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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王黎大婚 ...

  •   金侁自王宫落荒而逃之后,暗暗替拓骏景可惜了一把。金侁知道那孩子很有灵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如果好好教导定是一个人才,可如今却让朴中元折腾成了这般模样。一想到他的表白,金侁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的呢?值得他这般喜欢?
      然而这如流水一般飞快逝去的时间并容不得他多想,一眨眼便到了正月十六——王上大婚,金善出嫁的日子。

      这一大早,金侁就被柳氏唤了起来。他暗自好笑,自己只不过是个送亲的,又有什么好捯饬的。柳氏为他选了一身窄袖的紫檀色绸缎的交领襦袍,领口与袖口处分别用金丝绣了祥云腾,腰环墨色腰封,同用金丝绣了图腾,外披赤色大氅,上用银线绣了一条盘踞的大蟒。
      金侁洗漱后,换上了衣服,丫环仆人们将他那一头如墨的发丝拢起用发冠固定住了。柳氏望着站在屋内挺拔如松的金侁,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一张棱角分明、英朗俊俏的脸,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一张微抿的薄唇,惹得不少丫鬟看红了脸。
      “不错,这半混小子好好捯饬一番竟也不难看。”柳氏笑着调侃道。
      金侁垂眸搔了搔头,应道:“母亲您满意就行,我早起这半日也就值得了!”
      柳氏听闻,拍了金侁一下,道:“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平日里你若是肯多打扮打扮,哪能如今都没娶妻!你还想不想让为娘抱上孙子了?没成想,这家里第一个嫁出去的倒是你妹妹……”
      “娘娘娘,我错了……时候不早了,您快去看看善儿吧。”金侁见柳氏又要催婚,连忙将她请出了屋子,二人一同出了院子之后,金侁往柳氏的反方向跑了几步,才回头冲她朗声说道:“我先去祠堂找我父亲了!”

      金善辗转反侧了一晚,始终睡不踏实。她一遍遍的在心中描绘着王黎的面容,心中漾起无尽的愁绪。不到丑时,管教嬷嬷就带着丫鬟进屋开始为她梳妆打扮了。
      柳氏进院见仆人们虽面带急迫紧张之色,但手里的活儿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含笑满意的点了点头,从甬道踱步到了屋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手脚都麻利着点,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那些搬东西的轻着点,别摔着了!”
      “娘……”金善坐在内室的雕花木凳上,无可奈何的唤了一声。自从婚书下来,她这个当娘的就一直不停的敲打着她这院中的丫鬟们,听得她耳朵都起了茧。
      柳氏转过身,嘴里应着:“来了来了,娘知道娘又啰嗦了,可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容不得一点差错的。”说着笑脸盈盈的拐进了内室,又道:“快让为娘看看,我们善儿今日是何等的好看!”
      善儿转过身,有些娇羞的垂下了眸子。金善今日穿的华服里里外外一共九层,再加上屋中燃着火盆,现在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带上了一层绯红。
      除却最里面的亵衣亵裤外,第四重是正红色的纱纺做的一身广绣齐腰交领襦裙。第五、六重是两层黎色的纯色绫罗开衫,袖口和衣领处用金丝绣着蝴蝶和祥云。第七重是一层渐染的鹅黄色的绸缎外衫,第八重是一件月白色的拖地大摆的袍子,上带六边形回纹印花,用赤色、金色的丝线绣着大提花。最外面是一件正红色襦衣,袖口处用金线绣着回字纹,背面用金线绣了一只昂头高鸣的三足鸟。腰间系着一条正红色平素纹的腰带,多余的腰带自然垂在前面,腰侧配着一把银妆刀,上嵌翡翠宝石。
      金善原本白皙的小脸被管教嬷嬷这段日子养的越发娇嫩水润,好似摸上一把就能摸出水一般。今日的她略施粉黛,一张樱桃大小的红唇带着浅笑,嘴角两旁的梨涡若隐若现,一双杏眼今日特意用炭笔将眼尾上挑,再加上眉间用大红色的胭脂点的那一点,让她更添了几分妩媚。一头墨丝添了些假发用唐只固定住盘成了一个低发髻,上面横插了一只纯金的凤簪。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真不假!”柳氏笑着赞叹道。金善听闻这话,一双大眼睛闪了闪,又垂眸害羞了起来。
      柳氏见闺女羞的小脸红扑扑的,也不多打趣,再打量了善儿一遍,替她理了理领口,道:“好了好了,快跟娘去祠堂吧,你爹跟你兄长一定也等着瞧我们这大美女呢!”
