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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苍氏 ...

  •   我乍一听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圈,才恍然大悟。也是,除了苍家的人,谁还能把这个我眼前灵力已是不低的亡灵伤成这样?一般的捕魄人哪有这种本事?随即,我脑海中浮现出了被困在鹿溪山下的往事……
      移-魂-蛊?移-魂-蛊?“啊!”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那女的奇怪地审视着我,这目光有些让我不舒服,然而我此时内心满是激动,连忙对她道:“我想起来了,难怪这么耳熟,这移灵蛊,我之前看到有人也中过。是苍家的人,绝对没有错!”那女的眉头此时皱得更加厉害,然而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期待的光彩来。于是我对她慢慢道出了我之前的那次经历。
      那时,我正在花锦炎的洞穴里和他下棋,突然外面乱了起来,我们被打扰到都有些不悦,然而好奇又驱使我们出洞去探查。这时,花锦炎手下的一个鬼卒急急忙忙冲到我们跟前,说是花锦炎手下的一个兄弟从外面回来了,不过好像受了十分重的伤。我们这里的“外面”就是特指念障以外的人间世界,我在这里被困了这么久,眼见过不少破出念障然而又回到这里的亡灵,毕竟这是一处绝佳的避难处,所以有不少鬼灵从这里出去惹了麻烦又回来躲避追杀。我和锦炎兄此时心里了然,便一起向外走去,那报信的鬼卒连忙为我们带路,不多会儿,我们就来到了那受伤亡灵的休憩处。我一看那人的情况,就知道他的确伤得不轻,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然而立刻我又放下心来,想那锦炎兄灵力十分高强,救这个人应该没有问题。然而当我看向锦炎兄时,却令我一惊——我从未看过花锦炎脸上的表情如此凝重过,心里顿时升上了不祥的感觉,难道连锦炎兄也……我正疑虑着,突然锦炎兄开了口:“他没救了,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赶快让他魂飞魄散”,锦炎兄的语气很平静,我却心里突突地跳,怎么会严重到如此地步?伤他那人到底是谁?真的救不了了吗?此时那些应该是与受伤那位关系较为亲厚的亡灵们纷纷用急切而惊惧的语气向锦炎兄道出了我的疑问。我们都看向锦炎兄,希望他能说出和之前相反的话来,然而锦炎兄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道:“他中了移灵蛊,谁也救不了他,他灵力本就修炼不够,我早就劝他不要出去,他一意孤行,如今是自食其果了。”我一听,内心顿时有些明了,看来这人又是等不及,求锦炎兄帮他破障的亡灵。这些日子以来,我在拜访锦炎兄的时候见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或是人间牵挂太深、或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出去乐自逍遥,有的亡灵会来锦炎兄这里求他帮自己破障。这本是极冒险的事,强行破障只会让自己处于很大的危险中,然而人心就是不容易坚守,总是有人等不及地飞蛾扑火。我也见到过几个在人间遭遇危险又返回这里疗伤避难的亡灵,然而受伤这么重的,还是头一次。我此时很好奇,下这么重手的人到底是谁,彼时我成魅不久,对这亡灵的世界了解得不是很深入。也就是在这时,我第一次、从锦炎兄这里听到了有关苍氏一族的事情。
      苍氏一族,就其根本来说乃是凡人。然而这个家族却十分神秘而且声名显赫,因为他们实际上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一个家族,他们具有与生俱来的特殊的灵力,且这灵力世代相传。他们似乎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着,受命于天,可以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专责收灵灭鬼,亡灵鬼魅均是对其谈之色变。然而由于他们世代从事灭灵,每个家族成员均身染深重怨气,其命均难久矣,然而死后更要魂飞魄散,痕迹全消。另外,这个家族每一代都有一个头领传人,这个头领传人有个世代沿袭的称号,叫做灭灵法师。这个人天生灵力最为高强,相对于其他家族成员能收服更厉害的鬼魅,也能活在这人间更久一些。除此之外,每一代灭灵法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法器,而据说,这法器也是和他的主人一起,与生俱来的。眼前这奄奄一息的亡灵据锦炎兄讲,是中了一种叫移灵蛊的法术。这是苍家祖传的法术,苍氏一族人人都会。这法术邪门的很,一旦亡灵灵体内被中下这种蛊,法力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失。这伤是内里的,外部的救治根本没有用,只能等着自己灯尽油枯。于是,我对这个家族充满了好奇,有些期待又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特别是当我看到锦炎兄带着万分的无奈痛心将那亡灵的魂魄摧毁的时候,我的内心受到的震惊与恐惧是难以描述的,仿佛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一切都结束之后,跟锦炎兄返回洞穴,然而我这一路都惶惶然若有所失,内心交杂了难以置信、悲伤、恐惧还有对自己法力低微的心急焦灼。锦炎兄依然很镇定,见我这般失魂落魄,也不与我言语。直到回到洞穴后,我才稍稍有些缓过神来,告别锦炎兄,内心下定决心,要苦练法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还有,要多锻炼自己的定力,不要着急。
