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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渠镇 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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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充满着温暖和希冀逐步驱散山野间的黑暗,铺了淡淡金光的万物似乎正在蠢蠢欲动……
路泽在黎明来临之前才关了本子,透过破了好些洞眼的窗户看了看外面,起身将本子放在床上掀开当门使的厚布帘,路过大厅时瞅了眼同样睡得很沉的几个人,直径走了出去。
昨夜似乎下了场缠绵的雨,明亮天边带橙红的天空还洒落着不甘的雨丝。掠过墙角的风凉丝丝的,有种初寒将到的错觉。
“你是和那群警察一起的?”六十来岁的婆婆还有着一头黑的齐耳短发,头侧用红线扎了一小撮,站在斜对门的木门前问道。
路泽看着老婆婆泥巴黄却很有光亮的皮肤一眼,点点头说:“听老婆婆……”
“都什么人啊,看着年轻的眼睛就坏了!”没等路泽把话说完,老婆婆就嚷嚷了起来,拿手里的木拐杖狠狠戳了戳地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瞪着双眼睛道,“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按你们城里人的喊法儿要叫我声小姐,或者姑娘知不知道规矩!”
“呃……姑娘,”路泽叫完了忍不住顿了顿,想好措词继续说道,“您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吗?我是昨晚才来帮忙的,知道得不清楚。问他们还不如问村……里人来得准确。”说到“村里人”时路泽有意停顿了一下,见老婆婆没反应才把话说完了。
“不就是死了几只畜牲和人嘛,搞得这么热闹是想吓死人嘛!”老婆婆咕哝般说了半天,抬起微颤抖的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屋子说,“你后面的屋子十来天前才死得没了人,都臭了才知道死了人。”
路泽了解的点点头,这时候从老婆婆隔壁的屋子走了个黑瘦、扛着锄头的四十来岁男人怪笑了声说:“夭寿了,你一个年轻娃居然听个疯婆子的话。怪不得这么久都没弄清楚事情……”
男人一边说一边渐行渐远,笑声传递在空气里充斥着不满的情绪。
老婆婆叽里咕噜的说了大段方言,笑得扭曲的面孔皱巴巴纸团画出来似的,“咯咯”看着路泽说:“疯婆子啊哈,疯婆子,你个疯子,想骗我?茅屎坑都没儿门!”
“刚刚看起来听了很正常。”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季谦从路泽身后走出来,看着那扇被关上的旧木门,语气里带着怀疑。
“大概是疯太久了,不然也不会让人叫她姑娘这么年轻的称呼。”路泽斜靠在门框边,也不介意烙得肩膀会痛。
季谦微侧仰地看着淡淡光晕里青年如玉凝脂似的面孔,张了张嘴说:“那你还找她聊天?不,是妄图套话。”
路泽挑眉回望,双眼微眯着,勾唇浅笑地说:“疯子也有记得的事情,不是吗?”
季谦回忆着刚刚老婆婆的话语,耸耸肩,将双手踹在裤袋里推测道:“是被个疯子骗了财产?然后受打击自己也成了个疯子?”
“并不奇怪,老一辈的人到这年纪不守着钱怎么过日子。”路泽听到屋里的动静,再看看彻底露出全样的朝阳,光明且耀眼夺目。
“老人家是个外地人,估计是疯了之后流浪到这里的。”季谦继续说。
“外地人?”
“嗯,你没注意到她的手吗?并不是长期干活的干燥和长满老茧子的手,”听他这么问,季谦心里还有点诧异,接着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实,“而且她的动作有一定的优雅在里面,估计以前还是有点钱的。骗她的想来也是至亲或者十分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受不住的疯掉。”
路泽到没注意这些,很认真地听着季谦的分析,总结道:“人的神经果然很脆弱的,对吧?”
“你一开始是真的打算从她嘴里套话?”瞎扯了这么远,季谦又问回了之前的问题。
路泽沉吟后摇摇头,笑道:“只是大清早的看见个人就想说说话。”
“这么闲的话,对于昨晚的事……”季谦抿了抿嘴家,移开了视线说,“这个村子真的很有问题不是吗?趁白天多查查。”
“每个做警察的都像你这么心理素质过硬吗?”路泽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
季谦眉尖微拢,眼神有些凛冽地瞟了一脸好奇宝宝表情的青年,于是说道:“一直带歪话题,是想避开这案子?”
“怎么会?”路泽语调微扬,坚决地否定季谦的质疑。
“那你……有个小孩,在偷看你。”
路泽笑得十分的温和,也丝毫不惊讶自己会被偷看,透过季谦清澈的眸子看自己身后的景物,似乎叹了口气说:“小心他发现……”
“已经发现了……!”季谦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孩恐惧地看了他一眼,脑袋缩回了墙角,还伴随着啪嗒的脚步声。
闻言,路泽不疾不徐地转了身,慢了好几步地追在季谦身后。
小孩跑得很快,看着那枯骨般的身躯没想到这么有持久和爆发力,愣是让季谦鼓足了劲儿的追也没追上,最后还没了踪迹。
喘了两口气的季谦眯了眯双眼,扭头看着缓缓踱步,犹如漫步云端般优游自在跟上来的高挑青年,眼神晦暗不明地道:“你肯追,绝对没有追不上的。”
“为什么要追?他有求于我的话,自然会再来找我的。”路泽耸耸肩,幽黑如深渊般的眸子盯着面色微变的俊朗男人,漫不经心地道,“而且把他吓走的人是你。”
咀嚼着路泽的话里话外意思,季谦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觉说:“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追?那你跟上来做什么?”