      金善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就随柳氏往外走去。二人行至院门口时,善儿依依不舍的再望了一圈自己的这片小天地。此时,以管教嬷嬷为首的一众下人们簇拥而来,纷纷跪倒,朗声呼道:“恭送主子。”
      金善别过头去吸了吸鼻子,再回头时眼眶有些泛红。她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嬷嬷一把,道:“您快起来,该是善儿行礼谢您大恩才对,怎地让您对我行如此大的礼。”
      那嬷嬷顺势起了身,道:“小姐客气了,老身也是尽我所能帮助小姐罢了,是小姐福气好啊……”
      “嬷嬷莫要伤心,善儿听了可也难受的紧。”金善说着鼻音又加重了几分。
      管教嬷嬷连忙抹了一把脸,道:“老身不难过了,小姐今日这般好看,可别哭成了小花猫呀。”
      金善垂眸点了点头,又重新稳了稳情绪,才抬首,冲院中的一片仆人们说道:“别以为本小姐不在了,你们就能胡作非为了,这院子你们好生给我照看着,我可是会时不时回来检查的!”说罢莞尔一笑,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这时安妍才上前,扶着金善和柳氏一同往祠堂走去。

      宫中的王黎也一大早就醒来了,可是他并没有准人进屋替他更衣。屋内寂静无声,一身喜服就随意的搭在衣架上,一盘一盘的珠宝首饰摆在桌子上,也无人来查看。王黎穿着亵衣亵裤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他抬着双眸怔怔的盯着窗外的光秃秃的树枝。
      “王上,您该去宗庙了。快让奴才为您更衣吧!”赵钱儿站在门前,欠身轻声说道。
      王黎并未搭话,依旧盯着窗外。
      赵钱儿见屋中半晌没有动静,心里有些发慌。他一面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一面唤道:“王上,王上,王……”赵钱儿见王黎躺在贵妃榻上,连忙跪了下来。
      王黎见门口有动静,转眸就见赵钱儿跪在地上。他眨巴眨巴了眼睛,问道:“怎么了?”
      “王上,您该去宗庙了……这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王黎歪头思索了一阵,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勾了勾嘴角,道:“也是,朕倒是忘了,今儿个……是朕大喜的日子呢。”说着,王黎从贵妃榻上起了身。赵钱儿见状,连忙招呼一众丫鬟奴才上前侍奉。
      一个时辰后,下人们才手忙脚乱的为王黎穿好喜服。打扮妥当。
      王黎这身衣服虽然不如金善的那般雍容华贵,可也是隆重繁杂的。他身穿赤色琉璃缎的交领广袖襦袍,衣领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祥云图,背后绣着一条盘踞着吐着信子的金色巨蟒。腰缠栗色金纹腰带,身侧别着一只绣着鸳鸯的香荷和一只盘龙玉佩。青丝被高高束起,用一条胭脂色发带箍住,上插一只玉簪。
      待仆人为王黎穿戴妥当,垂首站在一旁等着王黎再指点一二时,王黎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过身,甩给赵钱儿一句:“走吧。”然后自顾自的向宫外走去,留下一众干瞪眼的下人们。罢了罢了,他们的王上从未娶过妻自然也不懂这些事儿了。
      “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赵钱儿遣了还楞在原地的奴才之后,连跑带颠儿的向王黎追去。

      金府一家四口在祠堂上过香,行过礼后,便将金善送上了花轿。
