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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拉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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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清涟自己搬了高矮两张凳子给她爷爷剥花生,她手劲不大,总要用牙嗑一下才好捏开,看见她师叔和师兄两个前后进了门,一时慌了神,将个没开口的花生用力用力捏了好一会,手指也红了。应徽瞥她一眼,把她手里的花生夺过来,剥开自己吃了。
应清涟还有点懵,手里东西没了,就空搓手指,只一双眼睛跟在师兄和师叔身上转来转去。应徽将碟子拿起来,就举在她头顶上搓花生衣,好在他还是小心的,没把碎屑掉在小丫头头上。应徽轻踢一下她凳脚,“去,拿浆糊。”
她这回倒是反应极快,抬起手遮一遮头顶,往里屋小跑去。不久端了浆糊出来,走到门边上,一边拿毛刷子搅浆糊一边仰头看,又估计自己这小矮个子能不能够得着,便捧着转头回去,拿脚尖戳一下阿爹脚脖子,“阿爹,要抱。”
齐慨之将福字拿了,另一手把小姑娘抱起来,应清涟被她师叔一提起来,整个绷直了脊背,竖直得跟块木头,一点没敢沾到师叔身上。则鸣原以为她上回在齐慨之怀里哭了一通,该是与他亲近许多了,现下看却是更怕了,便笑道:“师父又欺负她啦。”
“我欺负她甚么?”
应清涟看他两个说话,又有点恍惚,等到了门边上才动了一下,呆怔怔往上面刷浆糊,刷了五六层才记起来要去师叔手里接纸,齐慨之看众人都在屋里,小声问:“看见了?”
小姑娘心里发憷,连连摇头,等了半晌师叔都没有反应,这才轻微点一下头,并答:“嗯。”
齐慨之讲:“贴罢,死沉。”
应清涟赶忙胡乱把手里的红纸拍到门上去,没料到被她师叔敲了一下脑袋,一下子绷紧身体,颤颤讲:“师叔不要打我,我绝不敢朝别人说的。”
应徽见他两个许久没回来,走到门边一看,大笑道:“傻的,这也贴反。”
应清涟抬头一看那没字的白面朝外贴着,赶紧伸手去抠,好容易抠起个小角,往下一揭都给撕花了。应徽笑了半天才把女儿接过来,好好带着她贴福。
应清涟没被师叔干扰,轻易把纸贴得又快又平整,一落地就托腮坐在桌边,心里想,师叔和师兄那样仿佛是不对的,可自己也管不着他们,但怎么也不能叫爷爷他们察觉了,不然可有得闹了。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比从前,要是气出毛病来,可麻烦得很。她单纯率直,想不了太深远的事,只晓得要顾好眼前。
肖问真以为小丫头是馋了,拿两根筷子各戳了个豆沙馒头给两个小的吃,应清涟举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小口啃馒头,里头的豆沙馅还有些烫,又细又甜。忽然看见师兄走到师叔面前去,小声说了几句话,师叔就低头将馒头叼去了,师兄便笑开了,捞过师叔的手轻轻一握再松开。
啊呀,这真真是没眼看了。应清涟把馒头往嘴里一塞,提起裙子就要往屋里跑,被他阿爹拦腰抱起来,“敢把你的丑兔子拿来,阿爹就让它上桌。”
“不是,不是兔子。”应清涟蹬了几下腿,并不管用,只好死尸一样挂在阿爹手臂上等太师叔解救。
等应伯梁出来他几个就跟着落了坐,应清涟好好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只觉得师兄和师叔那点举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从前没觉得,如今看来偏就是有些明目张胆的亲昵暧昧。可爷爷那一拨眼拙的全都无知无觉,应清涟一面忧愁,一面用筷子戳烂了碗里一块大米糕。
到夜里那一顿,齐慨之在外头点鞭炮,进来要迟一些,应清涟霎时福至心灵,一下子越过阿爹坐在则鸣另一边,假装甚么事也没有,镇定地理她的裙摆。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不甚分明的冷笑,她身子一僵,即刻便后悔了,这时要跑却已迟了,齐慨之将她一拎起来坐下去,但并不让她跑,把小丫头按在自己腿上。
应伯梁见了,忧心忡忡叹气,“过几年都能嫁人了,还这样胡闹。”
应清涟没滋没味吃了半顿饭,才得了自由,回她阿爹边上去坐,一时得意忘形站起来撕了条鸡腿,粗野张嘴大啃,被应徽敲了好几下头。但她还是不放心的,是不是就偷偷观察齐慨之和则鸣有没有甚么不妥的小动作,一旦发觉两人凑近一些,就假装咳嗽。肖问真起初还颇担心她是狼吞虎咽噎着了,后来也不理她了,就剩她自己一个闲操心,把自己急得火烧火燎的。
则鸣也渐渐察觉师妹今日十足的古怪,小声与师父玩笑道:“师父,师妹别是发了癔症罢。”
齐慨之知道其中的缘故,却也笑道:“我也是这样想。”
应伯梁被禁了大半年酒,见肖问真和应徽一起吃酒颇起兴,也犯了瘾,把孙女抓到面前挡着偷酒喝。应清涟是被肖问真耳提面命教训过的,唯恐爷爷喝一口酒就要折一天寿,赶紧大叫:“爷爷要喝酒啦!”
