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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白小姐 ...

  •   年后在山上又住了几天,齐慨之便把行李和则鸣一并打包好,往白玉京去了。
      城外齐慨之将则鸣腰上的蛱蝶佩解下来,原想自己收着,但则鸣不肯,只好又还了他,看他贴身收好,这才进了城。此回不走大路,反而在城里绕了一圈,转到后门去。随人往这一道门进去,楼宇回廊俱是雅致格局,秀美可亲,和初来时所见的气派堂皇很不一样。
      白夫人手里牵了个小姑娘站在厅外等他们。那小姑娘乌漆的长发编作一条长辫子搭在肩上,腰间一把格外大的玉萧,又穿一身白衣。这白料子却与白玉京惯见的白绸不同,隐约透出些银色流光,她转头望过来,脸上没甚么表情,活像个出尘的小仙人。白夫人捏捏她手心,道:“织儿,叫人。”
      白织往前走一小步,行过了礼,才道:“长思哥哥,表哥。”
      白织虽年纪很小,但举止端方,教养极好,则鸣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无措,自觉失礼,即刻回道:“姨母,表妹。”
      白夫人眼眶发红,几乎要落泪,“我的小凤儿,可算回了家。”
      白织仰头看娘亲哭了,神情仍旧淡淡然,从袖里拿出手绢递去,唤道:“娘亲。”
      白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竟然和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较起了劲,转而将牵着则鸣往屋里走。白织也没反应,将手绢收好,跟在齐慨之身边一起往里走。齐慨之也觉得古怪,这白小姐原先只是比寻常人文静害羞一些,不过一年多不见却成了这般样子,愈发与那灵珑岛的小岛主相似了,也不知岛上是不是有甚么了不起的仙药,才养得几个孩子都不食人间烟火。
      白夫人拉则鸣坐下,握住了他的手便舍不得松开,连说要叫他在白玉京里多住几日,又讲白玉京里有几个大夫,还算高明,则鸣这样瘦弱,该好好调养调养。饶是如此,白夫人也叹道:“没多久就长得这样高了,若不是长思在,姨母都不敢认了。”
      白织端正坐好,将腰上玉箫解下来,握在手里抚摸,这玉箫大小是不合她用的,齐慨之看了几眼,觉得这箫眼熟,仿佛是小岛主贴身的东西,没想到竟会给了白织。
      那边则鸣与白夫人不知说了甚么,话头居然引到家事上去。白夫人先将那不见人影的儿子抱怨了一通,“说来实在可气,小绣儿那混账东西,在外头足足三月了,到现在也没回家来。”又故意稍大声一些讲,“这丫头也不知是给谁养的,出去一趟回来,就只晓得她无寂哥哥,训她一句还要生气。好端端一个小丫头,给我养成个木头。”
      白织抬头看她娘,并不说话,还将手里的玉箫转了一下。白夫人瞟她一眼,又说:“我是个命苦的,夫君也成天不见人影。”话说到此处,则鸣已无话可接,只好干笑点头,倒是白织给他解了围,白小姐站起来冷冷淡淡讲:“娘亲再说,我便告诉爹爹了。”
      白夫人身边下人仆役不少,但鲜有能说些家常琐事的人,好容易能跟家里人抱怨几句,也未必就是有甚么怨气,被女儿这一顶,便不再说了,另道:“长思从前住的院子已叫人收拾了,我们去看一看,合不合你心意。”
      则鸣笑看一眼白织,心道,这白小姐扫人兴的本事和师父简直不分伯仲了。
      白夫人原打算叫他两个分住两屋,但被齐慨之拒了,托辞道是住在一起好照料一些。则鸣起初吃了一惊,进屋才知道,里外分了两间,都有一张床榻的。
      夜里歇下的时候,他两个各自躺在自己床榻上睡了。则鸣从未与他分睡只觉得床上又大又空,翻来覆去难以成眠。齐慨之也睡不好,听他在床上折腾大半个时辰,便起身点了灯进去,“折腾甚么,还不睡。”
      则鸣道:“有些冷。”
      齐慨之看他手脚都在被子外头,便弯腰将他被褥拉好了。
      则鸣又道:“师父,我认床。”
      “怎么从前不认?”齐慨之笑道,“还有甚么花样,一并说了罢。”
      “那......大约是师父不在的缘故。”说罢将被褥抬起一角,把齐慨之裹进去。齐慨之拍一拍他手臂,笑道:“松手,总要把鞋脱了才好睡。”
      则鸣闻言便往里侧挪一下身子,拽过枕头分半个给他用。齐慨之将灯熄了,躺倒下去把人拥着,问道:“白玉京好不好?”