      柳氏和金灿站在一处,金侁骑上自己的爱马站在金善轿子旁。
      “善儿,等到了宫中可要收敛着点自己的性子,别像在府中这般没大没小的了。”柳氏说着,抬手又为金善捋了捋鬓角的发丝。她嘴角噙着笑意,可眼神中满是不舍之情,没一会儿眼眶又泛起了红。
      “娘亲,别哭了!今儿该高兴才是。”金善虽这样说着,可自己的双眸却红得更加厉害。她从轿中伸出葱郁白净的纤手,替柳氏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柳氏轻叹一声,吸了吸鼻子,道:“为娘这是高兴的,善儿也别再哭了,到时候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金善轻轻点头,小声应了一句,然后转眸唤道:“爹爹,您过来,让我再好好瞧瞧您呀。”
      金灿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干涩,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快进去吧,外面冷,莫要冻着你。”
      金善不肯,硬要金灿过去。金灿这才收回躲闪的目光,往轿子前面凑了凑。金善看着父亲的眼眶也泛起了红,眼中似乎像是含着泪水一般,闪着光亮……于是,一时没忍住,鼻子又是一酸,金善侧过头去将泪水忍下,笑眯眯的盯着金灿,道:“父亲千万要保重身体,平日里少喝些酒。还有,可莫要欺负我娘亲。”金善说着,转眸又冲柳氏嘱咐道:“娘亲,我爹爹若是欺负您了,您就上宫中找我去!”
      金灿脸上一阵窘迫,轻哼了一声,道:“你个白眼狼,就知道担心你娘!”说着将金善的身子往轿子里推了推,道:“不说了,快走吧!”然后就要为金善关上窗子。
      金善用手扶住窗子,抿了抿嘴,沉声说道:“孩儿不孝,没法儿承欢二老膝下。善儿此番进宫,娘亲爹爹莫要过分挂念。我会尽力求王上不再为难大哥,不会动摇金府根本。善儿不会妄求独得王上宠爱,但求平淡安稳在宫中度过后半生!”说着,金善在轿中撤后一步,向金灿和柳氏还有金侁深深磕了一头。
      柳氏见状捂着嘴靠在金灿身上低声呜咽了起来,金灿眸中闪着泪光,摆了摆手,道:“走吧!”说着替金善关上窗子,招呼轿夫起轿。
      金侁待轿子走起来之后,才垂眸冲金灿说道:“王上喜宴也邀请了我,今个儿晚膳不用等我了,您二位先用吧。”说着就要催促爱马行动,金灿却一把抓住了金侁的缰绳,警告道:“今天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你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金侁颔首应了一声,接着轻喝了一声驾,便跟着花轿一同消失在了巷子口。

      金善兄妹二人一路无话,金侁心情异常沉重,心不在焉的轻拉着缰绳。半晌抬起眸,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明晃晃的琉璃砖瓦片顶。
      “哎……”
      金善听到轿子外面又一次的响起叹气声,“哗——”的打开窗子,倚在轿子内,微微蹙眉冲金侁问道:“哥哥这是怎的了?”
      “没事。”金侁敛容,答道。
      “一路上竟听你唉声叹气了,听的我这心里也怪难受的……”金善垂下头,语气带了几分委屈。不过片刻,金善又抬眸,盯着金侁,认真的说道:“哥哥,我是不是该毁了这婚事啊……总觉得……这婚结的我分外罪恶呢……”
      “住口。”金侁轻喝了一声,然后抬眸看了眼前后的轿夫跟送亲大队。他策马向善儿的轿子旁靠了靠,面带怒气的瞪了金善一眼。然后似是觉得不解气,又抬手轻点了一下金善的额头,低声说道:“你活腻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讲?”