      转回眼前,我面前的这个女子,的确是中了移灵蛊的伤,然而我感到很遗憾和愧疚,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救他,我只好把实情和我之前的所见所闻说给那女的,我原以为她会极度的失望和痛苦,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专心听完我的叙述后,,她的眼眸却一丝波澜都不兴,就好像我所说的和她丝毫关系都没有,或者说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有些纳闷,然而接下来她的话更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地方,看来的确是我知道的太有限了。”我有些错愕,对于这女的偏离主题的言谈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此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伤危急得紧,你要不要……”,此时她游离在别处的目光迅速转向了我,眼中还是那样平静,随即,目光向下,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看来这世间真的是没有其他的方法了,现在就只能搏一搏了。”我有些奇怪,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此时她可能发觉了我的尴尬,抬头看向我,嘴边竟漾起了一点笑:“其实我知道,怎么解这移灵蛊的伤。”
      我看着她的脸,内心满是不解,她竟然知道?那她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为什么要自己盘桓在这棵树上?我随即想到了这方法必然是有些凶险、不到不得已不可为之的。果然,她紧接着开口道:“不过我眼下以一己之力难以做到,不知你愿不愿帮我这个忙?”我此时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我自己也有事情要做,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去帮助一个陌生人。另一方面,我看到那女的现在的样子,内心却是不忍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可一想到天下之大,我们偏偏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相遇了,也算是有缘。唉,算了,帮人帮到底,反正我的事情也是急不得的。我于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她听后似乎有些惊讶,也许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可然后她竟呵呵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说道:“你小子倒是爽快。”我一听心里就有些不爽,什么叫“你小子”,彼此都是法力高强的千年老鬼,装啥老成?不过看她那虚弱的样子,我也就只是心里想了想,嘴上什么也没说。随即主动转移话题,问她道:“你想的是什么办法?我能帮你什么。”然而她听后,却是收起了笑容,神态恢复了凝重,语气有些低落地道:“带我去一个地方。”
      此时,我已经背着她向东南飞行了大约几个时辰,这一路我们基本没什么交流,干巴巴的飞行,纵是老鬼我法力高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正想着要回头跟她说一声要不要休息一下,眼下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苍郁的森林,树冠锦簇,枝繁叶茂,那密集的绿色真是让人精神一振。正兴奋地想着就在这里歇歇脚好了,耳后却传来那女的的大声:“马上就到了,越过这片林子就是。”我本因为她响在我耳边的巨大声音而不满,怀疑她哪来这么大力气,然而听她这么说,我心情立刻又轻松起来,咬咬牙继续坚持前行。果然,片刻之后,眼下一望无际的绿色渐渐稀疏起来,耳边传来隐隐的好似瀑布的流动声,我更加兴奋,加速飞行,不一会儿,一大片青草包围着的碧绿如镜,清澈明亮的湖泊犹如一张典雅优美的山水画卷,铺展在我的眼前。而那湖泊的另一端,有一只巨大的瀑布,水势汹涌,惊涛澎湃,激起巨大的水声。而水流入湖泊时的巨大冲击力,使得湖瀑相接处激起无数密集的水花,在湖面上方形成一团朦胧的水雾,真的是美极了!我震撼于眼前的美景,竟忘记了背上还有一个人,此时那女的大声又响在耳边,把我刚刚沉浸美景中的意境全打破了。我顿时有些烦躁,然而没办法,只能使出法术将她放下来,紧接着,想要到那瀑布边凉快凉快。然而我刚朝那瀑布走出去没几步,那女的突然用很焦急严厉的语气叫住我:“不要靠近那片水!”我心里纳闷,回过头来看向她,她有些气急败坏道:“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心里顿时有点委屈,加上本来就累的够呛,于是气哼哼地赶忙还嘴:“我刚从念障里出来没多久,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那女的一听,有那么瞬间的一愣,随即脸色却缓和了下来,我见她如此,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转,道:“你想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吗?你要怎么做?”然而我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因为她的脸色马上又从缓和下坠到严肃,我被她的表情吓到了,有些不敢吱声。只见她背对着我向湖泊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停下,之后又是沉默。我对于这种沉重的气氛真是头疼,然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索性也不理她,开始自我调息,然而只是刚开始,那女的就开了口:“我在我们遇见的那颗树上施法藏了东西,你回去就会看到,就算做我对你的报答。”我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这话是对我说的,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才“哦?