应伯梁把杯子一搁,不大高兴,抬手又给了多事的小孙女脑袋上赏了个毛栗。应清涟摸着脑袋算,今天头到底被人家敲去几次。应伯梁仍旧不死心,又讲:“就一杯,叫则鸣陪我喝一杯。”
肖问真也没拦,只笑话他,“你的宝贝徒弟恐怕要与你拼命。”
太师父这就又不好意思了,则鸣赶紧拿师父的酒杯斟了半杯,点头道:“这一定要的。”
这一杯既陪了,少不得就要再与太师叔和师伯喝几杯,一年难得喝几回酒,则鸣自己也愿意,齐慨之便也没管他。好在则鸣酒量尚可,几杯喝完只微有一些上脸,并没喝醉,夜里还是好好走回去的。
则鸣回到院子里便开始洗漱,尤其漱了好几次口,齐慨之拿布巾给他擦脸,问道:“还是喝多了,该替你挡一挡的。”
“不是。”则鸣抬头看他,借着那一点没散尽的醺醉给他的冲动,突然将手压在他后颈上,给了师父一个温情又细致的深吻,分开时还很舍不得,又在他唇上轻轻碰一下,“怕师父又要嫌弃我。”
齐慨之心中暗叹道,这小坏蛋变本加厉,一日比一日厉害了。
则鸣进了屋也不肯安分,非要师父坐下去,齐慨之心想则鸣看着尚可,恐怕还是有点醉了,只好依言坐在床上。则鸣见他坐了,将鞋一踢,双手绕过他后颈坐在他腿上,小声道:“师父总抱师妹,我不高兴。”
齐慨之搂住他,轻轻撞一下他额头,笑道:“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则鸣轻笑起来,好一会才点头说:“自然信的呀。”
“都由你说。”齐慨之道,“不早了,睡罢?”
“不好。”则鸣兴致颇好,指腹贴在齐慨之耳后摩挲,冰凉的手顺着衣领往里钻,另一手去解他衣带。齐慨之只觉得身上被他指尖碰触过的地方起了一阵麻痒,他心道不好,立刻把则鸣从身上掀下去,正色道:“不要胡来。”
“师父。”则鸣仰躺望着他,眼睛里隐约雾蒙蒙地氤着水汽,“我喜欢师父,特别喜欢。”
齐慨之愣楞地盯着他看,许久才缓缓地将他往怀里搂一下,叹道:“你就不能饶了我罢。”
“不成。”则鸣低笑一声,嗓音里隐约夹杂些缱绻的意味,“我不放过师父。”
夜里齐慨之睡得不踏实,次日又醒了个大早。除了叫人赧颜的欢愉滋味还算明晰,别的都记不大清了。齐慨之翻身从则鸣背后将他搂紧了,脸埋在他颈边,暗暗叫苦,克制防备了大半年,这才一宿功夫就功亏一篑了,往后可怎么是好。
往前再踏一步,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可我也想要他,想陪他长久,叫他身边再没有别的甚么人,齐慨之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