      金善揉了揉额头,不甘道:“可我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啊……定是那个王府里的千金看上了王上,却没能如愿,然后去庙里许愿求佛祖显灵。佛祖得知后,便设心障与我,让我心生罪恶。哎呀……真是罪过……”
      金侁盯着金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目光,嘴角抽搐了两下,转眸无奈的说道:“若是真有,那也不是王府里的千金,怕是啊,军府里一株狗尾巴草吧……”金侁一愣,止了声,未再往下说去。
      “什么狗尾巴草?”金善从轿子中伸出头来,一脸疑惑的问道。
      “咳咳,没什么。你快进去,外面冷。”金侁说着推了一把善儿的脑门,将她按进了去。

      王黎于宗庙前祭拜过各位高丽先王后,便带着随从、迎亲大队一众人声势浩大的向王宫正午门走去。
      王黎一路上神色冷淡,瞧不出半分喜色。而跟在身后的仆人们虽然尽力欢喜着,但一看王黎这模样也不敢过分造次。
      将近午时,那送亲的队伍才慢慢悠悠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王上,轿子来了。”赵钱儿开口轻声提醒着。
      王黎早已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听赵钱儿说罢,才回过神来,转眸同诸位大臣一起向那送亲队伍中看去。
      这一看,却是一眼就看见了骑在马上神色严肃的金侁。王黎一怔,心中立刻涌起五味杂陈。自金侁出狱,他就没去找过他,也未宣过他进宫。算起来都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见过面了,今日却是出现在他大婚上,而且亲自将他妹妹送来。心中苦涩不断蔓延,脸上虽不带着一点表情,可双眸中早已流露出无尽的哀愁。
      金侁这些日子在府中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在来的路上,除了他那颗一直隐隐作痛的心脏外,再无别的情绪波动。可这一切,都在看见王黎投来的目光之后,一瞬土崩瓦解。那双受伤的眸子狠狠地刺进了金侁的心中,他紧了紧缰绳,在宫门口停下。
      “臣,下官,草民……拜见王上。”金侁有些促狭,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向他行礼。
      “金将军免礼。”王黎敛了敛情绪,沉声说道。金侁听王黎这般说,身子僵了一下,才缓缓直起身。
      “恭迎王后入宫——”与此同时,一旁的礼部尚书单泓和唱到。
      接着安妍搀扶着金善下了轿,二人下轿站定后,皆是一怔。
      金善面露惊喜之色,不禁脱口而出道:“王公子?!”
      一行大臣站在宫门旁挤眉弄眼的看着戏,心道:看来这王上早于这位娇妻交过面了,二人感情定是极好的,听那姑娘的语气便知。而且这小王上还挺有心机,隐了身份同这姑娘偷偷交往……这要是传出去,实乃一段佳话啊!
      还是安妍最先回过神来,她轻扯了一下金善的袖子,低声耳语道:“主子,这是王上。”
      “啊对!”金善沉了沉气,想着管教嬷嬷的教导,将头垂下,双手相叠放于小腹前,缓缓屈膝向王黎福了福身,语气轻柔的说道:“善儿见过王上。”
      王黎含笑虚扶了金善一把,道:“善儿今日很漂亮。”
      金善听过这话将头埋得更深了,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
      二人被簇拥着进了正午门,一进门,石砖地上便摆了一火盆,金善由安妍搀扶着从火盆埫跨过,而后接着向大殿走去。
      行至大殿石阶前,其余人全都退至一旁,只余王黎二人向礼案走去。那案上左右角各燃了一根雕花红蜡烛,桌上摆满了各色供果、点心,那礼案正中间则摆着一只被大红绸缎捆住的大雁。
      单泓站在礼案一侧,待二人走近,才欠身冲王黎小声说道:“王上,请。”
      王黎上前一步,向大雁行了一礼,单泓和唱到:“互敬互爱——”而后又行一礼,单泓接着喝道:“多子多福——”
      语毕,金善站在王黎身侧,二人相对而立。金善轻轻抬眸看了王黎一眼,接着又害羞的低下了头。王黎目光在金善身上飘忽不定,可却并没有真的将金善看进眼里。
      “吉时已到——行交拜礼——”
      单泓话音刚落,金善和王黎一同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软席上。金善高举双臂,自头顶向前拜了下去。两拜过后,王黎回以一礼。
      而后二人又重复了一次后才直起身,单泓又道:“入殿——”
      金善同王黎一齐沿着正中踏上石阶,金善于第二层石阶止步,王黎直径走到大殿前,赵钱儿和一个端着册子的小太监站于一旁,垂首恭敬的等候着。
      王黎站定,冲赵钱儿颔首。赵钱儿上前一步,拿起册子,朗声道:“众爱卿听旨。”大臣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俯下身子,虽然人数众多,却寂静无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金侁之妹,金善,温婉娴雅,持躬淑慎。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先王遗诏,以册金善为后。钦此!”
