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家之鬼主不是鬼》北渊凉

11、渠镇 第五章

　　同一个游戏里的同一个角色，在不同的设定下便有着大相径庭的身份，也塑造了不同的结果……
　　季谦从未觉得那些天真无邪的游戏，会给他这么冷的感觉。
　　“就等于眼见不一定是真实，”路泽浅叹了口气，不是同情或者是感概，纯粹是为了叹气而叹气，“那个道士想来你也猜出来他就是这起事件的幕后策划人对吗？”

　　“目的呢？”
　　季谦已经没有心再和路泽打哑谜和猜谜，好在路泽也不打算再这么做，干脆地给予最后的答案道：“因为那个道士想以命续命，或者以命换命。他选的这几个地方都非常的落后，当地的人也迷信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当时有一个半个还有点神志，或许那个道士就不会成功。”
　　“可是真的能逃掉？”季谦冷冷一笑，静静看着青年说，“你们拥有的本事和力量，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反抗？”

　　“我和那个道士可不是一丘之貉，”路泽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地道，“他那是走歪门邪道，像我们正正经经的有非常多限制，甚至比你们一般人还要没自由。”
　　“不觉得。”季谦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瞳孔微微缩细道，“既然那时候已经解决了，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这种事？”
　　“你要知道有两句话叫做——子承父业和上梁不正下梁歪。”路泽启唇轻吐，食指轻抵在唇前止住想要说话的季谦，继续说，“梅家本家是从渠镇起山的，或者说渠镇是他的祖宗地。这片树林里大部分树木都是黄花木、水杉、檀木……以及盛产沉香木。”

　　“既然梅曲海这么厉害，为什么最后被查出有事却选择了自杀？”
　　“因为穷途末路，再厉害的力量也有用竭的那天，”路泽看向左边，似笑非笑地道，“况且他是个溺爱小孩的父亲，用自己的命换儿子平安度过一生，在他来说非常的值得。”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季谦看见个个子矮小，而眉毛长得过了眼角，老一辈人说眉毛长的人命好命长命硬，可是偏偏作死呢？会改变吗？

　　“没想到你一个人灵异协会的后生小辈会知道得这么多和详细……桀桀。”梅昌渝怪笑着，赞赏地拍了拍手，清脆的鼓掌声异常响亮地撕破宁静的空气。
　　“就是你爸逼得我老子自杀的？今儿，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渠镇……”

　　“想把我们都留下？”路泽眨眨眼，笑着道，“你觉得可能吗？而且这么多人失踪了，你能逃掉？”
　　梅昌渝本来就小的眼睛一眯就完全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像只黄鼠狼道：“你是有点本事，可也不过是个没背景的能有多少本事？你也说了，这地儿是我梅家的发源地。”
　　“我本事是不多……”路泽也大方的承认这件事情，温温吞吞地说，“也比你这梅家强了那么一点。”

　　季谦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踩着风在移动，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净肌肤，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路泽给抱住了，甚至离了之前的位置一丈远有多。
　　“还真有点本事……”梅昌渝一甩手里的黑红色鞭子，所碰之处立马被腐蚀出了个大坑，阴仄仄地盯着轻巧躲开的路泽，怪声怪气地说，“你能躲多久？那群人的命你也不要了？桀桀，也对我们这行的就没几滴良心。”
　　路泽带着季谦再次躲开梅昌渝挥过来的毒鞭，安然淡定地说：“至少我那点良心还没被狗吃了。”

　　“狗吃了还有渣，他连渣都没有剩。”季谦虽然不太喜欢这种被迫被保护的姿态，可是现下的情形不容他选择，也就把这股子哀怨发泄在了言语上。
　　路泽听着他这话忍不住笑了笑，看了看周围坑坑洼洼，已经找不到半寸完整的平地，冲势在必得的梅昌渝温和地一笑，搂着季谦就闪进了身后的树林子。
　　“TMD！”看着他们进了树林子，梅昌渝气得差点把手中的鞭子给生生捏断，随之想起了什么般，脸上浮起怪异扭曲的笑意，尖锐的嗓子越发刺耳，“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的。桀桀，你小子还是嫩嫩的……”
　　说罢身子一闪，跟随着路泽进去的路追了上去。

