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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风水流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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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贺喜,总算从这么桩麻烦事里脱身出来,他们三个可是费心了。”绮明月将酒壶递上桌子,一旁领受的白墨非精神焕然。
“所以呢,绮明月,你真要白送我们一场大吃大喝啊?上次还是你帮我们引见的,这忙我们还没谢你呢……”洛小玉扑来就是亲密地挽上她的胳膊。
“不过是小忙,况且,朱白公子见你来了,心欢喜,我倒是献了把殷勤。”
霍惊杨两腿一跨上卧榻,小声道:“你也真是说实话。”
“云霜。”白墨非立即一个起身,怔望,应门而进的女子见大家都在此,安然道:“看来大家似乎都一切安好,我是来向各位道别的,傅家……书信已经到了。”
“云霜姐……他们……”洛小玉不敢问下去,傅云霜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算了,反正害他们的人也罪有应得,你也不必太伤心,你放心,傅家人多,这黄泉底啊说不定把那史子莫打回个够本!”霍惊杨这话一出,绮明月捂嘴惊道:“云霜姑娘,傅老爷家……出了什么事?”
“灭门。”白墨非很是怅惘一答,绮明月也哀叹一声,不作话。
“好了。我没那么伤心,你们别比我,还像死了亲人。”傅云霜接着一句:“我明天便回傅家,正事,是来辞别的。”
“傅云霜,你果真人模人样了啊,还懂礼数,知道要走得打声招呼了。”霍惊杨又是一通没好气的言论。
白墨非走近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色鬼白,你去凑什么热闹,别老喜欢粘着人家,这有情人,还是有点距离来得美好嘛。”霍惊杨一通高深论解,白墨非只答:“我只怕你一走……又像鸟儿飞离无踪。”
“我又没有翅膀,往哪儿飞?”傅云霜心绪偶顿
“呵,也对,你只管千山无处,我只好匿海寻踪。”
霍惊杨抚胸大喘气:“姑奶奶姑爷爷,你们别酸得我心肝儿颤了,色鬼白你有脸说,不还躲在小村子里死脸不出来。”
洛小玉拧上霍惊杨的糙皮脸:“你今天吃什么炮仗花了?你是嫉妒,还是吃醋?”
“啊!光是和你们聊着,忘了本想和你们说的,今晚正是平阳的花神节,各位有没有兴趣,明月楼也关门一天,都往那平阳道耍玩去呢。”绮明月笑颜氤氲。
“花神?鬼海棠算不算一个?”洛小玉开心笑道,傅云霜却低头转身正欲出门,霍惊杨悠哉道:“何必那么急啊……好不容易大家伙在一块儿,你也赏个脸呗。”
傅云霜一怔,白墨非也是站在身后,想要伸出去的手停在腰际,不料傅云霜轻“啊”一声,后退而来——
“云-霜-姐!澜裳好想你……他们坏蛋,都不告诉我……”原是澜裳,一个个子不矮的少年居然抱住了她。
白墨非凑上前去,把死粘住的澜裳手指掰开,手臂拉离,将傅云霜往身边一拉,边说道:“倒说我们的不是,你不是和那文杏玩得不亦乐乎。”
“色鬼白,你做什么!”澜裳歪着嘴指着他。
“你也不小了,这样孩子的品性该改改了。”
“那你也把手放开!”
白墨非这才意识自己竟死死抓住傅云霜的手腕,见她扬眉冷视,便忽的把手放开,僵硬笑着:“哦……呵……花神节……拜什么花神好呢……”
“海棠啊……”洛小玉跳蹦道傅云霜面前:“云霜姐就一起去嘛,反正明天早上走也不急,你就当……”洛小玉往白墨非瞟了一眼,说道:“就当陪我嘛!”
“承蒙厚爱。”傅云霜这一言,白墨非“额”了一声,忽的表情变心冷一截。“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傅云霜接着一言。
澜裳眨巴眼睛:“云霜姐,文杏可以一起去吗?”
霍惊杨也正气身子,活络了下全身,站了起来:“都可以,你有什么三宫六院就都带着,一切都有你白大哥的钱袋子做东。”
“哪里哪里……”绮明月好戏看久,才说道:“洛姑娘当日剑舞的赏银还在我这里分文未动,这下全交予你们,可好?”
霍惊杨突然嬉皮道:“绮楼主好有心,账房在哪儿?小的立刻去取。”
洛小玉把手边的茶盏砸向霍惊杨:“霍惊杨!你个不要脸的!”
霍惊杨拍拍茶盏擦过的肩膀:“我有脸啊,真在这儿,不相信,亲一口?”