      一语言罢,金善盈盈一福身,朗声道:“臣妾谢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请起。”王黎一挥袖,金善顺势起身,腰肢轻摇的往殿上走去。
      待金善在王黎身边站定,城中一众拜倒,朗声道:“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呼三遍后,王黎才沉声道:“今乃朕大婚,一切繁礼皆免,众爱卿随意即可,切莫拘谨。因普天大庆,故赋税徭役免征一年,春秋收成多者再另赏!重农亦要重商,多开三处关口,促进与邻国物贸往来!”
      “王上圣明!”
      这一系列繁文缛节之后,天色渐暗,宫中燃起了大盏正红色琉璃宫灯,一时间这本不怎么热闹的王宫倒也有了些生气。

      藜荏宫是王黎的寝宫,音同里仁,金侁想他许是忘不掉里仁园的。
      今晚这宫内的正殿偏殿里均设有宴席,金侁想都没想就往偏殿走去,结果却被殿门口的太监拦下,引路来到了正殿门口。金侁先是一愣,继而自嘲的笑了笑,如今他怎么也算的上是皇亲国戚,王黎自然是不能让他去偏殿那种小官才能待的地方了。这样想着,金侁心中也有了一些释然,脚步轻快的迈进了殿中,立刻同几位熟识的大臣们相互寒暄了起来。
      王黎和金善坐在大殿正中的高座上,金善唇边的笑容就从未散去过,可她似是不累,那笑容竟是越来越明媚。
      金善垂眸偷偷用余光看了王黎一眼,王黎今日也同样没变过表情,一张冷淡的面容,事不关己的模样,惹得大家一阵猜忌。
      “诸位大人,你们说……这王上娶了王后到底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殿下几位老臣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时不时的再抬眸看一眼王黎的反应。可王黎一直垂着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心思早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去。
      “这王后可是咱们王上亲自选的,怎么能不高兴啊。”一位大臣接话道。
      金侁就坐在他们身边,拿起酒杯的手一顿,复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为自己满满的倒上一杯,侧眸看了一眼王黎,一饮而尽。
      “哎,不是老朽多心,你看,王上今日可自始至终就这一个表情。任谁说都像是被强迫的一般!”那一位不满的辩解道。
      “哎你们看,他俩说话了……”说着殿中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向高坐上的王黎看去。
      “王,王上,您……臣妾给您倒杯酒吧?”金善轻轻往王黎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
      王黎正欲开口拒绝,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看向了他俩,于是硬生生咽下拒绝的话,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应道:“有劳爱妃。”
      并不是王黎想让金善误会,是他实在不想让众位大臣生疑。可是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场婚宴本就是为了将金侁从牢中救出来的计策而已。那日骏景的话一直回响在他耳边,他自知金侁此次之事是遭人陷害,却不懂害人之人有着何种目的,所以他啊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想出这种下下策了。当然,他虽将金侁救了出来,可怕也是永远失去了他了。从他跟其他大臣一同投来的目光中便知了,那里面有着怒气、不甘、难受、受伤……
      王黎微微阖上眼,从金善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王上,您今日……高兴么?”金善见王黎喝了自己递过去的酒,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果然他还是金府见到的那个王公子,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上。
      王黎睁开眸子,一双带着威严的眸子在殿下的大臣们身上一一扫过,将那些让自己不自在的目光全都瞪了回去,却刻意忽略了殿中东南角那一道炙热的目光。然后侧过头去,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这么问?”