　　“你，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吧？”
　　随着渐渐深入树林，季谦就越发清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浑浊，甚至是趋向于粘稠的状态，每次呼吸都异常困难，呼吸的好像不是空气而是啫喱状的物体。
　　路泽在一片树木比较稀少的地方停下，微低头看着面色涨红、开始拿嘴吐息的季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很灼热。
　　“还有意识？”
　　“哼……嗯。”
　　“闭上眼再睁开就舒服了。”路泽用掌心覆上季谦开始充血的双眼，笑着道，“现在用鼻子呼吸，是不是顺畅了？”

　　季谦的睫毛有点长，眨眼时滑过路泽的掌心，有点痒痒的感觉还有睫毛的冰凉触感。
　　“你睫毛真长。”路泽很老实地说实话，有点不舍地移开手问道，“不是说修剪会长长吗？要不你去剪一次？”
　　“万一长不出来呢？”季谦觉得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脑子刚运作顺畅就听到这么个无聊的建议。
　　路泽微微歪头想了想说：“短点也没问题，最多弄假睫毛就是……”
　　“除了职业需要，你见过平时有男的弄假睫毛？”季谦忍不住反问，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才想起他们这是在逃命吧。在别人的地盘安逸地讨论这种话题，会很奇怪吧？

　　“那个小孩……”季谦略带深意地看着躲在两米开外乔木后的半个脑袋，抿了抿嘴。
　　路泽“哦”了声，改抓着季谦的手腕朝小孩的方向走了两步，发现小孩又有企图逃跑的意思，嗤笑了声淡漠地道：“跑？想跑去哪里，你觉得我会继续和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我的耐心从来都不是太好……”
　　小孩吓得缩了缩肩膀，瘦得皮包骨的手指上是如猫科动物的尖爪，利尖刮着粗糙的树皮发出撕裂金属般的磨人声音。

　　“收起你的爪子。”
　　路泽说得很温柔却让小孩更加的恐惧，爪子颤巍巍的贴在树干上，几乎突出的眼珠咕噜噜地在米黄的眼白中转了好几圈。
　　刮磨的声音对路泽来说好似不存在，可是对于毫无能力的季谦来说却如同噩梦般缠绕在脑海里，搅拌着脑壳里那团粘稠物，恶心晕眩直冲灵魂，强烈的冲突让他几乎站不住脚，眼前也呈现晕眩的黑白色。
　　季谦很想、很想吐，只是已经无力做出呕吐的动作，只能软趴在路泽怀里，闭着眼昏迷过去……

　　小孩似乎确定路泽怀里的人不清醒了这才从树干后走了出来，露出完整的模样——一半是皮包骨，一半仿佛被腐蚀液体泼了般凹凸不平，翻滚的黑红色腐肉里露出森白的头骨，甚至可以从鼻骨的窟窿里看到黑幽幽的脑浆；露出的手脚上只有少量的筋肉连在骨头上，随着他的动作好似随时都会掉下一两块。
　　“啊啊……啊……”小孩张了嘴发出嘈杂的气音，举着两只诡异的手，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路泽微挑眉，将昏迷的季谦放在身侧的树下，这才笑了笑道：“老一辈的人都信命。既然是命，就表示一切注定了不是吗？况且你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怕再死一次吗？”
　　随着路泽的话，小孩发出低沉的呜鸣声，像口陈旧的大钟突然被人敲响了般。缓慢地，小孩弯曲了腰背，以最虔诚的匍匐姿态趴在了地面，紧贴在背脊的衣服轻轻勾勒出骨头的形状。