哦,哦哦”的反应过来,我随即马上想到,我可没想过要她报答我,可不要她的报答,于是刚想回绝,那女的似乎料到了,又开了口:“我知道你帮我不是为了图什么报答,只是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而已,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的,你这样帮我,我心里总归过意不去。”此时她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我,整个人就像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浑身上下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有些失望,此时气氛有些尴尬,我想着该说点什么才好,这时她又道“我把我的报答告诉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我一听,心里更加失落,又有些不平和委屈,自己的一腔善意和热情,就这样变成了一桩买卖。然而随即我也释然了,本就是陌生人,何必太认真。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想问清楚这是哪里,为什么来到这里就可以治移灵蛊的伤。那女的见我还不走,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我,我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那女的随即收回目光,头转向了瀑布那侧,道:“这是生生瀑,是从天上流下的神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可真是惊了我一大跳,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瀑布,说不出话来。原来我之前没有留意,那瀑布的水竟然从下到上寻不到降落点,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水竟真的是源源不断地从天上漏出来的。人间之水天上来,这真是个奇观,以前鹿溪山下太过荒凉,哪里有这般震撼人心的奇景?我沉浸在对这个瀑布的膜拜中,直到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女的冷清的声音。“我刚才之所以不让你过去……”我一听,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她那边,眼神紧紧盯住她,期盼地等着她的答案。她顿了顿,道“其实这瀑布是一个凶险之地,随便进去,会很危险。”我一听,心里更加好奇,又纳闷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到这里。紧接着听她说到:“这水乃万物之源、万物之本,入之可见万象红尘。”她此时瞟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那瀑布,道:“可这水又是天下至刚至柔之物,里面到底是绝境还是福地,就要看进去的人了。”我听到这里,似乎有一些明了,我大概揣摩一下她的话,问她道:“你是说这生生瀑既可以是个凶险的地方,又可以是个极好的地方,是吗?”她点点头:“不错。”我接着脑子一转,突然有些恍然大悟,这女子让我带她来这里,就是要靠这瀑布之水疗伤,然而这个方法又是很凶险的,因为进去之后若激发出这水的刚性,就会在顷刻之间魂飞魄散。我想到这里,身子不禁一颤,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赌博,难怪那女的当初不肯直接来这里。
      我心里突然间涌出好些伤感,我们这些亡灵也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个世界似乎时时刻刻准备让我们消失,那些凶猛的法师与捕魄人,就是我们的噩梦,我们必须时刻警惕、万般小心,否则一不留意,就很可能从此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但我知道我们中有很多亡灵,都是没有恶意的,我们只是想了结未了的心愿。我们都有故事,包括我眼前的这个性格别扭的女人,我想她也有很多故事。所以我打心眼里同情她,不想让她去冒险,然而若不一审犯险那女的就只能等着完蛋,这似乎是她唯一拯救自己的机会了。我有些担忧的望向她,她转回头看了我一眼,原本凝重的眸子,似乎稍稍有些缓和,我感觉她张口想对我说什么,可不知怎的又咽了回去,在这种情形下,我很期待她能再跟我说说话,或者,她有什么未了的事情,我都想帮她做。可她只是自嘲地弯了弯嘴角,随即摇了摇头,开口和我说再见。而我此时几乎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我叫原桑,你呢,你是谁?”她一怔,想必是没想到我会问她这个。我此时很怕她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又怕她怀疑我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便赶忙说:“额……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总之……额……你要保重。”她这时完全反应过来了,竟淡淡地一笑,对我道:“谢谢你,原桑,你也保重。”我以为她还会说点什么,然而她就这样冲我微笑、然后转身,向那瀑布而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不是滋味的,突然想起还没有祝她成功,就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对她喊道:“希望你能治好伤,我们有缘再见!”,她的身影并没有停留,但她施法把她那一声轻轻的“有缘再见”传给我,像风在耳边的低语。我不敢去看接下来的事情,所以当她的身影完全没入瀑布中时,我迅速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拼命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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