      “你,啊不是,王上今日……没什么表情呢。”金善悄悄吐了吐舌,她还是不习惯这个身份的转变啊。
      王黎瞧见金善的小动作,轻笑了一声,附耳道:“没关系,这些乱七八糟的敬语以后就免了吧。”
      金善见王黎笑了,虽然面红耳赤更不好意思了一点,心中却是喜滋滋的。
      殿上的一对佳人狠狠地烫了金侁的眼,他狼狈的别开目光,仰头饮尽一杯酒,那烈酒辛辣的味道刺激了金侁的喉咙,惹得他低声咳了起来,眸中也阴了一层雾气。
      “你看,王上跟王后说话的时候笑了。”金侁身旁的大臣们还在聊着。
      “所以啊,王上那副模样大概就是摆给我们看的了。小孩子嘛最喜欢装深沉啊,装成熟,这样小姑娘才会喜欢的。咱们这些老骨头啊,就别瞎猜了……”
      “咳咳咳,不好意思……咳咳咳,金某失陪一下……”金侁不敢再听下去,连忙起身出了殿。
      冬季冷冽的风打在脸上生疼的很,但是却没有自己的心疼。金侁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忽然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

      殿中的王黎见金侁离开了,连忙冲身侧的赵钱儿使了个眼色,然后转眸冲金善说道:“爱妃累了吧,朕让人送你回宫歇着吧。”
      说罢不等金善反应,朗声道:“婵儿,送王后回毓艻宫。”
      婵儿迎上来,福了福身,道:“王后请随奴婢来。”
      金善摸不清的头脑的眨巴眨巴了眼睛,扭头看着王黎。
      王黎扶了金善一把,道:“去吧,”然后冲婵儿沉声道,“怎么当的奴才,还不过来扶着王后!”
      婵儿嘴上请着罪,手上丝毫不敢怠慢的,扶着金善往殿外走去。金善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她一开口就被婵儿打断,最后她索性闭上了嘴,任由婵儿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反正她是王后,这宫中之人不敢把她怎么样的!想到这一点的金善腰板挺直了一点,步子也迈的从容了起来。

      金善退席后,王黎没多一会儿也站起身了。
      王黎举杯说道:“诸位爱卿,朕身体不适,就先走了。大家随意啊。”说罢,一饮而尽,然后从殿侧离开了。
      几位老臣一脸了然的相视一笑,不觉调侃道:“咱们这个小王上真是年轻啊,如此急不可耐的……呵呵……”
      王黎出了殿之后,问道:“金侁到哪儿了?”
      赵钱儿连忙跟上,躬身说道:“回王上,说是到花池子了。”
      王黎听闻垂眸沉思了片刻,这花池子在他的寝宫后面,王黎抬眸道:“走,去花池子。”说罢,脚步匆匆的向花池子赶去。

      金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池子边,这池子里种满了荷花,一到夏季,粉色白色的荷花争相开放,那幅美景王黎带他来看过无数次。可惜……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金侁抬眸望了一眼圆月,幽幽叹了口气。
      “何事忧愁?”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金侁身子一僵,竭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恭敬的行礼道:“参见王上。”
      王黎一把按住了金侁的手臂,制止住了他的动作。金侁垂着眸子一动不动,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赤色的大氅上。最终还是王黎先收了收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为金侁弹落了身上的雪花,微勾唇角,柔声道:“下雪了,我们进屋聊吧。”
      “这……”
      王黎不等金侁推辞,拉起他的手就往寝宫里去。
      内室中挂着正红色的帷幔,两只粗壮的雕花红烛被点燃,烛光在屋内肆意摇曳着,床上的被褥都换上了赤色带喜字的罩子。不用猜,床铺下一定铺满了龙眼、花生、红枣……
      金侁自王黎握住他的手开始就心跳加快,眼见就要进屋了,金侁使了个蛮力,将手挣开,站在屋外,说道:“王上,罪臣……受不起!”