　　“桀桀，求这么个小娃子……”追上来的梅昌渝有点气喘，双眼亮得惊人地死死盯着半人半骷髅状的小孩，吸溜了下到嘴角的口水道，“真没想到，桀桀……”
　　梅昌渝站在离路泽十米外，三个人形成了直角三角形的形状。
　　“只要有了你们两个……肯定、肯定……桀桀！”梅昌渝幸兴奋地架构着杀死他们两个之后的美好世界，充满贪婪的污浊眼睛转移到淡然得几分诡异的青年身上，眼珠几乎凸了出来，喘着粗气说：“在吃掉你的力量……”

　　“想吃了我？”路泽似乎笑了声，神色平淡地看着即使吓得哆嗦如秋风扫落叶般也匍匐的小孩，施舍般丢给了梅昌渝一个眼神，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继续说：“你还是第一个对我有这种打算的人，只是你太丑了，实在施舍不起……
　　“向自己的同族下手就算了，你不应该妄图对外面的人起了心，”路泽惋惜似的摇摇头，单手插在裤袋里，斜靠在季谦身后的乔木上缓缓道，“万一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那样处理尾巴会有点麻烦……而且我也讨厌写太长的报告呢。”
　　说罢，路泽温和地笑了笑。
　　“怎么？你一个没人没背景的奶娃还想管多管闲事？不自量力！”梅昌渝不屑地瞧着口出狂言的路泽，在发现甩出的鞭子软绵绵得像小孩子玩具的时候震惊了。
　　慌慌张张的连续试了好几次之后，梅昌渝气得脸都发白了，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被这么个小子给玩耍了，恶狠狠地瞪着改为直跪的小孩，粗声粗气地威胁道：“杀了这小娃！我就放了你爸如何？你不是一直想要见你爸爸吗？！杀了他！杀了他——”说到最后甚至破了音，尖锐的声音几乎搅碎空气。

　　路泽微抿嘴，没想到梅昌渝居然只有那个毒鞭拿得出手，连符咒都不会直接绘制，火上浇油地叹气道：“怪不得梅家会一落千丈，可惜你爸为了你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
　　“那个老死不死的？为我？桀桀……”梅昌渝似乎十分厌恶自己的父亲，笑得扭曲地道，“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本性！儿子？只是他拿来装仁慈的必要工具！人前人后，就是个衣冠禽兽！！
　　“那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专心学习吗？因为那个老不死的从来不让我晚上去睡觉！把我丢进梅家禁室，活着就第二天捞出来好好打扮送去学校；半死不残的就丢续生池里……只要！只要老不死的不在了！嚯嚯，我就能自由了！把他！把全部看不起我的人给踩在脚底下！狠狠地、狠狠地让他们也尝试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桀桀！”
　　喘了两口气，梅昌渝眨了眨流进眼里的汗水，龇牙笑着说：“杀了他可是大好事情一桩！应该感谢我的！小娃子。”

　　路泽嘴角噙着笑，余光瞥了眼真的听信梅昌渝的话，打算杀他，不！是打算悄悄扑杀季谦的小孩嘴角的弧度更加地明显。
　　“看来你们梅家的都是一丘之貉。”
　　伴随着“咔嚓”的骨头被咬碎的声音，惊惧爬上了小孩的脸扭曲了半张面皮，来不及挣扎就被甩了出去，砸在结界上面又是一阵骨头解体的诡异声音。
　　结界闪过一道银色的亮光后又无处可寻。
　　面朝地面的小孩全身骨头要么挫裂，要么断裂，扯着筋肉像不明团状物般产生上下的轻微颤动。他的骨头实在太散了，如论如何也无法自行拼凑起来。

　　“不……不可能！”看着这诡异一幕的梅昌渝哆嗦着，连几个字都没法连贯地说出来。
　　路泽好笑地摇摇头，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可能呢？因为我看起来很弱吗？梅昌渝，你应该知道因果报应的对吧？既然你选择了跟我进来，就尝还了这个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