一座人连傅云霜都捂嘴笑了,那洛小玉撒腿就冲下楼追着那跳得比猴子还快的霍惊杨。
花落平阳,忆春发。彩步寻他,隔岸廊。
共谢花君好光景,一年都似此番情。
花神节。
平阳十府如何便成了一个明月楼。沿着平阳道中心而过的平阳河,倒映出天上,一霞银河。
公子少妇,老爷顽童,都在这霞银河边,万千河灯同逐水波,牡丹五彩衣,芍药绰约锦,海棠魅惑心,桃杏两颊风。
“文杏……你看这杏花灯好不好看?”澜裳指着水中悠悠远去的杏花河灯。
文杏卷着衣角,脸一红:“好看……”
“小玉姐,我要买杏花灯,好多好多的……”澜裳仰头一笑,洛小玉便从怀里落出一袋银子,“呶。”便欢喜看着他拉着文杏的手去了。
“你倒像个宠孩子的娘。”霍惊杨一边说着,蹲在河边,细细搜略着什么。
洛小玉将一袋银钱放在霍惊杨头上:“来叫声娘啊……”
“娘……”
“霍-惊-杨!”洛小玉气极败坏,真是替他害臊。
霍惊杨趁洛小玉生气,伸手一夺,远跳开来,掂了掂:“呦,还真沉甸甸的……洛小玉,要是我啊,塞它一把石头。”
“这种下作事就你能了!”
嬉笑怒骂,都混与了朗朗星空。
河道渐渐清冷,放完河灯的都便往平阳道上耍乐,而这清冷的时候,倒是更有意境。
“不放一盏花灯吗?”白墨非在身旁轻问。
傅云霜看这水波潋滟,群灯竞彩,冷冷道:“放了又如何,花神,又能解我什么心愿。”
“倒是,比花神还厉害的人物就在此处,不如进贡你就好。”
傅云霜望向他,眼神展笑:“你拿什么进贡?”
“一心。”
白墨非一脸严肃,傅云霜扭转过头,不语,许久才望着满河花灯:
“我所见过世上最美的花,远在那不巅山处。雪封万里,遥遥无期,纵觉这白雪无涯,忽而见雪峰山底,成片的似雪晶又似火簇的花海,就开在那雪层之上。”
“甚美的妖花。该有个什么的名字?”
“双生花。一株生两朵,一半为雪,天地纯心,一半似火,妖媚越世。”
“像你。”
“同生同展,同谢同落。你说这是悲哀,还是美丽……”傅云霜抚裙而走,白墨非怔望默念:“欲求同生心,原是同谢命。”
“云霜姐!人都走了!我们去街市里玩看!”洛小玉在前面一蹦跶,霍惊杨远远在前方转目而望,平阳街道通火如昼,彩玉琳琅。
“这边的看客!来求个花神咒,保你明年桃花运连连,喜事逢双对!”
“花鼓花鼓……好玩的花鼓,姑娘买一个带家里孩子玩?”一个小贩对着小玉笑的无比灿烂。
“我像有那么老吗!”洛小玉气鼓鼓甩手而走,霍惊杨在后捂着肚子低笑,对着花鼓商贩道:“有眼光,给……噗……给我来一个……海棠花鼓。”
白墨非与傅云霜在后,见了霍惊杨抢着要给洛小玉花鼓,反被她追打,不禁好笑起来。
胡人羌茄传,域北有客来。
喜闹之中一阵拨片琴音传来,蛇皮纹的圆鼓琴传来萧瑟的琴音,煞是不和谐调。
“喂,老头,弹首欢快点的啊,这么凄凉,谁听你的曲子啊……”一个中原人看了眼老人面前空无一钱的铜碗,劝道。
“老朽不会弹别的曲,只会这首天上人间独自享有的洛迦曲。”
傅云霜很是有兴趣,在人群外,道:“洛迦音自天古来,凄惘转侧,实别有洞天。”
老人忽然停止了弹奏,人群后看,傅云霜沿着空道踏步至面前。老人眯眼看了眼傅云霜的装束:“中原人,懂什么洛迦曲。”
傅云霜抿嘴轻笑一下,就将旁边一家琴乐房的古琴,一卷红绸收来,盘身于地,纤指轻柔挑拨,一时妙音顿起,那老者耳朵一个竖灵——“你……你居然会我漠国神曲洛迦?!”
琴音不似那蛇皮圆琴凄怆,倒是忧伤之中还有一丝慵懒之意,听得人似入幻梦之境,仙乐白衣女,拂身还袖来。
白墨非见众人听醉正欢,怀袖之中的白玉箫也吹奏而起,只番一听,他便了然洛迦曲。
十弦五音,妙哉我闻。倘有离世,垂泪不堪。化仙而登,谢我极乐。苦烦尘躁,了梦一身。
花灯如昼,顿失光彩,倒是这两人,一人抚琴飒然,一人吹箫执意,不知高楼何处,谁家女子打翻了拢花盆,百种花瓣随风而来,落于云霜指尖,妙音微颤,如花神有语,泠泠清音,绕箫声有寂。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卖起艺来了!”霍惊杨扒开人群,只见傅云霜与白墨非相和甚谐,恍然间顿觉人间佳缘该是如此,伶女妙人天地双配。
琴音忽断,箫声骤停。
那老朽听得痴了,突狂笑起来——“双生双配,天下难得!洛迦啊……你该是下了如何的咒啊,这世间的男女……痴怨难断……”言毕颤颤,收起自己的琴来,站起身子,拨开了人群,身影独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