      王黎身形一颤,眸中带了一些委屈,他抬手揉了揉手腕,低声道:“金侁,你生我气了?”
      “罪臣不敢。”金侁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看此刻委屈巴巴的王黎,他怕自己心软。
      “呵,你不敢?”王黎轻笑一声,踮起脚尖双手捧住金侁的脸,逼他直视着自己,“那你说,你这一口一个罪臣说出来给谁听的?天下人都知道我免了你的罪,你还自称罪臣,可是要打我的脸?”王黎说着慢慢向金侁凑近。
      “王上……别,别这样……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该跟善儿,恩……王后……入,入洞房了……”金侁的双眸依旧闪躲,始终不敢将自己的目光与王黎相对。
      “善儿身子不适,我让人送她回宫了。”王黎说着将金侁逼到门口,趁他不注意将他推进了屋内,王黎见金侁在屋内一脸慌张的模样,唇边不自居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他凑上前去,轻轻贴在金侁耳畔说道:“今晚这洞房……谁跟我入还不一定呢。”
      金侁蹙起眉头,沉声质问道:“你把善儿当成什么了?!”
      “我当她是妹妹。”王黎双眸澄清,一脸真诚的说道,“我将她娶进宫,除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金侁拧眉,语气中添了几分怒气,道:“你既不爱她,为何要娶她?!”
      王黎突然跳开,质问道:“你说呢?!”王黎说罢咬了咬唇,他越想越是委屈,觉得自己为金侁做的这一切,怕都是自作多情。王黎闭了闭双眸,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金侁,你真的不知道么?自古王侯大婚说的那几样,我今日是否都说全了?是不是忘了什么?大赦三天对不对?我王黎是那么胆小的人么?天下大赦都不敢?不是的!我不愿大赦天下,我只想救你啊,不然谁会想去结这个婚!”
      王黎努力稳住的声线开始颤抖,他眸中盈满了泪光,到最后他似是哭诉一般的在说:“金侁,自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金侁心中一颤,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王黎一时慌了手脚。
      “金侁……你说话……”王黎抹了把眼泪,仰起头来还要冲金侁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闪到自己面前。
      金侁紧紧地将王黎搂进自己的怀中,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傻瓜……”
      “你才傻!”王黎没好气的犟嘴道。
      金侁忽略掉王黎破换气氛的话,接着柔声说道:“谢谢你,小傻瓜。”
      “都说了……”
      “乖乖让我抱会儿,别说话。”金侁打断道。
      “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再说话我就亲你了。”金侁像上次一样威胁道。
      “好啊。”
      金侁楞了一下,放开了王黎,低头望着他那张还挂着泪痕的倔强的小脸。
      “你知道么,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跟你表白的。虽然啊,我已经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了……”金侁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王黎脸上打量着,他抬手轻轻抚掉了他的泪痕,“可是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说罢,金侁修长的手指一转,两指捏起王黎的下巴,俯身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
      “王黎,我小时候听老人家说入洞房的红烛彻夜不灭的话,就能相守一生……你看它俩还没灭呢,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爱你,王黎。”
      ……
      “阿黎,黎儿……”金侁低声唤着。
      红色的烛光依旧婀娜的摇曳着,屋内满是遮不住的旖.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王黎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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