“你追他,我追你。”
路泽依然温文儒雅得像被描绘出来的书生,说这话时嗓音带着江南的软糯,语调很轻,听上去就像念情诗似的。可听着的季谦却忍不住黑了脸。
“我既然认认真真的接了这案,且作为这件事的暂时负责人也要确保你的安危不是吗?”路泽眉目柔和地解释。
季谦深吸了口气,面沉如水地道:“万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知道了什么呢?说不定这会是出了那具被藏起来的尸体外的突破口。
“早点找到线索,就……”
“季谦。”
突然被认认真真的叫了名字的男人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好似整个世界就剩那么个温雅青年和那微低沉的嗓音,好半天才硬邦邦地开口:“你……说。”
“唉……你没听那个疯婆子说我们住的那间屋死了人,是有了尸臭味才被人发现的吗?”路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季谦刚想反驳,张了嘴又闭上,半垂的眼皮遮住了转动的眼珠,半晌才继续说:“如果那个疯子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那怕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和这个小孩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
“死人的事情在几年前就发生过吧?”
最后一句季谦说得有些轻,甚至隐隐相信有这样的可能。如果真的成立,那么这些思想愚钝和老旧的村民到底隐藏了什么?甚至是那个梅昌渝,在这之中是否担当着什么……重要的角色?
也不能怪季谦会把梅昌渝给扯进来,昨晚的事可是还历历在目的。若果、若果没有路泽在,他们是不是全都死在一间屋里,再也看不到朝阳了?
“六年前也就是一一年六月中上下,当地发生了罕有的死亡事件。除了渠镇,还有临近的帽子屯、柳下村在一夕之间有大概八家人莫名死亡,还有接近千来个人生病或者生命垂危……
“那时候网络和媒体都还没有在这些小村落盛行,所以在当时的当地政府有意欺瞒和压制下最后只赔了点钱就结了案。当然,现在这些地方也落后得令人不可思议。”
随着路泽的每个字,每句话的成立,季谦的表情就越来越冷,说到最后面若寒霜,又有些不相信地说:“这并不是小数字,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而且……那时候我家也在丰城,再怎么瞒,也做不到丝毫不惊动警力。”
“渠镇在一五年之前是规划于鹫川管辖的。”路泽微笑着提醒他这个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事情,“甚至后两年还被丢给隔了两座山外的青州,最后才归于丰城华亭县的。你应该清楚即使是如今的世界每个地方的范围自我管辖都挺严的,都井水不犯河水。”
季谦不得不承认那时候是挺乱的,于是点点头,沉声道:“然后呢?”
“见证了那场诡异死亡案件的人有的还正常的活着,有的则疯了,”路泽语调平淡地说,“疯子婆婆说的死了人是指六年前的事,也指的是现在死了人的事。”
“所以第一具尸体被村民……”
“丢这座树林后的悬崖下面了,估计还斩断成数块丢下去的。”
季谦目光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呼吸变得沉重地说:“团子说没在村里周围看见几座墓,他当时还有些奇怪地问过。”
“嗯?”路泽发出短促的鼻音,笑了笑说,“是怎么回答的?”
“镇长说是因为他们选择焚烧尸骨,把骨灰供奉在家里。”现在季谦知道不是烧了,而是被宰猪似的丢山崖了。
死无全尸,弃尸荒野,不知道的还以为彼此间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得这么狠、这么绝。
“为什么不选择焚尸这种保险的方法?”季谦眉头皱得紧紧的,几乎能够夹死大象,有迷惑也有厌恶地问道,“要知道世界上的传说里可不止富江拥有可以从肉块中重新长成人的魔力。”
路泽也觉得这种做法挺蠢,不,是非常的愚蠢,摊摊手继续说:“就在他们恐慌自己或者自家是下一个的时候,他们暗地里有默契的玩起来警察抓贼的游戏……”
“杀自以为是罪魁祸首的人……”
“对。”路泽讽刺地笑出了声,目光落在日光下仿若海市蜃楼的树林,轻声细语,“那可是骤减了不少人口,甚至到现在人口数也没补回来。说是警察抓贼的游戏,或者更应该说是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你知道老鹰抓小鸡这游戏的另外一种解释吗?”
“你是指老鹰不是因为肚子饿抓小鸡的,它只是不想小鸡被母鸡当储粮吃了,这才妄想母鸡手里救走不明白原因的小鸡?”
“冰果!答对。”
“那谁是老鹰,谁是母鸡和小鸡?”
“什么都是我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对吗?不如你来猜猜?”路泽微微一笑说。
季谦有那么点想说脏话,黑着张脸说:“你没把当年的事情说完,怎么猜?”
“在他们互相猜忌的时候镇子里来了个行走江湖的道士,他说把诡异死掉的人丢指定的坑里就可以解决事情。当然是切尸了再丢,不能焚烧,不能裹以草席,不能十指相连……要切成块状丢。
“那时候大家都怕死,可是还做不出那么残忍无道的事情,也就没按道士的吩咐去做。有的焚尸,有的裹以草席弃置……可是在当天夜里那几个经手的人都以诡异的死法死在自己屋里。这次他们被吓破了胆,有人下了第一刀就有无数刀……
“直到死了的都被分了尸丢道士说的坑位,这起事件才在当时渐渐平息。”
“在当时村民的角度,道士就是保护他们的母鸡,而老鹰则是来历不明的诡异死亡。”季谦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评价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心态平静得不起波澜,“当局外人的我们在看这件事时道士就成了偷偷吃掉小鸡还把账算在老鹰头上的母鸡,而老鹰这个角色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