      则鸣没把话说死,只道:“没甚么不好。”
      齐慨之不大满意,又问他:“究竟好不好?”
      “那就是好了。”则鸣转身面对他,在暗处勾一勾他手指,笑道,“师父问这个作甚么?”
      “怕你乐不思蜀,不肯再与我回山上去过苦日子。”
      “吃穿不愁,算甚么苦。”则鸣只当师父随口说了句玩笑话,便未深想,隔着褥子将他往身边一揽,踏踏实实地就睡了。齐慨之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往这没心没肺的小混蛋肩上啃咬了一口,可惜他使的力道极小,只叫则鸣在半梦半醒间微微皱了一下眉。
      次日午后,白夫人遣人送了不少东西来,白织跟着过来。管事在屋外一件件清点,只顾看手里的书,也不像是来监工的。等仆从都去了,白织也不走,把书往腿上一摊,解下玉箫拿在手里比划。则鸣看她很用心,不像是想与人交谈的,便不惊扰她,进屋里去沏一碗茶摆在她面前。
      到傍晚时候,白织终于起身,在门上轻轻叩两下,小声唤道:“长思哥哥。”齐慨之朝她点一点头,白织便回去了。则鸣不知他们说的甚么哑语,玩笑道:“白小姐恐怕很不喜欢我,从来也不搭理我的。”
      “管她喜不喜欢。”齐慨之不大痛快,犹豫片刻,还是讲,“她就是这个脾气,你以后便晓得。”
      则鸣爱极师父这口不从心的样子,便望着师父发笑。齐慨之被他笑得赧然,瞪他一眼强摆出些威压的气势来,斥道:“傻笑甚么,忒烦。”言毕,便钻进里屋去了,那模样怎样看怎样的心虚。
      白织时常过来,粗算去则鸣见她的次数比见白夫人还要多了。她也不与人说话,只安安静静读她的乐谱,仿佛只将此处当个清净地方打发时间。到白织第五次来时,拉着则鸣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串砗磲手钏,只是仍一言不发,又自占了一小块地方,与人隔绝。
      则鸣照例给她送一碗茶,白织仰头轻声说了一句:“多谢表哥。”
      则鸣见她说完便红了脸,便弯腰示好道:“表妹不必客气。”
      “打搅表哥了。”白织脸上神情仍很冷清,声音却又软又柔,“表哥这里清净一些。”
      则鸣便再与她说了几句话,白织倒是都仔细回答,没有一点不耐烦。后来说到箫上,则鸣便问她箫学得如何,白织当下便将乐谱一翻,深吸一口气把箫放在唇边。
      齐慨之在屋里归置物件,忽听见几声凄厉刺耳的响声,也不知是甚么玩意能发出这样奇异可怕的声响。而这声音绵绵不绝,似乎倾尽全力想要凑出个甚么调子,但仍是难听得叫人头皮发麻。他走到外头一看,则鸣与白织一高一矮两个面对站着,各自都拧紧眉头。
      白织吹罢一曲,脸也憋红了,自己掏出手绢抹了抹汗,怯怯道:“吹得不好。”
      这白玉雕的小仙子身上终于有了些人气,则鸣原想笑,但怕叫白织以为是在笑她吹得不好,便没敢笑,违心夸道:“表妹年纪小,已吹得很不差了。”
      白织心里有数,自然不信,转而去看她长思哥哥,见他也没笑话自己,才长出一口气。除了无寂哥哥,只有表哥和长思哥哥不笑话我了,她如是想,不知觉就越发与他们亲近起来,临走前终于温软地朝他两个笑了笑。
      则鸣等白织走后许久,想起她吹的那曲子仍是懵的,坐下拉着齐慨之的手问:“师父,怎么这样呢?”过了会,又叹气说,“往后可再也不敢叫她吹啦。”
      齐慨之轻将他手拂开,小退半步才答道:“我看她很是生疏,大约才学不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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