈奴必灭!”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刘缌拳头紧握,沉默半晌,缓缓松开了拳头,扶起莽通,“将军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眼下能做的唯有打好这一仗,为李将军报仇雪恨!”他转而对着左蒙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即日起夜巡人数和频率加倍,监视范围外扩三里。”
进得营帐,刘缌一拳砸在桌子上:“莽通!又是这个莽通!总有一日我要新仇旧账一起算!”
圆木桌子被他砸得一晃,两只茶杯被震得一歪,从桌沿处摔向地上,应声而碎。
我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李将军是遭了莽通陷害而死?可是我看那个莽通哭得那么伤心。”
刘缌咬着牙道:“惺惺作态。他们几个不是第一次做这等设计忠良之事,昔年大哥的死就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之前我分队之时特意将商丘成和莽通分开,就是为了避免祸事,没想到还是给莽通得逞了!现在莽通手握左翼、右翼两大营的兵权,再加上前锋营的商丘成……眼下要争取早日结束战斗,以免徒生事端。”
我心念流转,问:“他们两个都是监军?你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为什么会不信任你?”
刘缌神色凄然,“因为母后、大哥的死,我与父皇生了嫌隙,加上朝中别有用心者的怂恿,父皇派我远驻边境。这些年在军中,我打了几个胜仗,结识了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与将士们袍泽之谊日深,父皇又时时担心我因旧事怀恨在心,拥兵自重。”
看来,不仅皇宫之内人心叵测,天家之间的骨肉关系也是复杂微妙,父亲担心儿子篡位,儿子疑心父亲杀头。其实,反观我们西域也是一样的,子篡父位,弑兄夺位的事也多得是。
天空中传来声声雁鸣,我跑出帐去,让翱翔落于臂上,取下它腿上的密信。
刘缌始一展信,敛了神色,道:“狐鹿姑单于亲率十万大军南下,已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我忧心忡忡地道:“昔年李陵将军以四千人对四万人,打得狐鹿姑损失惨重,这次十万人对咱们三万余人,只能希望苍天保佑再造一个李陵的奇迹了。”
刘缌思忖着道,“匈奴人向来迷信,这位狐鹿姑单于尤甚,既然他们喜欢祭天,咱们就来个借尸还魂,让他们怕什么来什么。”
他抚着大帐中央的梁柱,刘缌的营帐较一般士兵的要大,这营帐恰以一株胡杨为支柱搭建而成。他忽而一笑,“昔年面对鸣沙山的沙陷,胡杨帮了咱们大忙,这一次又要有劳这位沙漠英雄了!”
终于到了两军对峙的时刻。
静静的雪海,没有一丝喧哗,只听到猎猎的北风穿过雪原,在无数铁甲马蹄间游走,发出呜呜的啸叫。十万铁骑列于雪原之上,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将整个雪几哺亲×恕4缶校蝗俗琶骰谱笆硇胃叽螅虾蘸眨砼弦恢跗旌艉舳ⅲ氡鼐褪悄俏缓构玫ビ诹恕6嗄瓴患肫鹫馕坏ビ诘暮堇鳎匀蝗梦也缓酢
匈奴大军发起了进攻,十万铁骑泥石流一般汹涌而来,蹄声隆隆,惊天动地,势不可挡,大有吞噬一切之势。
刘缌绛衣玄甲,金戈铁马,昂然立于大军之前。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刘缌,如此的勇猛无双,如此的霸气外漏,如此的奋不顾身,矫健的身姿飞掠在铁骑之间,手起刀落,匈奴纷纷人头落地;长刀所向,敌人无不利剑穿胸,一副睥睨天下之气概。
鼓声忽乱,没了节奏,再看擂鼓的士兵,胸部已被一箭洞穿,那兵士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仍勉力敲击着大鼓。又是一箭,贯穿头颅,那兵士双臂软软垂下,坠下战车,湮没在众多尸首之中,化作了莽原上的尘埃。
遥遥的,匈奴军中一人立于马背之上,手持一具黑色大弓,满脸横肉,面目可怖,正是神射手偃渠!
无数的汉军士兵倒下去,又有无数的匈奴士兵倒下去,尸横遍野,已分不清是汉军的,还是匈奴的,殷红的鲜血飞溅在皑皑的雪地上,如簇簇寒梅,破寒绽放。尸体越来越多,血流汇成涓涓小溪,渗入幽深的地底。
我心神俱动,踩着沙依的肩头爬上了战车,北风刮在脸上,面如刀割。我拼尽全力擂着战鼓,大声唱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歌声飘荡在战场上空,远处的刘缌猛然回头看向我,立即会意,也大声唱了起来。
此歌为高祖刘邦所作,大汉子民世代传唱,耳熟能详。于歌声之中体味高祖创世之艰辛,思忆大汉百年之辉煌,兵士们一时斗志昂扬,和唱者众。
我正唱得起兴,一箭破空而来,飒飒作响,是鸣镝箭!
鸣镝箭为冒顿单于所制,经狐鹿姑单于定下铁律:一箭既出,万箭跟进!
所有匈奴兵士即刻将箭头瞄准了我。
我不及细想,立即跃下鼓来,躲在战车之下。
“罗兰!”
“小公主!”
刘缌跃空而起,挥刀去拦,利刃过处,箭头纷纷斩断,可饶是他有削金断玉之神武,也敌不过万箭之众,大片箭雨向着我咻咻而来。
沙依俯身扑向了我。
……
牛皮大鼓已经被射成了筛子,我躺在地上,心下一横,立即按住胸口,爬起来对着他微笑:我没有事。
刘缌见我无事,当下心安,大手一挥,一架架超大的大黄连弩赫然在列,他命人连日砍尽营地附近的胡杨树,原来就是为了制成此弩。
此弩为飞将军李广所创,李广身为三朝老将,曾凭此弩射杀多员匈奴裨将,匈奴人听闻飞将军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后世百姓每逢遭匈奴侵略,常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慨叹。
老将虽逝,余威犹在。匈奴人见此连弩,人人脸上色变,连偃渠也面有怯意。忽地从人群中跃出一人来,举起大弩便射。匈奴人见此连弩,再见射箭之人,纷纷议论李广将军驾临,大军一时陷入恐慌。
战鼓声起,小蒙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战车,抡着胳膊拼命擂动着战鼓。
刘缌一声号令!杀!无赦!
大黄连弩万箭齐发,羽林郎们群情激动,争前恐后地冲锋陷阵。一时兵器声,马蹄声,喊声、杀声,嘶吼声,不绝于耳。我看着这一幕越来越远,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